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三房,委实憋屈!
颜肃之的新职位比之前让给颜平之的那个不多不少,刚好高两级。关键是来道贺的人都比较上档次,这令颜平之尤其难堪。实在受不了这种对比,他跑出去策马散心。却不幸马失前蹄,扑倒的时候将路过的姬少傅的夫人的牛车给撞了。
颜平之的腿被牛犄角给划了好大一条口子,那么个高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撞上去的。少傅夫人正车里坐着呢,猛被一撞,半拉身子也不知怎么就颠出车窗了。这么大力一耸,头上的钗簪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姬少傅夫人的腰还挂在车窗上,脑袋都要磕到车轮子了!两条腿在车厢里乱蹬,还在努力想把重心拉到车厢里。亏得侍女反应快,一人拽着一条腿,硬生生把人给拽进车厢里来。
姬家亦是世家,然而世家并非铁板一块。姬少傅家本来就跟楚家有些不对付,眼见“楚丰的外甥”这么无礼,害姬夫人出此大丑,怎能不气?哪怕楚丰说不认颜平之,可在法律上吧,只要颜家认了,颜平之就是楚丰的外甥了。他造反,楚丰陪绑,他犯法,楚丰跟着落埋怨。
再者说了,原本就不是朋友,没理由都要掐一回,这现在的借口送到眼前,还能不掐么?颜平之就被参了一本,连楚丰也被话里话外的捎带上了。
别看楚丰赶人的时候硬气,可按法理来说,颜平之还真得算是他外甥。太乙真人快要被气成毛脸雷公嘴了,好险没呲牙咧嘴扮个鬼脸!可就这样,楚丰还得给颜平之圆场子,回奏说是听闻是两家相撞,颜平之还受了重伤。算起来颜平之才是受害者,还请皇帝明鉴。
没错,大腿上被戳了个窟窿,一气请了三个月的假了,这伤还不重么?
皇帝没想到,他给太子弄了六个师傅,又弄了太尉过来,都是为了保他儿子的。哪里知道这阵营内部还有矛盾呢?皇帝也有些眼直,一看米丞相,他把担子推给米老头儿了。
米老头儿也干脆:“两家各有损伤,各自养伤罢。待颜平之伤愈,登门致歉便是。”
颜启近来性情十分诡异,一时安静得像要马上断气了,一时又十分暴躁,当场就嚷道:“三郎已伤,你们还不罢休,这是要他去死吗?犯驾的都还不定是死罪呢,你们就这么金贵?”这招还是跟越国长公主那个泼妇学的呢。
楚丰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纳闷儿了:当初就是看他这样儿,觉得他不蠢不笨长得又好,才想把妹子嫁给他的。怎么他家务事上就糊涂成那个样子了呢?
姬少傅听了颜启这话,他却受不得,不敢再强争,又狠记了颜启一笔。颜启却是债多不愁,一点也不把姬少傅看在眼里,他还在心疼他那三儿子了。成功进化成了真·神经病的颜启,现在不提吴氏了,却一心疼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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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的消息传到骠骑府里,楚氏捻一捻念珠,说一声:“知道了。”也不在意。她娘家跟姬家互看不顺眼好久了,这种事儿,结仇史上太多,也不值得注意。眼下另有一件事情比较重要——郁陶的老娘要做八十大寿!
颜、郁两家,通家之好,又是亲家,郁陶又以在颜家内里矛盾的时候以正直的姿态偏袒了嫡系,由不得不认真。
楚氏的计划,自是要全家都去的,就连颜老娘,听说她老姐姐做寿,精神也好了许多,也要一起。楚氏也不含糊,给她收拾行头、收拾车,到时候一块儿去。
姜氏将女儿打扮一番,还叮嘱:“你与我一处,若人多时,你们姐妹一处,你只管与你阿姊一起。这样的日子,人都多,阿兰她们不能全跟在你身边儿,挤不下。叫阿琴紧跟着你,阿兰、阿竹能进便进,不能进只在外面守着。顶好带了两个人过去,有事也好有个传信儿的。”
颜神佑抬头看着姜氏,只觉得她口角上的笑影儿出现的频率比以前高多了。心道:虽然关系不大好,这爹要是出息了,全家的日子都好过呢。自己不觉得,旁人还是能感觉到的。
冷不防姜氏拉拉她的耳朵:“听明白了吗?”
