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丰的脾气也跟太乙真人十分相似——他护短!
别看现在还笑眯眯的,他笑眯眯的就把人给整了,能从皇帝手里带兵跑掉,还滋滋润润活了二十几年,又熬到皇帝把他请回来的人……他能简单了么?
开始拜见的时候都特别顺利,楚丰也笑眯眯地说:“好好好!”还对颜启道,“我这妹子小我十余岁,长兄如父,我就怕她娇惯坏了,过不好日子。如今一看,儿孙满堂,甚好,甚好!”
颜启也被他这仙风道骨笑眯眯的模样儿给感染了,难得也笑了出来:“您家的人,自然是好的。”
说着说着,轮到颜平之了。楚丰特别坏,看到了他,还惊讶了一下:“外甥像舅,你怎地不像我哩?”
颜启尴尬地道:“这是当年阿吴所出之子。”
楚丰当场就翻脸了:“旁人的儿子,如何就成了我的外甥了?”
颜启虽然因为卜算之事心里不痛快,却依旧是护着吴氏这一脉的,也冷下了脸来:“阿吴入我家门,生的自然是我的儿子。”
楚丰也干脆:“这事儿我没答应过。”
颜启大怒:“我的儿子,何须旁人答应?你纵为太尉,也须管不得我的家事!”
楚丰倒没有与他卷袖子争执,只说:“如此,你虽是骠骑,也管不了我的家事。”我有没有外甥,不用你来管!
纳妾这事儿,姜氏说得明白,妾生的孩子,那就是正室的孩子,管正室叫妈,管正室的兄弟叫舅舅,跟妾家没关系。你总得叫人知道什么时候添了个外甥吧?不能你从犄角旮旯里摸个人来,说,这是我儿子,是你外甥。这事儿不对啊。
颜启拂袖,楚丰却好声好气地吩咐楚源:“请这位走错了门的,出去。”
楚源会意,直接招呼了俩小厮便要将颜平之叉出去。颜启先不干了:“何以欺人太甚?!”他跟着三儿子一起走了。
楚源有这样一个爹,又岂是易与之辈?太尉府眼下便是众人瞩目的地方,看热闹的、打听消息的着实不少。街坊邻居也都是高官,左邻就是御史大夫蔡峰。楚源大门上就说:“未见过不说与亲家便擅纳妾的,如今又要令孽种来认亲么?”
颜平之又闹一个没脸。
偏偏……大家都十分赞同楚源。
这里却是有个典故的,此时哪怕是谋反,也没有什么诛连九族,顶天就是三族刑。所谓“三族”,指的乃是父、母、妻。母,指的不是什么生母,而是嫡母。就像颜神佑疑惑的那样,如果颜平之谋反,要处死的也是楚氏,哪怕吴氏活着,至少法律上是不会砍她的头的。而楚家,也要为颜平之背书,吴家就不用。
这么利害的关系,颜启就这么给安到楚家头上了,楚家要是认了,那才是有鬼了!虽然即使他不认,这妾颜启照纳,庶子照生,颜平之犯了法,楚家说不定也要吃瓜落。可楚家得表明一个态度。这一点上,大家都明白。
怎么说呢,也没有哪一家要纳妾是必得亲家批准,不批准不给纳的。可问题是……好歹你得好声好气跟人家说一声吧?颜启这态度,这二、三十年来的表现,真是相当没有说服力。
唯有颜神佑十分担心:这三房死了儿子丢了脸,加上先前受到的打击,这仇是结定了。还不知道三房要怎么疯呢。但愿阿婆、舅公能HOLD住啊!
这会儿她压根没把自己算上战斗力,实在是吴表妹事件里,她都写好剧本了,愣没人捧场。颜小编剧兼主演,只当了个群众演员而已。可人生就是这么处处有惊奇,给三房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就是她。连带的把她爹,也给弄得正常了起来。
颜神佑事后每每感叹,真是世事无常啊!
