“柳家出事了。”这会子季歌却是能坦然的提起这话题。“有些话不好跟柳姐说,要我看来,柳家到这地步,她的大儿媳功不可没。”说着,就把那五两银子的事,简单的概括了遍。“柳大两口子没来县城时,柳哥夫妻俩过的挺好,他俩一来,日子就不安宁了。”
晚上唠磕时柳家的事,也曾提过两嘴,刘大郎听媳妇又提起这事,眉间神色淡淡。“柳哥是个心大的,又经不得半点撩拨,就算没有他那大儿媳,时日久了,也得出幺蛾子。”说着,停了下。“却是闹不到这地步。”
“娶妻当娶贤呐。”想起这词,季歌顺嘴说了出来,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下就窜到了天边。“也不知二郎三郎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别整个搅祸精搁家里,好端端的生活掀出一股子风浪来。
刘大郎略略错愕,紧接着拧了拧眉峰,片刻,出声道。“咱们家与别家不同,父母俱不在,等着他们成了亲,也不好住一块,各过各的,也就没什么事了。”
“也对。”季歌点了点头,忽的笑道。“远的香近的臭,老话早就说明白了。”不在一起过,没得利益纠纷,自然就和和气气了。
“不困啊?”见媳妇精神挺好,刘大郎柔声寻问,话里含着笑意。
季歌眨了眨眼睛,摇着头,两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丈夫,没羞没臊的说。“许是你回来了,心里头高兴,就不困了。”
这话大郎听着很是高兴,想想来年他得跟着商队出远门,把妻儿独留家里,便有些惆怅。“也就刚开始几年,得跟着商队出远门,等摸清了门路,套好的交情,局面稳定了,说不准就不用出远门了。”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季歌趁机问了句。在堂屋里,只说了商队的情况,并没有说他们的打算。
大郎倒也没有隐瞒。“多具体的想法也没有,就是把眼前看的透彻些,远的,只有个模糊的想法。二弟说,头几年自己跟着商队跑,占的利润多点能多挣点钱,再则多和商队打打交道,套好的交情,店铺的名声也出来了,就能直接托商队带货回县城,多出些钱即可。”
“这法子可行,就是实施起来,有点难度吧。”季歌觉的二郎这脑子可真灵活,是个经商的料。
“对。”刘大郎点着头。“方方面面都要精细了,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尤其是货源这块,货源不好,还得亲自跟商队过去处理,一番折腾说不定还得赔本呢。所以说,前面几年得跟着商队,把门路摸清了,货源要找好,卖主也得靠谱,商队这边也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事,想要稳定就得慢慢磨。”
季歌看着大郎,美滋滋的想,当时认同他的决定,还真是对极了,这才出门几个月,回来就大不同了。
“媳妇。”刘大郎受不住媳妇的目光,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也就这初初的几年要艰难些,过了这坎,日子就松快了。”
“我知的。”季歌认真的答着。“你心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记得跟我说说就好,听懂了,我心里就踏实了。”今时不同往日,大郎见了世面,强大的内心有了相应的能力,不再是当初清岩洞里的那个大郎,她也该适当的调调自己的位置,这个家不需要她来撑,有福可享,她也犯不得去遭那罪,让大郎顶着一片天,她带着孩子悠悠闲闲的过着,多好。
刘大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在媳妇的额头亲了口,紧紧的抱着她,默默的等着沸腾的情绪平静。说是怀着孩子,动作轻柔些,也能同房,可他舍不得媳妇受罪,怀着两个孩子呢,还是缓缓好,莫伤着了妻儿,他一汉子若连这点克制力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次日清晨,将将早饭,花伯俩老口就坐不住了,收拾好衣物,由大郎仨人送着回了天青巷,顺道再去周边看看宅子店铺。想着莹姐不知商队今日归来,今个天气暖和,季歌带着两个孩子并着余氏,四人去了趟大康胡同。一坐便是一个上午,白大娘和莹姐一个劲的留午饭,只是想着家里的三人,季歌她们还是回了猫儿胡同。
下午大郎他们没有去天青巷,在城门外徘徊着,等待商队归来。未时过半,长长的商队浩浩荡荡的进了县城,三人随着商队进了落脚地,忙碌的一下午,总算把货全部清理好,与着商队里的人吃了顿热闹饭,领了自家的货回了家,着家时,天色透黑,恰是更声响起时。
足足三车货,还余了一箩担,除大郎三人外,阿河俩兄弟也来帮忙,许是着家时天色已深,动静小,倒也没惊动周边的邻居。留在家里的妇孺,下午特意把堂屋和杂物间理了理,整出了大大的空间。待板车进了院落,纷纷上前小心翼翼的搬货,连三朵和阿桃都参与了,季歌站在一旁只有眼馋的份。
货都进了屋,整理妥当,余玮端着一盏灯油,兴致勃勃的挨个介绍,同时还说了说当地的风俗特色以及趣闻妙事。瞅着好看又精致的琉璃饰品,极富特色古朴生动的木雕,颜色鲜明艳丽的小玩意,酸甜苦辣俱有的各类干货吃食,芬芳四溢的数十种香料,以及少数布料和衣裳等等,看的众人眼花缭乱,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得多少钱呐!”半响,余氏砸砸嘴,拍着胸口心有余恼的问。
余玮伸出两个手指头,神态颇是得意洋洋。
“二十两。”余氏一口接了话,表情松了口气。
“娘啊!”余玮哭笑不得。“你当全是破烂呢,才二十两就想捡全了。”
二郎在旁边笑着道。“这一屋子货,花了我们仨近二两百银子,除了捎回来的钱,后来挣的都搭里头了。”
见余氏脸忽的煞白,大郎忙说。“余婶啊,这一屋子货,运气好的话,能翻一倍有余呢。”
“对啊,少说也能挣个四百两。”余玮嘿嘿直笑。“近百两银子就到手了。娘,你自个算算,这趟虽说久了点,粗粗一合,刨了成本,就得了一百纯利。”
“呀!”听儿子这么一算,余氏煞白的脸色,立即又红光满面了,笑的合不拢嘴。“这生意要得。”
季歌想起一个事,问道。“这些货是搁店里自个卖麽?”