颜神佑忙不迭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我必得带着阿琴,能带阿兰她们就一起。跟紧了阿姊,有事也不离开。”
姜氏叹一口气,倒也觉得这闺女虽然不太正常,不过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出了事儿,她还会爬树,不是吗?不过,郁家也是个正经人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不过是白操心而已。
如果姜氏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的话,一定会抽自己两巴掌。
郁老娘要做寿,到了她这个年纪,做一个少一个,当然要操办。又逢整寿,儿子还是大将军,自然要做得更大些。郁老娘虽然是村妇出身,也没读过书,也没什么高贵血统,在京城的评价却比颜老娘、赵老娘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老太太自打入京,知道自己这出身上层圈子里不大瞧得起,便也不抖威风,也不上赶着讨好。这样很有一点“不卑不亢”的气节,更兼儿子脑筋清楚,又有颜、赵两个对照组。郁老娘的风评那是真好。
这几年上了年纪了,她又不好走动,越发惹不出什么事来。与儿媳妇蔡氏,除开头二年生活习惯上有些磨合,以后她便将事情都交与儿媳,她只管点个头,还约束着其他几个儿子不要添麻烦,这家庭,也是和睦的。虽然丈夫死得早了些,却是儿孙绕膝,晚年无忧。
因郁陶的关系,不少世家都来了——有脑子的世家才不是一点说人家是土包子就要赶人滚蛋的。楚丰也登门来了。
赵忠家自然也不会不来,他家人口多,为了争名额,又是一番争夺。末了,赵忠带了长子一家、次子一家、长女一家,另有一个常驻娘家讨好长辈的女儿也带着丈夫儿女一同来了。
拜寿时各说祝语,颜神佑听姜氏的话,跟着颜希真一道。颜希真是长姐,虽然比堂妹大不了多少,倒也肯担起责任,牵着颜神佑的手一道走。小姐妹俩都穿着裹边儿的皮袍子,毛茸茸的边儿衬得小脸儿粉嫩嫩的。颜希真想是得到过长辈叮嘱,特意对一道来的颜静姝道:“静姝也是,跟着我走,别走散了。”
颜静姝眉宇间划过一丝不耐:“知道了。”她近来生活颇不如意,与先前过得简直天差地别。人生的前几年(虽然她整个人生也不长),真是顺风顺水,人人都夸赞,这几个月,情势突变,整个画风都不一样了。她娘就是指天咒地骂人,骂完老的骂小的,她爹整天都不见人。有时候回来听她娘咒来咒去的,听得不耐烦就过来家暴一下。
颜静姝那个女先生,委实看不下去了,索性就请辞走人了。颜静姝小小年纪,越发没了个说话的人。前几年被捧着的日子养就了她一副公主脾气,一切都顺着她的时候,她这脾气不发作,自然看不出来。这近来一不顺了,没人奉承了,就显出这脾气的糟糕来了。
颜希真脾气倒好,不以她的态度为意,反而宽和地笑笑:“那走罢。阿娘她们一处说话,顾不得我们,我看郁家小娘们一处,我们也去。”
不提“阿娘”还好,一提,颜静姝脸就挂了起来。颜神佑心里翻一个白眼,并不与颜静姝搭话,两房闹成仇人,她再多嘴,这不找掐么?就静静看着颜真希又领了颜静姝往一处去。
这一天真是合该有事,郁家和赵家,也算是“通家之好”的,郁家小娘子那里,还有颜静姝的表姐。这位是她的两姨表姐,就是被颜静姝她娘推水里的那位姨妈的闺女。这个能算得上是“世仇”了。
堂姐妹三个与郁家小娘子打了个照面儿,都在熏笼旁边坐着玩耍。颜希真知道二房三房不和,特意坐在两个堂妹中间,将她俩隔开。哪知这样也没能防止冲突发生。颜希真想的是,二房三房不和,不能把二妹妹放到三妹妹表姐那里,人家表姐妹必得一心,那也是生事,二妹妹要受欺负。于是她就特意让颜神佑跟郁小娘子挨着,颜静姝跟表姐挨着。原以为这样安排是万全的,这对个六岁孩子来说,也是极其难得的周到了,哪知这表姐妹有仇呢?
郁小娘子看到颜神佑腰间佩的坠子底下打的络子好看,就问:“这个怪好看的,是哪里编的?”那个是阿圆回家看儿子、跟老公联络感情、继续生孩子的假期里,想念颜神佑,特意给编了送了来的。
颜神佑也大方地道:“我家阿圆给编的,可惜她现在被我阿娘打发出去了有事要做,这几日怕不得闲再弄,过两天我禀了我娘,叫阿圆给你编几个?”
郁小娘子也大方地道:“好啊。”
那一边就挺不和谐的了,颜静姝表姐妹两个正在互瞪,瞪着瞪着开始拌嘴,都说对方先瞪自己。车辘轳话地吵着:“你看我做什么?”“你先看我的。”“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吵不两句,却都站起来,眼看要动手了。颜希真不得不干预一二,起来走到两人中间,一拉颜静姝的袖子:“你怎么能对你表姐没礼貌呢?”这话也说得没什么问题,自家孩子与旁人吵架的时候,长辈总会先意思意思地责怪一下自家孩子。颜希真虽不是长辈,却是长姊。
因这一出,大家都站了出来。颜静姝小脸通红,又羞又怒,顺手就那么一推:“你们就会装好人!不要你们管!”这“装好人”三个字,乃是她常听赵氏咒骂时说的,此时顺口就说了出来。
颜希真是努力想当个好阿姊的,好心好意要圆场,没想到妹子会动粗,一点防备都没有。冷不防被顺手推了这么一下,一个踉跄就踩到自己的裙摆了。颜神佑一向站得稳,可颜希真她不能不管,眼瞅颜希真要扑地,赶紧飞身去抢救。去挡的功夫,她被推倒了。颜希真还趴她身上了!
