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对五皇子一笑,“嗯,三嫂也来同我讲了。”
两人说了一回施粥的事儿,谢莫如并不计较,五皇子好在也是个心宽之人,就此便放开了。谁也没料到,就这么一场施粥的善事,还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出乱子的倒不是五皇子府的粥棚,也不是四皇子、三皇子府的粥棚,而是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的粥棚,这兄弟两人为了一争高下,都是用的很不错的稻米。就如谢莫如同苏妃说的,寻常人家尚吃不到这样的好米好饭,何况那些穷困人家呢?他们施得这般香喷喷的精米饭,非但吃不上饭的跑去领施舍,就是有些衣食周全的也去领来带家去吃。前几日倒还无妨,但待这两家粥棚好米好饭的消息传了出去,去的人实在太多,粥棚从早供应到晚,仍有许多人领不到,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些辛辛苦苦排一天队啥都领不到的,先是言语冲突,再者肢体冲突,最后发展成群殴踩踏事件,粥棚也叫人给掀了,死了三人,重伤十数人,轻伤就不计了。
四皇子心有余悸又暗自庆幸,三皇子则立刻吩咐自家粥棚叫换了糙米饭,尽管帝都府没在朝廷上说这事儿,而是私下回禀的穆元帝,但帝都是何等地方,略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了。
穆元帝很是训斥了二人一通,骂他们,“既是有心行善,就得□□料想周全,你们也是在部里当差领事的皇子,怎地这般轻率!连一件施粥舍饭的小事,都能酿出人命来!”虽然是皇子妃们打头儿干的这事,可这里头的猫腻私心,穆元帝心知肚明,正是因此,穆元帝方更是生气,儿子有些竞争的意识不是坏事,但要将好事做成坏事,穆元帝就是再想做慈父也不能忍了。
将二人骂的灰头土脸,令皇长子去帝都府学着看帝都府如何施粥舍米,令二皇子去主持这次群殴踩踏事件的处理事宜。穆元帝方打发他们各自去了。
穆元帝委实气的不轻,打脸,太打脸了。
相较之下,三皇子不得不失中规中矩,四皇子么,老四媳妇生产就在眼前,估计是图省心随了老五家,所以这次没出乱子。做得最好的,当然是五皇子府,这也很容易理解,谢莫如每年都会设粥棚,她是做熟了的。每日几时熬粥,何时施粥,如何维持秩序,皆井井有条。这次皇子府们一道设粥棚的事,也是谢莫如打头牵线……穆元帝思来想去,并没有从中看出谢莫如有半点儿私心来,谢莫如会打头牵线很简单,都是出宫分府的皇子府,平日间妯娌也有往来,这事儿要五皇子府不与其他几位皇子府说一声就自己干,于兄弟间就不大好了。故此,谢莫如与其他几家说了。后来,谢莫如还因为用的是陈年糙米受了太后的责难,当然,这是太后受了小人挑拨,但很显然,老大老二家用上等米的事没同老五家知会一声的……如今出了乱子,便是穆元帝这个亲爹也得说一声自找了!
因为皇长子府、二皇子府都出了乱子,于是,没出乱子的三家就格外光辉了。
三皇子心下庆幸不已,谢贵妃还私下提醒了儿媳妇褚氏一句,“这也给你们提个醒儿,日后但有这一道做的事儿,就什么都一样的做。”
褚氏道,“母妃说到我心坎儿上去了,先前设了粥棚,听说谢表妹和四弟妹都是用的糙米粥,我就于心不安了。”不想出事的反是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
谢贵妃安慰她道,“你是无意的,我都知道。其实就是我在娘家时,娘家逢节庆也会偶尔舍米做善事,那时多是将父亲的禄米送到寺庙,让庙里帮着舍了。禄米也就是寻常大米了。”
褚氏心下稍松,婆媳两个略说些话,谢贵妃管着宫里事忙,褚氏便告退了。
待褚氏走了,谢贵妃不由轻叹,这次侥幸儿子府上未出事故,到底还是年轻……想到“年轻”二字,谢贵妃不禁想到谢莫如,谢莫如与三皇子同龄,比三皇子妃长一岁,也只是一岁,谢莫如就有这般思虑,非但做出的事光明正大,更是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分不是来。
谢贵妃不由想到当初母亲进宫同她说的话,“你父亲让我来问你一声,倒不为别个,怕娘娘日后后悔。”
她当初的确轻率了。
她委实未料到,谢莫如这样的年岁,就有这样的智慧了。
褚氏这次是走了大运的,他们府上平安,谢贵妃也平安。赵贵妃却是受儿子连累,穆元帝好几日不曾见她了。赵贵妃难免也找媳妇来问一问,崔氏满面羞窘,“我已吩咐管事去买些寻常大米来,我在娘家时,也跟着家里母亲做过这个,用的都是次一等的大米。不想殿下私令管事买了好米,待我知道时,已是舍了好几日粥了,我想着,还是换成次一等大米,不然这么一比较,四弟妹五弟妹的名声传的很不好听。毕竟是五弟妹挑得头,倒把她衬成个坏人了。我这么说,殿下只是不听。”甭说不听了,她丈夫还在家里骂二皇子奸诈来着。
在婆婆跟前,崔氏也不能总说丈夫不是,崔氏道,“殿下就是心太实了,也怪我没能劝着殿下。出了这事,我劝了殿下几遭,想着咱毕竟是好心,何况这原是我们几个妯娌想出来的,就是不周全,也是我做事不周。咱头一回做,没经验,吃一堑还长一智呢,下次就好了。再者,以后日子长了,老话都说日久见人心,如今父皇又给了殿下帝都府的差使,只要殿下用心做好了,不负父皇期望,也就没辜负了父皇母妃的心了。”
“你们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赵贵妃念了声佛,道,“也别说是你张罗还是他张罗,夫妻本是一体,既是陛下有问,他一个男人,难道还叫你出去顶缸?”
