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叶安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透明的身体被阳光刺透,变得更加看不真切,见容吟霜因想起相公伤感伏在桌面之上,顾叶安不知所措,站在一旁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可是,手指却在她头顶一穿而过。
只好说话安慰道:
“算了。你别伤心了。反正你伤心了你的相公也回不来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去对付梅家,就按照他们现在这种经营方式,不出五年必败!除非梅远贵能想出其他出路,你也不要多想了。”
容吟霜坐直了身子,将脸上的泪痕抹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对顾叶安点了点头。
顾叶安又道:“那……你还要知道梅家那些店铺的分布与掌柜的情况吗?”
容吟霜郑重点头:“当然!把你探听到的一切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好吧,那你记下了啊,城东铺子掌柜姓……”
阳光倾洒而下,照射在一实一虚两个身影之上,似乎让两个身影都镀上了一层金光,两人将头凑在一起,容吟霜写,顾叶安看,有写不对的还会当场纠正,画面十分和谐。
容吟霜洋洋洒洒一共写了四张大纸,才将顾叶安收集到的情报全都写了下来,心中不禁对这缕魂魄的办事效率感到震惊,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梅家查了个底朝天,就连最偏远的店铺资料,也全都了如指掌的?
当真是人鬼不同,走起来快些吗?
与绸缎庄的严掌柜相约在两日之后,严掌柜会派人来接容吟霜去铺子里,可是,两日之后,严掌柜却没有如约前来,容吟霜想起那日看到她的面相,心中不放心,就去她的绸缎庄一探究竟,但是,绸缎庄的大门紧锁,怎么敲都无人应答,问了周围的店铺才知道,原来严掌柜家出了事,已经两天没有来开店门了。
容吟霜又问她家的住址,可是却没人能精确的说出来,只是隐约听说她住在东城柳儿巷附近,容吟霜有些咋舌,东城的柳儿巷贵名远扬,严掌柜只是一个绸缎庄的掌柜,如何能够住在那里。
心中有些纳闷,但容吟霜还是决定去柳儿巷看一看,毕竟她与严掌柜相识一场,上回窥得她的面相,虽出声告知,但若未能阻止,一切都是惘然。
回到道观,跟孩子们说她去买菜,就拿了桃木剑与铜葫芦再次出门了。她租了一顶藤轿去了东城柳儿巷,从街头看到街尾,少说也半里地,挨家挨户的敲门,显然不现实,退到一处暗地,容吟霜左右看了看,这才将指节弯曲,团成圈形,紧闭双眼,口中默念心诀。
这是她新学的一门传音术,可探百里内一切声音,以她的功力,也许百里探不到,但是只柳儿巷这半里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传音术出,耳中不住充斥着各种声音,有音律,吵闹,敲打,责骂之声,还有……痛苦的喊叫声……
猛地睁眼,容吟霜确定那道声音是严掌柜的,目光在柳儿巷两边的宅子上转了一圈,立刻锁定了声音的方位,那是一座门口放着很多鲜艳盆栽的宅院。
容吟霜不再停留,敲响了大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应门,问她是谁,容吟霜微笑应答,毫不遮掩来的目的:
“我是严掌柜的朋友,知她身体抱恙,特来探视。”
门房那人将容吟霜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我去通传,您稍候。”
容吟霜却叫住了他,说道:“来不及了。她如今已神志不清,你去问也是白问。”
门房之人有些犹豫,正巧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管家模样的人走出,问了缘由,也将容吟霜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门房说道:
“姨娘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既是姨娘的朋友,就请进吧。”
门房还要说什么,却被管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容吟霜被请了进去。
走在亭台楼阁的宅院里,管家主动对容吟霜说道:“我们姨娘就昨天去白马寺上了一回香,回来就这副模样,看了所有大夫,都说查不出病因,我们爷正急着呢。您是姨娘的朋友,说不定能让姨娘稍微清醒一些。”
容吟霜跟在后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管家来到了后院,一入院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凄厉的喊叫,喊叫之人像是正被人施以极刑般,痛不欲生。
房门突然打开,从里头跑出好几个惊慌失措的丫鬟,看见管家,赶忙走上来汇报:
“吴总管,不好了,姨娘吐血了,吐了好多血,爷让去找太医来呢。”
吴总管也大惊失色,对那几个丫鬟挥手道:“去去去,还不快去。”
说完,也顾不上容吟霜,就冲到房门口,向里头喊着话,容吟霜知道这是大家的规矩,男人不得主人允许,不得随意进入女眷房间,趁着吴总管在外头候命之时,容吟霜便将这小院的气势看了一遍,倒不觉得有多么阴沉,只是气氛不对。
掐指算了算天时,便就不经通传,直接经过吴总管身旁,跨入了房间,吴总管在外头阻挡不及,却又无法入内将她拉回,容吟霜就直接走了进去。
严掌柜的房间可以说的上是金碧辉煌的,入眼之处都是极为奢华的,玉屏风,金雕扇,翡翠台,琉璃灯,每一样不用估价都知道是价值不菲的。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穿着雅致,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一对八字胡留的相当精神,一双眉眼深邃至极,就像是能够承载的住狂大风浪的深海,不怒自威,只不过此刻他眉心紧蹙,双手负在身后,忧心忡忡,抬眼看到容吟霜独自走入,先是一愣,然后才露出不悦,周身散发出一种杀伐之气,令容吟霜为之一惊,却很快平静下来。
“你是何人?”