☆、39·贺寿起风波
却说太尉府一行,弄得颜启与颜平之父子脸上无光,颜启对楚丰升起一股怨恨,颜平之更是将楚氏恨到了骨头里。然而楚氏却是一点也不在在乎的,她只是遗憾颜启的歪心思动得早了些,弄得她不得提前将颜老娘“请”回来。后来又是阴差阳错,大好的局面,只得顺水推舟。否则等她准备好了,将这父子一网打尽,岂不省事?
如今这样不过差强人意,好在楚丰回京了,事情也快要有个了结了。楚氏还十分慈祥地看着颜平之的女儿们,命人:“好生看着小娘子,可怜见的,吓着了罢。”她又带着儿女在哥哥家里吃过了饭,还又跟楚丰话一番家常,问了她嫂子好不好,其他的侄子侄女怎么样之类。
终于,茶足饭饱,这才携着一大家子人回家去。颜氏还是有些担心的,扶楚氏上车的功夫小声附耳问了一句:“阿娘,阿爹那里?”
楚氏轻飘飘扔下一句:“无妨。”
颜氏便不再问。问也问不出来,就算问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明白。她只要知道她舅舅平安回来了,还做了太尉。知道她娘家现在是她亲娘能做主,以后是归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就够了。虽然还有些担心颜肃之,不过估计这个中二病是不会听自己的了,大不了往后多照看些儿侄女就是了。
想明白了,颜氏就跟楚氏分道,自回清远侯府去了。从来能者劳、智者忧,自己水平不到,就不去裹乱了。
到得家里,家内之管家急匆匆便迎了上来:“夫人,将军回来后去了书房,又去了演武场,现在三郎那里。”
楚氏淡淡一句:“知道了。”一挥手,管事的便肃手退立一侧。楚氏却将儿孙都打发去休息了,又命两个侍女:“好生将小娘子送回与她们阿娘。”这说的就是颜静姝姐妹三个了。颜静姝的大妹颜静媛只觉得祖母特别温暖,全不似母亲背后诅咒的那样残暴不仁、满肚子坏水儿。
楚氏安排完这些,才将管事唤过来,细问经过。
颜启原本气就不顺,回来之后将书房砸了个稀烂,又往演武场去折腾了大半天,才气息渐平。越想越气,又顺脚跑去看他三儿子了。总有一种特别晦气的感觉,而且颜平之独子又夭折了,颜启也为他担心。心里是有个疙瘩吧,可又不想看着颜平之绝后,正在说颜平之:“男儿丈夫,如何垂头丧气?你难道要仰仗他人不成?”
颜平之的心里,还真是有那么很大一点想沾上名门楚氏的光的。
颜启又说:“你眼下且蓄婢妾,先生儿子出来!”
颜平之的心里,不管老婆有多么蠢,他都想正室生儿子的。颜启却是不在乎这个的,还在一力跟颜平之说有个儿子的重要性。颜平之还得倚着这个蠢爹呢,只能苦水往肚里咽,浇得肚里的怒火更烧了起来。面上还得恭敬,眼里还得含泪,他又不敢撺掇他爹跟楚丰对掐——到时候说不定倒霉的还是他。
颜启见儿子答应了,自己也叹气。吴氏的出身,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谜,颜启一时想,卜卦一定有猫腻,大家都被戏弄了。一时又心里十分担忧,生怕就是!连带的看颜平之的眼神都一日三变,简直要变成个神经病。最后还是在权衡一下,这心里常年偏向颜平之,这才保持了一贯的态度。
颜启说完儿子,自己也灰心,拖着脚走了。到了书房,仆役奴婢忙里忙外,已经收拾上了。别说,楚氏掌家,效率就是高。不消片刻,已经整出一间足够颜启喝闷酒的清静屋子出来了。
那一边,颜平之却坐立难安,睡婢女,他乐意。可要生出庶子来,他是真的天然有些抵触。旁边屋里,赵氏还在幽怨的哭着她的儿子,一时又指天咒地:“你们变着法儿的害人,都不得好死!”