颜神佑:MD!这好人当得代价可真大!
可不是,她整张脸都糊到熏笼上了。幸亏有个熏笼,不然脸就进火盆儿里了!颜希真连忙去扶颜神佑,阿琴脸都白了,奔上来拉颜神佑:“小娘子,小娘子。”颜神佑把脸从熏笼上拔出来,就是用拔的!熏笼是编的有眼儿的,好罩炭盆儿上的。颜神佑脸都印在熏笼上挤变形了,头上直冒汗:尼玛这要是没个熏笼,这就是毁容了好吗?
颜静姝她表姐见状,大叫道:“不好啦!颜静姝把她堂姐推火盆儿里去啦!”
颜神佑:卧槽!#多大仇#
仇大了好吗?表姐她亲妈被颜静姝她妈推过水里,差点没爬上来好吗?有了儿女之后照三餐地骂赵氏,你说这是多大仇?天天受亲妈熏陶,不夸张一点踩颜静姝一脚,简直对不起结了这么多年的仇。
☆、40·中二病痊愈
颜静姝与她两姨表妹[1]不对付,争执推搡间,把来劝架的颜希真给推了。颜神佑为抢救堂姐,被糊到熏笼上。
冷不防这颜静姝的表妹大叫一声,说是颜静姝把堂姐推火盆里去了。这事情就闹大了。童声尖而高,内容又说得惊悚,由不得人不在意。
颜希真与颜神佑两个正在晕头胀脑,一个是担心没堂妹受伤,另一个是在疯狂吐槽且眼睛被火苗一映,再看正常的东西都有点花。猛一听这位表妹的尖叫,姐妹俩恨不得掐死这个乱神!——这俩小东西想弄死的不是堂妹颜静姝,而是这个乱叫的家伙。
颜希真原是想意思意思说颜静姝两句,然后回家之后再禀告长辈,该怎么收场听家长的。不管自家闹成什么样,在外面是不能闹的,会被外人看笑话。此时小萝莉还不知道,颜家那点家事,外面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颜神佑想的却是:【在外面吵,丢人不丢人啊?死丫头你别咒我啊,老子活得好好的,才没掉炭盆里呢!】这事儿嚷出去,丢的是她们几个的脸。再生气也得回家里再算账去。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爬起来拍闹钟一样一巴掌把那位“亲戚”拍成静音。可不行,她一边是堂姐,一边是阿琴,两个人都把着她,往她脸上看。
颜神佑连忙说:“我没烫着。”脸被两人捧着看,嘴都挤变形了,声音也含含糊糊的。
本来嘛,此时取暖基本就靠屋里烧个炭盆,熏笼的一个作用就是防止炭盆旁的人被火燎到的。小孩子淘气,常会出事故,小朋友扎堆的地方,自然要常备这种东西。郁家这里是用了极结实的熏笼,能坐在上面取暖的那种。还是木制的,打磨得十分光滑,一根毛刺儿都没有。
有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被汤到。颜神佑的脸没掉到火盆里,保住了。只是因为连鼻子都撞了,被撞出一点眼泪,显得特别可怜。
那边“亲戚”还在刺激着颜静姝:“无故就推人,你真没教养!把人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颜静姝开始觉得害怕,被仇人一说,脾气又回来了:“推一下又怎么了?她们是纸糊的吗?又不会死!”说着,又过来推了一下……
颜神佑:【=囗=!小东西你说什么呢?还敢推?】
她这回再顾不得堂姐和阿琴了,挣脱了这俩,就想把那一对儿表姐妹给暴打一顿!颜希真追着要拉她:“你别动,脸上都印出印儿来了……”
颜神佑一摸脸,有点硌手——熏笼的格子比较密,是为了防止小孩子伸手进去的,细且密的格子,猛力推压上去,就压了半脸的花纹。
表妹还添了一句:“人都倒了,你又多推一下,生怕她们掉不进去是吗?你推别人,你嫉妒人家比你好,你真是坏种!”不用说,这些也都是她娘平时灌输的。
颜静姝已经被她表妹气坏了,颜希真和阿琴又眼带指责地看着她。颜静姝特别激愤地道:“你才是坏种,她们也不是好人!都是坏种!最爱装好人!她们才是最坏了!她们全家都坏!就会欺负我们家!烧着了才好!都烧了好才!”同样不须多言,这些也是耳濡目染了赵氏平日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