容吟霜十分守礼的对他行了礼,然后才不卑不亢的抬头对他说道:
“我是严掌柜的朋友,我叫容吟霜。可否让我入内看一看严掌柜?”
“看什么?她正病着,不宜见客,请回。”
容吟霜淡淡一笑:“正是听闻严掌柜生病了,所以我才会前来,不管怎么样,我来都来了,看一看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那人蹙眉看着镇定自若的容吟霜,眸中明显闪过了不悦,不过,却还是犹豫着往旁边挪动了两步,冷冷说道:
“看一看对我没什么坏处,不过,却不一定对你有好处,若是看不出什么,你可要自己想清楚了……”
明晃晃的威胁,容吟霜不是听不出来,却不做回应,自他身边,直直的走入了屏风。
☆、第22章 破五鬼阵
屏风内的气氛并不如容吟霜想象中那样诡异,严掌柜形容憔悴躺在檀木绣床之上,此时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双眼在房内打量,目光被窗边的长案吸引,长案上摆放着一尊奇异的瓷器,一群憨态可掬的孩子攀爬着大树,容吟霜走过去数了数,正好五个,他们一个叠一个,各有牵连,各有拉扯。
虽然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可爱极了,但在容吟霜看来,却是一切的祸乱根源。
指着那瓷器对屏风外头的中年男子问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那男子看了一眼,说道:“那是她由送子观音那儿求回来的多子树,她一心想要个孩子。”
容吟霜面色一沉:“可是近日刚求?”
“……”中年男子见容吟霜神色凛然,不禁愣了愣,说道:“不知。”
简易说完这句之后,又像是怕容吟霜听不明白,于是他又多加了一句:“我……并不是每日都在她这儿,所以不知是否近日求得。”
容吟霜看着他,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了,先前就听总管喊严掌柜叫姨娘,说的肯定就是这个人的姨娘,他在别处还有家室,有正妻,严掌柜是他养在外头的妾。
不再多话,由腰间拿出一串早已写好的黄纸符,分别贴在四方,双手捏指,默念心诀,四符联动,发出金光,将屏风内围成了一个空间,隔绝外界一切打扰,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金光罩,惊得说不出话,却也明白此时不是问问题的时机,只能焦急的站在屏风外等候消息。
容吟霜站在角落边,对着床铺之上的严掌柜施以引魂咒,床铺之上的严掌柜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痛苦,自床铺之上不住颤动,终于有两个透明的小头自她胸腹间探头而出,容吟霜见状,继续加大法力,终于逼出了五个小人。
他们姿态各异,悬浮在失去知觉的严掌柜上方,对着将他们逼出体外的容吟霜张牙舞爪,发出常人难以听见的刺耳尖叫。
容吟霜吸取了上一回红衣厉鬼的经验,不急着贸然出手,此时的她比之上回已是通了些窍,毕竟她身上有毋道子的修为,无需特意修炼法力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供出,之前她只是不会运气法门,如今多少也懂了些,虽不说发挥毋道子的十成功力,最起码五成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容她对峙太久,那几个被打扰的怪物就桀桀怪叫着向她扑了过来,容吟霜拔出背后金钱剑,与那些常人只看得见的烟雾纠缠打斗,几个回合下来,那五个小怪物感到不敌,就怪叫着还想回到严掌柜的躯体,容吟霜火速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金刚符打到严掌柜的身体之上,五个小怪物回路无门,只好又向容吟霜冲过来,却还是不敌,黑雾渐渐散乱起来。
而容吟霜也感到有些疲惫,倒不是这五只小鬼的道行有多深,而是因为他们五个乃是一体,她砍了这个,马上他们就又融合到了一起,心想着,若是再不能拿下,就只好动用铜葫芦收了。
就在这时,五只小鬼再不敢与她纠缠,各自散开,往那尊喜乐融融的彩瓷中躲去,容吟霜见状,算准了时机,等那黑雾完全收进瓷器之后,就分毫不差的画出了一道封印符,贴在瓷器的最顶端,加固出一道金光封印。
至此屋内的诡异之气散尽,容吟霜手持瓷器,右手一挥,将四方的阻拦符咒收回,中年男子试探着走了进来,看着容吟霜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眉头紧蹙,带着深深的疑虑,他正要问话,却听见床铺之上传来一阵低吟,就赶忙跑到床边,将渐渐转醒的严掌柜扶了起来,问道:
“芳儿,你怎么样?”
严掌柜单手按着太阳穴,徐徐张开双眼,看到是他,就随意多了,恹恹的靠在他的怀中,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了,比刚才要好多了。”
那个男人将她散落在颊边的乱发拨开,严掌柜这时才看见容吟霜的存在,不免奇道:
“咦,梅夫人……你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