崔氏暗叹,要是丈夫真拿她出去顶缸,她可就当真要心冷了。
心冷的不是崔氏,当然也不是吴氏,二皇子心下分明,既然他爹又把善后的事交给他,就是再给他机会,二皇子早就废寝忘食的去安排踩踏事件的善后事宜了。
心冷的人是卫国公,卫国公已经叫儿子从儿媳那里打听出来了,那日儿媳进宫给胡太后请安,说的就是几位皇子设粥棚的事,还是他家儿媳提醒的胡太后,皇子府各有粥棚,前头三位皇子用的米都不错,就四皇子五皇子府用的糙米,外头人都说这两家抠门儿呢。四皇子妃要生产,估计顾不上这些个,只是她在外头听到些风声传言觉着不大好云云。
儿媳出身承恩公府,乃承恩公与宁荣大长公主的幺女,身份不可谓不高贵了。胡氏在胡太后面前素有脸面,也能说得上话儿,这些,卫国公都知道。只是,卫国公就不明白了,人家皇子府的事儿,干你何事啊!你要去太后面前生事!你还知道你是谁家的人么!
胡五儿这事,瞒不了人。
穆元帝都叫卫国公去坐冷衙门了,没几天,四皇子也查出来是胡五儿在太后面前生事。近来四皇子正为媳妇好人有好运庆幸呢,老大老二家出了事,四皇子就同媳妇道,“咱们是傻人有傻福。”
四皇子妃道,“是啊。”
四皇子又道,“有件事说与你听,你可别动怒。”
“什么事啊?”
四皇子就把胡五儿的事给说了,四皇子妃冷笑,“是五儿小姑姑啊。她呀,自来眼里没人,觉着她比世人都强的。平日间爱笑话个人就罢了,怎么又到太后跟前儿去多嘴。”当初她随父母刚回帝都,就是这个小姑姑总笑话她说话有口音,土气来着。
四皇子道,“谁晓得她如何想的,真是自作聪明。如今卫国公去了冷衙门,说不得就是沾她多嘴的光了。”
四皇子又把这消息同他五弟说了一回,当初太后为粥棚的事为难谢莫如,太后是想着四皇子妃是她娘家侄孙,是故将四皇子府择出来。虽然太后是一片偏心,四皇子心下却是不大自在,如今查出原由,自然要知会五皇子一声。
就此,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之后,于户部郎中任上蹉跎多年的谢松升任工部右侍郎。
作者有话要说: PS:早安!
☆、第116章 威风八面
粥棚事件后,一场大雪纷然而至。
诸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都在文康长公主的邀请下去长公主府参加赏梅宴,长公主是穆元帝唯一胞妹,于皇室地位自不待言,故此,众人皆捧场,就是皇长子、二皇子差使再忙也是露个面儿方告辞而去,这两人因粥棚失分过多,正是在挽回御前分数的阶段,也就无心赏梅了。
谢莫如见着江行云,又有苏不语的妻子戚氏,谢莫忧嫁给戚国公府三子,与戚氏成了姑嫂,谢戚两家是正经姻亲,七拐八绕到谢莫如这里,总是沾了些亲戚关系了。何况谢莫如与苏不语一向相熟,谢莫如生辰时,苏不语打发人送过东西。
大家见了,自有一番说笑。
江行云装模作样地,“万梅宫的梅花想来也快开了。”
谢莫如一向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她与江行云多年交情,笑道,“我一时倒没空去万梅宫赏梅了,你要不要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向谢莫如借了万梅宫来用,歪头一笑,“我怕是要住到过年的。”
谢莫如笑,“住到明年都无妨,屋子还是要有人住方有人气。”
自长公主府的赏梅宴回家,苏妃的生辰便近了,苏妃的生辰与方氏颇近,方氏是腊月初一的生辰,苏妃比方氏早一日,十一月三十。
谢莫如将奉给苏妃的礼单给五皇子看了,五皇子看过礼单,又亲瞧了东西,皮毛药材绸缎等物自然都是上好的,其中更有一对宝石盆景更是宝光流转,颇为不凡,五皇子赞,“这盆景儿不错。”
谢莫如笑,“我也觉着这盆景不错。”
二人说些话,用过晚饭便歇息了。