“嗯。都是耐放的,搁久些没问题。”大郎应道。当时买这些货时,他们心里就有了想头,商量一番,特意选了这些货。
余氏听这话,乐呵呵的问。“宅子和店铺看的怎么样了?”
“一时半会的真没头绪。”二郎摇摇头。
“不着急,慢慢来,这是要住一辈子的,得好好寻摸寻摸,方方面面都要妥当才成呢。”对这事,余氏很是看重。
大郎很赞同这话。“是这么个理。”
“咱们这院落是交了一年租的,得跟房主提前说说这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季歌提醒着。
“明日我去跟房主说说这事。”媳妇不提,大郎还真忘了。
季歌站累了,慢悠悠的走到了竹榻上靠坐着。“还有啊,后天就进三月了,你们回来了,正好是月初,合该回清岩洞一趟,带些新奇的小玩意过去,顺便买些粮食回来,还有柳儿顿那边也是。”
“这些我都记着,会张罗好的。”家里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大郎也都问清楚了,心里敞亮的紧,就是媳妇这会不说,赶明儿夜里,睡觉时他也会和媳妇说说。
转眼进了三月,宅子店铺的事依旧没有着落,初二天气尚好,阳光明媚,一早大郎二郎阿玮吃过早饭,带着拾掇好的礼品出了家门,想了想,决定先进清岩洞,出来时,再去柳儿屯,拿着大包小包去丈母娘家,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有些礼品可是专给清岩洞的几户人家准备的。
初三的傍晚,大郎他们带着一车粮食归家,夜里躺在床上,和媳妇唠磕时,他忽的说了句。“二弟妹一张嘴还真利索。”
“遇着事了?”季歌听他语气怪别扭了,讷闷的问了句。
大郎把玩着媳妇软软的手,见她这模样,眼里有了笑意。“没什么事,跟她说话得打起精神,一个没主意就要被她拐出话来了。”顿了顿,总结了句。“挺会钻营。”
“我娘还好吧?一朵身子可好?”季歌对二嫂不太感冒,没往心里放。
“瞧着比以前要精神点了。一朵也不错,看着胖了些。”大郎说着,又道。“媳妇你这怀了孩子,还真养了些肉,生了孩子可别又清瘦了。”
季歌没好气的回了句。“到时肉多了,你又嫌我胖。”
“哪里!”大郎连忙回着。“再胖个一倍,我也是能抱稳的,媳妇放心大胆的吃吧。”
“才出一趟远门,这嘴就滑起来了。”季歌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
大郎握住她的手,亲了口,没脸没皮的道。“就对你一个人滑。”接着飞快的添了句。“全是跟媳妇学的。”
“讨打啊你!”说是这么说,季歌脸上的笑却是相当的灿烂。
俩人笑笑闹闹的又说了会子话,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101|101
屋外淅淅沥沥的飘着绵绵细雨,暖和的好气候,忽的又转寒。季歌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只能在屋里转着圈,天冷,穿的厚实,才走了几步就有些气喘。
“媳妇你慢点绕,别累着了。”自回来后,大郎一般都会呆在家里陪着媳妇。寻铺面宅院的事,就落在了二郎阿玮他俩身上,阿河阿水会帮忙,以及天青巷花伯一家子,这边的大康胡同白伯一家俱都留意着这方面的消息。
季歌扶着腰慢悠悠的边走边嘀咕。“已经够慢了,绕几圈了?腿肚子有点打颤。”
“四圈,这是第五圈。”屋子就这么点大,要大郎来走,也就是转眼的功夫,媳妇挺着大肚子愣是绕了快一柱香的时间,唉,怀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季歌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伸手摸了摸。“绕完这半圈就歇了啊,乖乖哒,别闹腾了,累死了。”
“他们都乖着呢。”大郎见走完了,就过来扶着媳妇往竹榻里窝。“我给你捏捏腿。”
“没事,累归累,走动两下,浑身都热乎了,挺舒坦的。”竹榻布置的很是软和,往里一窝,季歌就有些犯困了。
大郎瞅着她的模样,笑着拿起一旁的毯子。“眯会吧。明天该放晴了,咱俩到外面逛逛晒晒太阳。”
“昨个阿河说,宅子的事有眉目了,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季歌惦记这事,迷迷糊糊的就嘟哝了出来。
虽说媳妇似睡未醒,大郎还是应了句。“看时辰,约摸着一会就能回来。”
“等搬到了新宅子里,得好好拾掇咱们的家。”念头闪过,季歌又精神了些,笑的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嗯。你想怎么拾掇就怎么拾掇。”顿了顿,大郎又说。“还要雇个老实本分的婆子,手艺得好,余婶说坐月子最最重要。雇的婆子,先让她露两手,合你口味了就留下来。”
季歌听着这话,心里甜滋滋的,伸手握住了大郎粗糙干燥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