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冷眼看着顺昌伯。他的儿子再不成器,谁当着他的面这样责骂,他也听不下去。
顺昌伯竭力压制着火气,没扬声唤人。
宋志江却闲闲地站起来,走到武安侯面前,“爹,我先走一步。”
武安侯没好气,不搭理他。心说被个比你品行还差的人骂成了居然能若无其事?现在居然成了窝里横的窝囊废!?这个儿子可真是快没法儿咬了。
宋志江又闲闲地到了顺昌伯近前。
顺昌伯以为他要走,刚要抬手说赶紧滚,却怎么也没想到,宋志江抬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禽兽不如的老东西!不教训你一下,我得活活膈应死。”
武安侯看着儿子,“……”
顺昌伯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心口被题中,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
宋志江这才转身走人。
武安侯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像话!不成体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也不知那两句话是在说谁。
三老爷还等着说分家的事情,见父子两个一前一后离开,呼朋引伴地到了花厅,却见顺昌伯正面色痛楚地捂着心口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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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到第二日早间,才听说外院发生的那桩事。是孙姨娘过来请安时跟她说的,“……那一脚踢得可不轻,心口一片淤青。”
该。大夫人满腹恨意地想着,女儿被打,他不知心疼,眼下也尝尝被同一个人打的滋味吧。想了想,道:“你现在出息了,房里的人都被你调|教得俯首帖耳,今日让她们出去给老爷买点儿好药材,跟人说说我们家伯爷受了怎样的气。”
“可是……”孙姨娘期期艾艾地道,“家仇外扬,总不好吧?”
大夫人冷笑,“我这正室都不怕,你一个妾室却这样的识大体顾大局,难不成真想着有一日爬到我头上去?”
“奴婢不敢!”孙姨娘差点儿就跪下了。之所以能入了顺昌伯的眼,其实是大夫人提点的她,让下人有意无意地跟她说了不少顺昌伯的习惯、喜好。她当时蒙在鼓里,还以为是大夫人已经到了连房里下人都管不住的地步了,有一阵甚至摆脸色给大夫人看。到了几日,大夫人才与她点破了这层窗户纸。
太明显的事,大夫人能让她爬上顺昌伯的床,也能将她打回原形,甚至可以将她不声不响地处置掉。
“你要是想让你娘老子享福,就照我说的办。要是相反,也早跟我说。”大夫人道,“我和兰婷现在就是再不济,收拾一个小妾还不在话下。”
“奴婢晓得!”
大夫人端了茶。
今日顺昌伯没出门,告了病假。
二老爷和二夫人已收拾好箱笼,寅时便动身离府,踏上了去往外地的路途。这样做当然是为着姜洛扬考虑,大喜的日子,他们碍于这种情形,不得不离开罢了。走归走,不让行人知晓还是不难做到的。
三老爷可不管别的,继续张罗分家的事,领着几个交好的人去了顺昌伯的书房。
三老爷说:“今日就分家!二哥重情义,到现在还顾着你的脸面,一走了事。我可没那么好心!今日你要是不写下还账的字据,不让管事把我们手里现有的产业划到我名下,我就去俞少傅的喜宴上,与喝喜酒的人们说说你到底做了哪些好事!别怪我恶毒,我这是跟你学的——你居然想往亲生女儿头上泼脏水!我再与你同住一屋檐下,日后真不用见人了!”
顺昌伯能怎样?只能忍着火气同意。
没人相信洛扬动手打老子的事,反倒都在为她鸣不平。
大夫人知道了这些,让身边一名管事妈妈去找章兰婷细说这两日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又是俞仲尧和姜洛扬大喜的日子,有三两个人有意无意地透露一番,不到喜宴席散,便会成为众人的笑料,到了明日,他就会再次成为京城的笑柄。
是,她是顺昌伯夫人,会陪着他一起被人数落。无所谓了。她眼下跟谁都不走动,还怕什么丢不丢脸的?
