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见楚氏也肯定了这个做法,自去准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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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发了两天热,觉得自己两个眼窝都能冒火,还又被按饭点儿灌了好几天的苦药。等到被允许下地的时候,很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下地头一件事儿就是洗澡洗头,这几天又是发汗又是吃药的,人都馊了。整束干净了,才是去见父母、见楚氏。在姜氏那里,她又见到了六郎。六郎还在一跺一跺地走路。小宝宝才会走路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蹬蹬蹬地,特别逗。
看到颜神佑,六郎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挂着一点可疑的液体。颜神佑也对他扮了个鬼脸,才对姜氏道:“阿娘,我好了。”
姜氏本来是要教育她一下的,被她这一病,将所有严肃的心思都打飞了,十分慈爱地道:“去给你阿婆问安,回来倒要将你的功课改上一改了。”
颜神佑好奇道:“要怎么改呢?”
首先就是作息时间,每天早上不用起太早,可以多睡。其次是中午必须午休,不休不行。最后是晚上不许看书,怕伤到眼睛。
然后是课程的调整,锻炼身体是必须的,体育课不减,但是文化课什么的,就只有单日来上了。双日要跟着姜氏学习一些在新娘课程什么的,比如调个胭脂做个饭什么的。
颜神佑毫无异议。
姜氏见她全盘接受,也开心了起来:“冬日天也冷了,总往外面跑,我还担心你要受凉呢。”
六郎已到了颜神佑跟前,颜神佑跟他手握手,六郎又开心地原地跳了两跳。颜神佑看了就笑了:“他不会双脚一起跳。”六郎又跳了两下,他是左脚起跳,抬起后右脚再跟着腾空。落地的时候也是左脚先着,右脚再落下。
姜氏看了,也忍不住乐了,捂着眼睛道:“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
颜神佑又逗六郎让他叫阿姐。六郎居然磕磕巴巴地道:“刚、刚才叫过鸟……”说完还打了个小喷嚏。
小孩子要这么聪明做什么?一点都不好玩。颜神佑掐了掐他的胖脸,将他揽过来闻一闻奶香味儿。
母子三人笑闹了一阵儿,姜氏便说要一同去见楚氏。
楚氏见颜神佑康复,神色缓和了许多,叮嘱了一回:“所谓人材,有人,才能有材。”
颜神佑心说,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忙道:“是。”
从此老老实实跟着姜氏学习去了。
不但是颜神佑,包括颜希真、颜静姝,都要开始学一点厨艺了。小些的颜静媛与颜静娴却还在读书,她们基础功课还没学完呢。
学厨头一天,楚氏亲自过来了,告诉她们:“谁个家里没有几个庖厨?何尝用得着你们亲自动手?学这个,其用有二,一是为祭祀,二是为孝敬长辈。”这两样,都涉及到出嫁后。嫁为人妻,尤其是宗妇,逢祭祀,都是要亲自动手的。古早之前,从头到尾都要参与,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许多工作都不用主妇亲自做了——但是要会指挥别人做。
所谓孝敬长辈,多数时候是个表面功夫。也就是刚出嫁那会儿,新妇拜见舅姑,洗手做羹汤而已。
除了这两样,哪个大家主母天天泡厨房呢?一大家子的事儿,不管了么?
所以,学厨艺第一要紧的,根本不是神马家常小菜和秘方,而是做祭品、了解祭祀时需要用什么,知道流程。然后再会一两样拿手小菜,也就可以了。
楚氏便将教授厨艺的工作,交给了三个儿媳妇轮流来做。
让人家觉得坑爹又不太意外的是,颜神佑学这些还是最快的。与颜希真、颜静姝两个不同,这两位生来便是锦衣玉食,颜神佑虽然这辈子跟她们一样,可她还有上辈子呢。上辈子身为大吃货国的普通人,自己做个饭什么,真是太平常了。在和宿管阿姨的不懈斗争中,她们能用一只普通电饭锅一锅十八用,做出种种菜色来呢。
现在没有电饭锅,可也不用她自己烧灶。且此时烹饪的手段也略单调一些,多是蒸煮烧烤,炒菜这种技法还没有普遍出现呢。
做祭菜,延用了相当传统的技法。比如猪头就是用蒸的。只是蒸之前要做一些处理,颜家姐妹要学的就是这处理的手段一类的。
除了厨艺,原本要学调胭脂的,但因为季节的关系,收集花瓣不易,暂停。且学合香,也不过学了几样简单的。似柴氏与姜氏,都有些个压箱底的配方,这个就不大愿意教给颜静姝了。
如是匆匆过了月余,临近年关,坞堡里便忙碌了起来。收各自租子,往各处送礼,颜神佑就专管自己房里的事,下令打扫卫生,给大家发新年红包,再给客女们放假。颜神佑挑选的那些客女,如今又有了一些变化。譬如本次随她赴京的十人,就比旁人显得有脸面了一些,这其中六妞与陶九妹又更为出挑。
何二女原就是留在坞堡内的,没了颜神佑的特殊关照,她颇觉不如之前。好在姜氏知道她父亲得用,发下话来,不令人欺负了她,她才能松松快快地存活下来。
因过年,颜神佑照例给了她们假,又与姜氏商议:“明年便要赴京,阿爹无法带这许多部曲上京的,我这些客女们,也怕带到京里无处安放哩。不如在这几个月里,再仔细看上一看,将得用的带走,略次一些的,还是发还家里为好。”
姜氏道:“却也不必,若有用得着的,都带了去又如何?家内放不下,我还有地方呢。自己的心腹,是不能放弃的。”说着一皱眉,又想起何二女来了,暗忖,总要想个办法,将这没甚大用,又不得不留下的女孩子给安置了。
颜神佑见姜氏保住了她的客女,心头一松,又说:“也不知她们乐不乐意?”
