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来了,喊阿奇给你洗衣裳,拉洗得少干净。”
“钱叔叔我自己会洗,你是不是想吃辣椒酱了?”
“瓜娃子,你那个辣椒酱哪里杆子买嘞。”
“我自己炒的,家里还有两瓶,给钱叔叔留着那。”
钱华也不再说他那四川话:“咱们这边当兵的,有不少湖北、湖南和四川籍的,军队里厨师是山东本地人,做菜齁咸,还一点都不放辣,吃得人不下饭。我看你家那辣椒酱就行。”
“那够辣么?”
“也得照顾山东人的口味,瓜娃子,回去跟你爸说说。”
“好咧。”
接下一个大单的前置任务,杜奇从屋里走出来,略显羞涩的拿出一本书:“这是张军体拳的光盘,配着书,你喜欢可以看看。”
“我喜欢!”
上辈子直接死在身娇体弱易推倒上,这辈子王曼对健身健体有种迫切的渴望,当即她接过来,双臂抱住杜奇:“谢谢你,阿奇,侬是个瓜娃子撒。”
钱华没忍住笑出来,开始纠正王曼的上海四川普通话。
终于笑完,王曼大体翻了下军体拳,回家也与父亲说了辣椒酱的事:“咱们不是一直让二婶帮着做,到时候她要实在忙不过来,就再找别人。”
王继周归置着明日报名要用的东西,拉好书包拉链扭头:“你钱叔叔也不走,这事我找他谈。早点睡,明天第一天上学可不能耽误。”
王曼进了屋,忙活一天的父女俩都有些累,直接将那天开证明回来时的担忧望到脑后。
等到天明起床,王继周早已准备好营养早餐。烧饼加稀粥,稀粥是一大早起来熬的,用电饭锅也不耽误烙饼。二十分钟忙出来,见还有些时间,他干脆将绿豆面和油条都炸出来。
四人吃完饭,虞虹今天有重要采访,送学生的任务就落到了王继周头上。他们所在的大院对门是实验小学,后面则是实验中学。
不过大院没后门,绕过前门,老远王曼就听到喇叭吆喝:“煎饼果子咧,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四毛钱一个。”
走过去一看,吆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春娟的妹妹周春兰。不仅如此,她的餐车还与自家的一模一样。
这会已经有上班的人,见她卖的更便宜,不少人已经围了过去。
六天前的话顿时涌上父女俩心头,王曼抿抿自己的乌鸦嘴。怪不得奶奶如此安静,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父女俩。这主意是能让人闹心一会,不过她却是无所畏惧。
☆、第33章
在王曼看到餐车的那一刻,周春兰也看到了他们。看见王家父女俩,她多少的有些惭愧,毕竟这是明摆着抢人家买卖。
这也只是一瞬,低头看到箱子里那些五毛一块的钱。仅仅卖了一会,她就赚了五块钱,现在那些铁饭碗一天的工资都没有这么些钱。花花绿绿的钞票,让她前几天姐姐说的那些话。
“咱们又没偷又没抢,实验小学前面的三岔路口也不是王继周开的,凭啥你不能去卖。你是我妹妹,我还能诓你?”
对啊,这三岔路口是公家的地方。路是国家修的,又不是王继周修的,她凭啥要让。
想到这她举起小喇叭:“煎饼果子咧,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四毛钱一个。”
王继周有些上火,王曼拉住他袖子:“爸,这是三婶家的小姨吧?见到了咱们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挽着父亲和楠姐手臂,王曼走上前,甜笑着说道:“小姨,怎么你也来卖煎饼果子?”
气过那一会,王继周也清醒过来。他要是现在闹事,本来占着理也成了理亏。
当即他也笑着开口:“春兰你也来卖煎饼果子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住得离着近,都是亲戚也顺带着给你搭把手。”
周围买煎饼果子的人本想看热闹,这会热闹没看成,大家却对王继周加了一层好感。多有容人之量,像个大老爷们。
因为要送王曼上学,王继周昨天去县里的澡堂子狠狠搓了两小时,又新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刚才他换上昨天新买的衣裳:褐色皮鞋、黑裤子和深蓝色的POLO衫。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会他挺直腰板背着手站在那,说是县里某局长也有人信。
无论什么时代,帅哥美女总有天然的印象加分。到王继周着,印象分好,他本人表现更好。两个好加起来可不会出现正正得负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让外人看他印象更好。卖了将近仨月煎饼果子,他跟小区里的人本来就熟,众人多少也向着他。
这不,王奶奶明知故问:“继周今天怎么没出摊?”