二夫人和二老爷走之前,知会了他们的两个亲朋,请人隔几日就让下人来看看她的情形。要是见不到人或是又被软|禁了,只管与顺昌伯理论。
唉——大夫人叹了口气,以前从来没想到,二房夫妻两个会待她到这等地步。时常会想,以前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吧?不然二夫人怎么会跟自己明争暗斗那么多年。而如今,自己定是特别可悲又可怜的处境了,否则哪里能得到他们的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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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洛扬梳妆已毕,宾客都去了花厅说笑,房里只留了她和连翘、珊瑚。
她坐在椅子上,拿着本页半晌都没翻动过。
心里乱糟糟的。
出嫁的确是好事,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舍不得母亲,舍不得这个家。
母女团聚还没多久,就要嫁了。母亲又要孤孤单单地过日子了。
昨晚母亲叮嘱她出嫁之后的大事小情,她实在没忍住,哭了一鼻子。
母亲也难过,还是强笑着开解她:“我知道你孝顺,孝顺不就是你过得好让我放心么?我一辈子的指望,只是你有个好归宿。难不成还要将你耽搁在家里陪着我?要是那样,我不是要每日如坐针毡么?”
明白这道理是一回事,不放心是另一回事。
连翘和珊瑚看出她神色落落寡欢,俱是愁眉不展,不知如何宽慰。到了午后,得了顺昌伯府那边的消息,两个人忙不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给姜洛扬听。
姜洛扬的思绪被转移,情绪明朗不少。
那些百姓之所以被收买,是因为顺昌伯故意让管家把事情说的含糊不清,没指明是她。人们就认准了是章兰婷做的好事。
姜府了解情形之后,反过头来再收买了百姓一次,并没威胁,只是劝他们不要为了钱财在大喜的日子前夕给人去添堵。
百姓觉得自己被顺昌伯愚弄了,一起斟酌一番,去了顺昌伯府,想将银子退还给顺昌伯,大不了就谎称是得了俞府人的吩咐,不敢掺和这种事赔掉自己的性命。终归是清楚,顺昌伯在官场兴许人人喊打,但是要整治一个百姓,太过容易。
白日里顺昌伯不在家,他们又不知道顺昌伯会何时回府,且不能找管家,怕管家仗势欺人,不管不顾地把人打出去。索性就去找二房三房的管事。
二老爷忙着准备启程离京,不管。三老爷的管事一听,立刻告诉了三老爷。
三老爷那边,俞仲尧命白管事去提点了几句。
三老爷这才知道顺昌伯又要自找倒霉,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已如何都不能指望这个兄长,以后倒是很可能被连累。趁还没出大事之前,当然要借题发挥分家各过。昨日本想着顺昌伯回府之后不安生的话,他就拦下他,好生说道说道。没成想那些人找到了府中,机会送到了面前,自然要把戏做足把事情闹大。
顺昌伯府的内讧就是这样闹起来的。
随后,珊瑚又啼笑皆非地说起了宋志江做的好事。
姜洛扬想,那还真就是宋志江做得出的事儿。
吉时到来之前,沈云荞从前面返回来,原来是想着好友的心情肯定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来宽慰几句。进门前见到芙蓉,芙蓉与她提了几句顺昌伯府的事。她一听就把初衷抛到了脑后,进门去拉着姜洛扬问长问短。
便是这样说了好一阵子话,氛围全无感伤,反倒是欢欢喜喜的。
整件事还没讨论完,吉时到,迎亲的花轿到了姜府。
姜洛扬催促着沈云荞不妨去外面看看热闹,自己则端端正正坐好。
沈云荞不好再逗留,真就依着姜洛扬的话去看热闹。已经嫁人了,没有做在闺阁中那么多限制,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看今日情形。她与邢夫人的几个儿媳妇、孙媳妇站在一处,一面观望一面说笑。
有丫鬟跑到近前来,与有荣焉地说起刚听说的事情:随俞仲尧前来迎亲的有高进、方同、金吾卫指挥佥事、五成兵马司指挥使、武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等八个人。
“我的天哪……”邢夫人的孙媳妇喃喃地道,“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平日见了哪个怕是都要战战兢兢,今日居然一并过来了。”
邢夫人的三儿媳则笑道:“上次随高大人前来迎亲的,大抵也是这几个,这次就是带你来开开眼界的。”又转头对沈云荞道,“来姜府次数多了,跟丫鬟打听过俞少傅的样子,都说生的极为俊美,可是真的?”
沈云荞笑着点一点头,“等会儿就看到了,看看我们有没有说谎。”
人们与她说话,自是总要提起高进几句:“还有高大人,也是少见的美男子呢。”
嗯,还是少见的无赖。沈云荞腹诽着。那厮对她是真好,可也是真爱耍坏,跟他过日子倒是不怕闷,每日总要嬉闹几次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