姜氏笑道:“你便问问,她们乐不乐意依旧去过原来的日子?便是她们愿意,她们家里也未必肯呢。”
颜神佑默。
姜氏道:“好啦,过年了,你只管开开心心玩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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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宴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神佑总觉得,楚氏与颜孝之对颜肃之的态度似乎亲近了很多,颜渊之的眼睛里更是显出一丝名为崇拜的光彩来。忍不住,她晚上回去就问了颜肃之。
颜肃之哂笑道:“不过是将训练之法告知他们而已。”
颜神佑还有些担心:“那……这样流传出去,会不会不好?”
颜肃之大笑:“哪有这么容易流传的?既训了,自然就要教他们闭嘴。我且问你,同样的先生在教,怎么你就比旁人学得快些了呢?书本在那里,为何有人就读得通,有人读过了跟没读一个样儿呢?”
都是一家人,颜肃之的训练方法自然也漏出了一丝给颜孝之等人。楚氏虽不曾亲自掌管过这些,却是个识货的人,一看即明,令颜孝之、颜渊之效法。然而,同样的方法,不同的人来做,效果却是不同的。
颜肃之训出了听话的队伍,指哪儿打哪儿。可是部曲到了颜孝之手里,看着也像那么一回事儿,若论执行力,感觉上就打了个折扣。这个折扣而不是因为训练时间短而造成的,只是这精气神儿就不一样。
要非让楚氏说的话,那就是狼和狗的区别。
时至今日,楚氏也得承认,楚丰让他们兄弟分领部曲来试手这件事情,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颜神佑想,认为这是因为颜孝之身上缺乏了一股中二病的狠劲儿,事事顺遂,养得他的气质里少了一些阳刚的东西。行伍之中,想要被认同,坚毅果敢却是必不可少的。
看看颜肃之大笑的样子,颜神佑心说,光练兵有什么用呢?颜启、赵忠,武力值够了,军功也够了,大家提起来都要掩的。再者,现在还没打起来呢,你想要捞资本,还得弄点斯文的名声才好。原本踩了颜平之之后,颜肃之名声好了许多的,可惜杀了一回鸡,又回去了。
不过,颜神佑已经想好了对策。
刷声望这种事情,她已经仔细研究过了。最通常的做法呢,不过是展现孝悌忠义廉信,还要会炒作,这才能成名。次一等的呢,就是刷文化界的声望。比如你研究某项经义,又或者治史,水平很高,那也是相当好的名声了。
举个相当极端的例子,李后主,其实是个丑货,但是写得一手好词,所以连偷小姨子这种事情,都能被后人美化了。亡国也被很多人惋惜。
颜神佑要走的,却是第三条路。榜样是大名鼎鼎的宦官——蔡伦,他一朝改良了造纸,参与宫斗诬陷人的黑历史就被人为地淡化了。
研究印刷术什么,不是颜神佑现在要做的。原因很简单,做出来也是束之高阁。本来读书人就少,流传得广的,不过是些个通用的经籍史书,经籍不是能够随便刊印的,它耗资巨大。
哪怕搞个活字印刷成本低,颜神佑还有一个顾虑,印刷了,你得校对吧?
历来是都由国家校勘经籍,勒石公布,立于国子监、太学,供天下士子去观摩学习的。上次校勘经籍,是在百多年前了,近百年来,不管朝廷是哪家开的,它都忙到顾不上这个事儿。
颜家要私下做了,这工程就太大了,找得不是工人,得是鸿儒学霸,还不一定请得来,不划算。除非将这项技术上缴,让朝廷领头来做,可以朝廷这个穷样,拿了也做不出来。
其他的书籍,受众又少,定制印刷一本起印还差不多。尤其现在人读书,用的还是卷轴。卷轴你怎么印啊?!一卷十几米的都有啊!
颜神佑想要做的,是先改变书籍的形态,做最简单的改变——做书。做出穿越前常见的那种翻页的书。然后要将这个功劳,放到她爹头上!
等书籍的新形式为大家接受了,再徐图印刷术。
新的书籍样式还有一个最方便的地方,那就是它的页码!每页编码,前置目录页,有了目录页和编码,查阅起来十分方便。
颜神佑做的第一本书,却是先编码、最后做目录页。当然,首先,她得先抄一本书……
抄书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正反面的问题。成熟的书籍形态,是正反面都有字迹的。抄书抄出来的却有些困难——写完了得晾干了,才能写反面。并且,如果纸张质量不好的话,墨迹会洇渍到反面,再书写的话,就要写成一团糊糊了。
颜神佑不得不采取了比较不成熟的做法——蝴蝶页,就是折页装钉。取一张纸,只写正面,然后将字迹向外,对折,一页折成两页。有些像是将古装剧里常见的奏折一端钉起。
这样跟单页只写一面的字是一样的,只是装钉起来会好看些。
做这书籍最坑爹的地方就在于,想看效果,得先抄!如果一种方法失败,先前抄的那些,就算作废了。
终于,到得颜肃之生日这天,颜神佑将一本新式的书籍当做礼物,送给了颜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