王继周停止胸膛,拍拍王曼的书包:“闺女今天开学,我送她和楠楠过去。”
“听说你闺女进了实验中学,那学校可难进了。不是非农业户口不让进,非农业户口的学习不好也不让进。”
“恩,曼曼她学习还行。”
王继周打着哈哈,走到周春兰边上,满脸真诚:“春兰,我记得你家孩子跟王瑞同岁吧,明年也上小学。要是他学习上有啥不会,就来问曼曼,都是姐弟咱们也能教教。”
周春兰家儿子今年七岁,性子跟王瑞一样霸到。今天拿石头扔小伙伴,明天去抓小姑娘辫子,后天打谷场烤蚂蚱一把火烧掉村里人过冬用的柴。总之鸡嫌狗厌,表兄弟组合在一起堪比《倚天屠龙记》中的玄冥二老。
捂住嘴,王曼默默的给父亲梳起大拇指。这几天被她说了后,他没在学渣家长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一定憋得不轻。现在对着周春兰打开话匣子,他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又如万箭齐发,嗖嗖地句句正中红心。
走上前她嘟起嘴,撒娇的说道:“爸,春兰姨家表弟现在连一到十都数不完,我才不要教那小笨蛋。”
周围发出哄笑声,有几个相熟的老奶奶劝道王曼:“曼曼可不能这样,对弟弟妹妹要有耐心。”
周春兰脸更红,王曼趁热打铁:“王奶奶,我就那么一说,昨天苗苗还在问我十万个为什么。当然我也有很多不会的,那个要问老师。”
有 些话成人说是刻薄,但十二岁的孩子问出来那就是天真。自始至终她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虽然她依旧很瘦,但已经脱黑。美白面膜很有效,虽然还算不得白, 但她肤色已经正常。又加上出门前刚跟杜奇完成最后一次晨练,这会她脸红扑扑的,弯弯的眼睛喜气盈盈地笑着,怎么看怎么喜人。
周春兰再蠢,也不至于跟个孩子置气,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这不想着等你们出来再打招呼么?”
王曼意味深长的瞅了餐车一眼:“爸,等回来你也该买俩三轮车。自行车后座太窄,不好放餐车。”
王继周有些转不过弯,但还是答应下来。抬头看下两条街外的农行顶楼大钟,已经七点半了。他忙朝众人点点头:“我先送孩子上学,大叔大婶你们先聊。”
三人走了,周春兰气了好几分钟,恨恨的摁开了小喇叭。
“煎饼果子,又香又脆的煎饼果子,四毛钱一个。”
声音传遍整个小区,周春兰精神胜利法奏效,她只觉盖住了方才父女俩人假惺惺的话语。不过想到家中数数永远是“1、2、3、4、5、9”的儿子,她气不打一处来。亲姐姐就是幼儿园老师,究竟她是怎么教得。王瑞去年都能数到100,为啥他儿子现在连十都能数出错。
姐妹俩的矛盾有此产生,这确是王曼始料未及的。坐在去实验中学的路上,她思考着周春兰的事。
其实她当真一点都没生气,有心之人算下,就知道卖煎饼果子能挣钱。自打开餐车起,她就心里有数:垄断的情况绝不可能长久。三岔路口又不是她家开的,人家想做买卖他们拦不住。今天赶走一个周春兰,明后天能再来一打。
“爸,回去后你把厨房那俩坛子打开,挖两瓶酱带上去。”
王继周意会:“是蘑菇酱和酸辣酱?”
“就是那俩,煎饼果子不能便宜卖。就是周春兰不卖四毛卖三毛,咱们也得卖五毛。不过咱们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就跟衣裳一样,同样是的确良的布,百货大楼的衬衣卖五十一件,大集上十块钱一件。”
王继周有些似懂非懂:“百货大楼那么洋气的地方,能跟咱们乡下大集一样么?”
王曼扭头,横了他一眼:“所以你一辈子当个土大集,永远都不想自己成高大上的百货大楼?”
王继周自觉屏蔽“高大上”这一生僻词汇:“土点也没啥啊,过日子不能只看高,一步步来舒坦就行。曼曼你安心学习,不要管那么多。”
怎么越来越逗比了,王曼表示真的不是她不尊老。拉着父亲胳膊,她使劲往下拽:“咱家谁说了算。”
“谁对谁说了算。”
“哦?”眼睛眨巴眨巴,透露出危险的目光。
王继周无节操改口:“曼曼你说了算。”
“那就按我说得办。爸,就跟你逢人就夸我能考全县第一一样。你家这么聪明的闺女,怎么可能会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