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轻轻一笑,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凌三姐道,“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
这次,赵长卿干脆哦都不哦一声了。
赵长卿不再理她,凌三姐最司察颜观色,知赵长卿这是不乐。其实,她并不喜欢赵长卿,上回赵长卿去凌家还害她挨一顿打呢。不过,这次能去朱家还多亏了赵长 卿,故此,凌三姐才打叠起精神跟赵长卿说话来着。不料,赵长卿还是这般阴阳怪气,凌三姐别开头,她还不乐意理会赵长卿呢!
如今,她认识了好些朋友,以后也再不必借助赵长卿才能跟那些朋友来往了!
赵长卿在凌三姐的心中失去重要作用,凌三姐便不再同她说话。
到了家门,赵勇过来扶老太太下车,又抱下赵长卿与凌三姐。
一行人进了屋,赵老太太先对凌氏道,“你身子笨重许多,又忙了这半天,赶紧回房歇着吧。勇哥儿身上都是酒气,你是个实诚性子,定没少喝,行了,跟你媳妇一道去,喝两碗醒酒汤,再睡一觉,叫孩子们在我屋里玩儿。”
凌氏笑应了,叮嘱凌家姐弟两句便同丈夫回房休息去了。
赵长卿见老太太眉间亦有几分疲倦,道,“祖母,让柳儿端些甜汤来,我同表哥表姐到我屋里说话去。”好叫老太太也略歇歇。
老太太笑,“好。”
赵长卿的屋子不大,却是样样俱全。
妆台镜奁有,笔墨纸砚也有,还有一张不小的榻上放着矮桌,正好可坐着说话。赵长卿请凌家姐弟左右坐了,自己去拖张椅子过来。
凌三姐坐在榻上,伸着脖子喊,“哎哟哟,你哪里拖得动,等柳儿来再搬吧。”
凌腾直接跳下去同赵长卿一道搬椅子,看凌三姐一眼,没说话,转而扶赵长卿坐在椅子上。
凌三姐从果盘里拿个梨子闻了闻,道,“今天朱家待客用的果子都是桔子,黄澄澄的,可真好看。就是没好意思吃一个半个的,阿腾,你吃了没?”
凌腾点头,“我看着挺好的,就吃了一个。虽说是去做客的,想吃就吃呗,何况那本就是拿来待客的,你在家可从不害羞,怎么就没好意思吃啊?”
凌三姐挑眉,露出精明厉害来,道,“你知道什么?满屋子的小姐妹们,谁又是真正是为了吃果子去的?说话还顾不过来,也就是跟卿妹妹说话的楚姑娘不客气, 吃了满桌子的桔子皮,别人都暗暗笑她呢。还有人说是卿妹妹吃的,我还替卿妹妹辩白了两句,卿妹妹才多大,她就是撑破了肚皮也吃不了那些桔子!”说着,凌三 姐叹一声,“真不知姓楚的是哪家的傻大妞儿,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逮住一顿好的可吃个肚饱呢!”
听凌三姐说楚越是傻大妞儿,赵长卿想着楚越对凌三姐的评价,想着她二人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忍不住“扑哧”就笑了。
凌三姐道,“笑什么?”
赵长卿笑,“我笑表姐说楚姐姐是傻大妞儿。”
凌三姐还以为赵长卿因何发笑呢?听赵长卿这样说,凌三姐笑,“难道不是傻大妞儿?做客就是做客,哪儿能真跟在自己家似的,像姓楚的,先落个贪嘴的名声, 你看谁跟她说话来着,都怕丢脸。也就是你,傻傻的坐个角落,也不知道跟别人说笑,只跟个傻大妞儿在一处,没的让她带累你的名声。”
赵长卿忍不住替楚越分辩一句,道,“楚姐姐挺好的。”而且楚越可是一点都不傻。
“你莫不是傻了,就一个贪嘴的傻大妞儿,都没人跟她说话,她好在哪儿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凌三姐最听不得别人不服她的话。
赵长卿眼睛微眯,反问,“难道就因为贪嘴,这人就不好了?”
凌三姐虽然口齿伶俐,赵长卿这个问题委实不好回答,凌三姐想了想,将梨子往果盘一放,道,“你看看,满屋子人都没人主动同她说话,不可能是满屋子人都有问题,肯定是姓楚的有问题吧!”
赵长卿道,“对于表姐,可能是这样吧。”
“什么叫对于我可能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
赵长卿不同凌三姐较口舌是非,楚越到底如何,不是凌三姐说了算的。在凌三姐嘴里,没人理会、贪嘴便成了罪名,可是,同她说话、吃饭时照顾她的却是楚越,而不是自认为八面玲珑的凌三姐。
哎,人哪……
☆、第13章 借书
赵长卿只与凌家姐弟可说的话并不多。
她本身并不是多言的人,一时柳儿端来甜汤,大家便开始喝甜汤。
朱家的宴会给凌三姐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她心中的兴奋一时难以平静,眼睛亮晶晶的又开始跟赵长卿打听别的事,“卿妹妹,听说你在念书啊?”
什么叫听说?她念书又不是什么秘密,凌家人早就知道的。凌三姐主动提及,自然是有其用意所在。赵长卿不动声色,淡淡道,“随便认几个字而已。”
凌三姐立刻道,“我看朱家的姐姐妹妹们也都是念书的。”
赵长卿勾勾唇角,不再说话。她太知道凌三姐无利不早起的性子,刚刚发表了一番楚越如何大傻妞儿的言论,如今又打听她念书的事。赵长卿对于凌三姐的宏图大志没兴趣,也不愿做她的踮脚石,事实上,她根本不想跟凌家如何亲近,故此,赵长卿面色淡淡,只管小口喝汤。
无奈凌三姐绝不是你表现冷淡她便会罢休的人,凌三姐问,“卿妹妹,你看的书能借我看看吗?”