颜平之更觉头疼了,这个家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想一想,反正他没被禁足,不如出去散心,抬脚便走了。
颜家如今便出现了一个奇景:原本一心往外跑,时刻不着家的颜肃之天天窝家里。原本下班就回来的颜平之反倒总往外头晃悠。
颜肃之这个中二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他那个太乙舅舅。
————————————————————————————————
太乙舅舅既能叫中二病怕,自有过人之处。
既然是做人家哥哥、做人家舅舅的,自然要担起责任来。且楚丰以为颜启十分不称职,耽误了他的外甥,又觉得妹妹跟颜启这么个货过了这些年,独自在京中周旋,十分不易,如今他回来了,必须帮妹子一把。
就在楚氏带着全家去看哥哥的第二天,太仆那里就传来消息——缺员,缺了一个丞,他听说颜肃之小同学最近爱好养马,正好专业对口,申请让他来上岗。
皇帝郁闷地道:“也得他肯!”
颜肃之这一回一点都没有拒绝,他就答应了。他也知道,这是他舅的面子,更要命的是,楚氏发话了:“整整齐齐去做事,太仆是个好地方。”颜肃之对这个亲妈颇有些“敬鬼神而远之”,自从知道亲妈是个大BOSS,他就不在楚氏面前装疯卖傻了。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楚氏说的话,他倒肯听一些了。
太仆主要管两大部分的工作:一、皇帝的车马,二、全国的畜牲业。
颜肃之近来颇恨鸡,见到就想杀来吃,却又爱上养马,果然是……专业对口。
颜肃之走马上任,穿着崭新的官服,一举一动都带着点风流潇洒的范儿。看的人都说:不愧是楚太尉外甥,以前是亲爹不靠谱,把孩子活生生耽误了。现在有个靠谱的男性长辈指点,看,又人模狗样的了!
唐仪知道他“亲家”当官,十分开心,特地跑来道喜。看颜肃之一张苦瓜脸,拿胳膊肘捣了他两下:“你这又是愁什么的呢?你阿舅回来了,你爹可不敢乱来了,再乱来,自有你阿舅收拾他!如今人都传说,楚太尉那一日所为,真是大快人心。”
颜肃之不好跟唐仪说他娘“写作BOSS读作变态”,只好苦哈哈地道:“乱没意思的。”
唐仪道:“你不是又喜欢马么?听说京郊便有马场?时时去玩,也好解闷呢。先说好了,我所部若要换马,你须与我好的。”
颜肃之这才打起精神来:“这还用说?”又问,“长公主近来身体康健否?”
唐仪道:“也不知为甚么,这几个月她气性都很大,真是奇也怪哉。我听说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有些与常人不同。”
颜肃之马上就要想起了楚氏,心有戚戚焉地道:“可不是。”
正在说话的难兄难弟两个还不知道,越国长公主生气是因为计划落空,孙女儿做不了太子妃。这事儿也是不能说出来给旁人知道的,长公主只能自己生闷气。
好在她有一个十分惦记姐姐的弟弟,这弟弟恰巧又是皇帝。这皇帝恰巧,又不止有一个儿子。就在两个病友说话的时候,皇帝把他姐给请宫里来了,开门见山就说:“二郎少一佳妇,阿姊愿许与我否?”
越国长公主原本一肚子的气,现在听了这个建议,也不得不点点头:“那行。”然后她就又提出了一个建议,皇次子齐王的生母,怎么着也得升一升了吧?这个好办,皇帝直接就把齐王生母李氏,从婕妤提做了昭仪。越国长公主一看,也行,实在是贵妃、贵嫔都有人占着了,下面就是昭仪了。
于是姜氏又要打点着往唐家道贺。
这一边热闹非凡,整个颜家都为颜肃之开心。颜孝之平素好摆个大哥的谱儿,还好训一训弟弟,然而却是个看重家族的人,很庆幸他终于有了正经工作。他还张罗着要给舅舅楚丰道谢。颜渊之的工作托了颜肃之的福,自然是希望二哥好的。二房自不用说,也觉得有些苦尽甘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