第二日,江行云过来王府,谢莫如写了张条子,江行云领了就搬家去了山上万梅宫小住。当天傍晚五皇子回府,用过晚饭后,谢莫如同五皇子道,“有件事想跟殿下商量,咱们分府时陛下连带庄田、铺面儿、银两都给齐全了,这半年中秋、重阳、万寿,光往宫里走礼就花了三万银子,这还是咱们成亲晚,没赶上太后的千秋,还有过年时,也要有一份年礼。再有平日间人情往来,不说别家,就是咱们这几家生日节庆,外头亲戚走礼,虽是有来有往,我略一估量,一年也得两三万银子,再加上咱们自家府里开销,少里算,一年也得一万银子。这些算下来,咱们一年光出不进,少说也得十来万银子,这还是正常情况,没有别的开销。再说咱家的收成,庄田铺子,拢共加起来能有五万银子就是丰年了。殿下一年一万银子的俸禄,咱家一年顶天儿收入六万银子,我算着,再有两三年,就要打饥荒了。”
五皇子倒也并非不知庶务,他道,“我听说帝都有些大商家投靠到大哥二哥他们那里去的,求个庇护什么的。”他,他刚分府,没两位兄长在朝中的权势,这,这,好像没人来投靠他啊。
谢莫如道,“这天下的生意,无非就那么几样。能做到大商家的,难道以前就没靠山了?怎么又巴巴儿的投靠到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呢?这样的商家,所谋非小。”
“是啊。”五皇子道,“像书上写的,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这些人自然是觉着大哥二哥前程好。算啦,这样的人,咱家用着也不合适。”
“殿下说的是。”谢莫如道,“我想着,纵使有人主动来投靠,倘不知根底,还不如不用的好。这世上生意,利最大的就是茶丝盐三样,不过,这三样早有人把持着,咱们是插不上手。倒不如做些珠宝生意,殿下觉着如何?”
五皇子道,“做生意关键就是得有懂行的人。”
“我二叔在西宁那边儿,行云于那里也有生意往来,西蛮产各色宝石,咱们那想要奉给母妃生辰礼的宝石盆景的宝石就是自西蛮买来的。行云现在只做些皮毛生意,其实她手里就有懂珠宝的行家掌柜,只是自从宋将军过身,这生意招人眼红,她便收了,只是做皮毛生意赚些小钱。我想着,不若与她合伙,那头儿又有二叔,一并再把这生意做起来。以后这些珠玉宝石,咱家是常用的,不为生意赚多少银钱,只为自家便宜也好。”
五皇子脱口道,“剁手狂魔还会做生意啊?”
谢莫如瞪他,“殿下说什么?”怎么还给江行云取外号了?这是什么意思?剁手狂魔!
五皇子忙搔搔鼻梁,摆摆手,干笑,“没啥没啥,我是说江姑娘颇是能干哪。你看着办吧,要用什么人跟我说就行了。我有事同长史商量,先去了。”抬腿跑了。
谢莫如真是哭笑不得。
五皇子除了部里差使,家事也要做些了解,幕僚还常找他聊天。这位幕僚是被朝廷派为五皇子府的长史,原想着以后也就是在藩王手下安安稳稳过日子啦。所以,自入五皇子府来,颇是中规中矩。
近来长史大人却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先是他家皇子说都没说一声就上了道明辩嫡庶的折子,不要说别人,就是长史大人也觉着他家皇子是个明理的。接着,几家皇子府一道设粥棚施粥,大皇子二皇子闹出乱子,他家皇子啥事没有。然后,他家皇子就愈发光鲜了。
长史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原本死了前程的心,可如今觉着,哪怕做藩王长史,一个不受宠的藩王与一个有令名的藩王也不一样啊。故此,突然就尽职尽责起来。时不时就要同五皇子聊天,于各项事务分外尽心尽力。而且,长史这一打起精神,又觉着他家五皇子实在品性出众。诸如,五皇子找他议事时还会捎带着给他带新做的衣裳鞋袜,五皇子道,“王妃预备的,我给先生带过来。”
然后,长史之间也是有比较的啊,长史跟其他四个皇子府的同行一对比,五家皇子府里的长史,俸禄待遇自然都是一样的。但是,细致比较,他冬天烧的炭是正经的银霜炭,吃的茶是自己最爱的云雾茶,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生日节下都有赏赐,虽不贵重,但□□周全。非但有他的,还有适宜他家女眷用的东西。前儿他家闺女定亲,皇子妃都打发里头赏了一份贺礼。
长史觉着,他家皇子虽然于诸皇子中排名出身俱不显,但他家皇子在妻运上明显很不错,皇子妃打理内宅得力,皇子妃的母族纵非公侯,也是尚书府第,何况皇子妃的亲爹刚升了工部侍郎,正是当用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