赵长卿有些不耐烦了,露出一丝惊诧道,“我的香门第,祖上出过进士的人家,我常听母亲说,表姐家有一大屋子的藏书呢!我家祖上军户出身,怎么能跟表姐家相比?表姐倒找我来借书?真是奇也怪哉。”
凌三姐不料赵长卿小小年纪这样难说话,顿时冷了脸道,“借就借,不借就不借了,就问你借这么一本书,看你这一大通推辞!”
赵长卿抿着唇,看凌三姐一眼,搅搅汤匙,明明白白的摆出个拒绝的姿态。赵长卿如此,叫今日如鱼似水交际大半日的凌三姐感到羞恼不堪。
凌三姐会跟赵长卿开口,就是看中赵长卿年纪小,不大懂事,人也笨笨的。虽然上次赵长卿害她挨顿打,不过那都是赵长卿太笨的缘故。而且,她还曾经把赵长卿 掐哭过呢,可见赵长卿又是个好欺负的。凌三姐年纪不大,孩子心肠却很懂得算计。她估量着只要开口借,赵长卿都不会拒绝。不料,赵长卿这般抠门!
凌三姐眼珠一转,咕咚咕咚两口将甜汤喝尽,呯的将碗撂在桌上。既然赵长卿这样小抠,凌三姐索性就使出第二招,吓唬吓唬“好欺负”的赵长卿。
不得不说凌三姐对于赵长卿不够了解,甚至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赵长卿并没有被凌三姐吓住,见凌三姐竟然在自己房里摔摔打打,赵长卿挑眉问,“表姐,这甜汤好喝么?”
“难喝死了!”
赵长卿唇角一勾,扫一眼干干净净的小瓷碗,淡淡道,“难喝就少喝几口吧!”真是要饭的还嫌饭馊了。
连续两招都未见效,又听得赵长卿这明明白白的讽刺嘲笑,凌三姐脸胀的通红,凌腾忙道,“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字都不识一个,看什么书啊!”
凌腾这样一说,凌三姐更来火了,伸手推了凌腾一下子,怒冲冲道,“是啊!父亲只教你一个念书!”
赵长卿冷笑,看来这火不是对她一人的。
她明白,与凌家标榜为书香门第不同,朱家才是真正的书香大家,哪怕曾经落魄过一段时间,朱家仍是边城排得上名号的人家。凌三姐忽然借书,很明显在朱家收获的不只是交际来的新朋友,恐怕也在朱家受了不小的刺激。
不过,赵长卿对凌三姐受的刺激没任何兴趣,反是吩咐柳儿道,“去老太太屋里说一声,表姐嗓门有些大,叫老太太莫见怪。”
凌三姐恼怒,“诶!不许去!”
柳儿毕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丫环,凌三姐一说,她就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不知所措的望着赵长卿,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赵长卿道,“这是赵家,你是赵家的丫环。”
柳儿忙急急的去了。
别看凌三姐厉害,她这厉害也只是在兄弟姐妹们面前厉害一二罢了,对长辈,总是有几分惧怕,更何况赵老太太又不是她凌家的长辈。这次来朱家拜寿,原本父母 并没有打算带着凌三姐一道,凌三姐似乎天性中就有这种机伶,她要死要活的在家闹了好几通,母亲凌二太太才决定带她一起。当然,前提是凌三姐必须听话。
眼睁睁的看柳儿跑去告状,凌三姐暗火中烧,不过,这回倒没扑过去掐赵长卿,她如今大有长进,竟咬咬嘴唇,眼圈儿一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起身道,“我知道妹妹不喜欢我,我这就走。”
凌三姐忽就如此作态,赵长卿亦没有半分惊讶,这点算什么,凌三姐上辈子就是这方面的人才,她简直无师自通,天生擅长这一套。如今凌三姐年纪尚小,不过刚 刚展露这方面的才华。撒泼打滚哭天抹泪之类,对在乎你的人才有用,凌三姐无疑是用错了地方。赵长卿眉毛都未动一下,只是平平静静心宁神和的看着她们姐弟, 一言不发。
赵长卿的沉默让凌腾倍觉羞惭,他先是红着脸跟赵长卿赔不是,“卿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姐她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你别跟她计较。”又劝凌三姐,“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小声些,老太太年纪大了,别吵着老太太。”
凌三姐强词夺理,愈发高声,“是我要吵老太太么?你没见有人都叫丫环去告状了么?”
赵长卿根本不愿同凌三姐理论什么对错,她对着刚回来的柳儿,直接道,“出去找来福,让来福去外头叫辆车,送表哥表姐回去吧。我累了。”
赵长卿直接翻脸,凌三姐大怒,指着赵长卿道,“你竟然撵我们走!”
赵长卿冷冷地,“你看清楚了,这是赵家的房子赵家的地,你姓凌,我姓赵!你还是少把那套惺惺作态的玩意儿拿来对付我!姓凌的吃你这一套,我姓赵的可不吃!我好心好意带你去朱家,如今看来是斗米恩升米仇了!”
“在我家,在我屋里,你倒来拿捏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是打错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