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希颦眉。
安若晨又道:“若是我,就先下手为强,状告商舶司欺凌百姓,逼迫百姓交钱护货。明明太守大人都下了律令封锁关贸,商舶司却说只要给钱就给放货通关。做生意的,买卖里头全放着身家性命血汗钱,自然被牵着鼻子走了,脑子一热,做了糊涂事,就给了钱银行了贿。这也是逼不得已,且事后敢怒不敢言,但如今听得太守大人愿为民做主,故而上告,将商舶司罪行揭发,求大人主持公道。如此,虽可能赔上些罚银,但便不会被这案子牵连,被污通敌叛国了。”
安若希怀疑地看着她:“你会这般好心?”
安若晨摇头:“我不好心。只是我无法离开中兰城,有个妹妹时不时来找我哭诉要嫁个好人家,她不嫌烦,我却是嫌的。”
安若希被噎得,摆了脸色走了。
安若晨又订了一盒点心,又与赵佳华聊了聊,这才抱着点心盒子走了。刚出门走没几步,觉得似有目光盯梢,卢正、田庆常跟随她暗中保护,不会令她有这种感觉,于是她不动声色悄悄看了一眼,却见是长史李明宇在酒楼外一店铺里盯着自己看。见得安若晨看过去,他若无其事转头拿了货品与掌柜的说话。
安若晨皱皱眉头,转头寻找卢正的身影。今日是他随自己出来。卢正在一茶摊喝茶,见她递眼神询问,耸耸肩表示无奈。安若晨在心里摇头,没放在心上。她只惦记着点心,想着这回回去一定要马上直接地将点心放到将军屋里去。上回学骑马被罚站后,她把点心的事忘了,待想起来回马圈那头找,马夫说那盒子一直摆着,不晓得是谁的,他们就给分着吃了。
安若晨那个痛心,这次一定不能忘了,要让将军吃上。
李明宇见安若晨走得稍远,又看到卢正也走了。便把手上东西放下,继续远远地尾随。他问过卢正田庆,安若晨不爱带丫头婆子,她在紫云楼里来去自由,无人监督跟随,他们只在她外出时护她安危。而她外出接触的人,于李明宇来看,真的是太可疑了些。但是将军相信她,李明宇觉得这是极不妥当的。
安若晨忽然停了下来,她在看路边货摊的小玩意。李明宇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避了避。正欲探头看看安若晨的动静,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安若晨是细作。”
李明宇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回头,那声音却道:“莫回头,回头我就马上走,你再没机会抓到她。”
“你是谁?”
“知道她底细的人。”
“细作?”李明宇的心狂跳,“你是解先生吗?”
“真有解先生这个人吗?”那人反问。
李明宇顿时浑身一冷。
“谁见过解先生呢?谁听过这个名字呢?只有安若晨是不是?”
李明宇在脑子里拼命搜索,是的,只有安若晨。他所读过的所有卷宗案录,提到这个名字的,都是安若晨。是她说偷听到徐媒婆与解先生密谋,是她说用解先生之名恐吓徐媒婆向龙将军自首,一直都是安若晨。而拘捕到的其他人证,相关人等,知道的都是闵公子。
“你们最后通缉的,不是闵公子吗?”那人似有读心术一般,说出了李明宇的疑惑。
李明宇努力镇定,未敢回头,只问:“你是谁?闵公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安若晨比你们所想像的更可怕。为什么她能顺利走入紫云楼?她一商贾之女,深居闺中,毫无见识,凭什么查得出细作?徐媒婆怎么死的,自尽?被解先生杀的?可没人见过解先生,安若晨倒是满城游|走。她是怎么认识龙将军的?怎么让龙将军对她有兴趣的,怎么就会觉得她就能帮忙抓住细作?”
李明宇打听过,先前未曾留意,但偶尔听得闲言碎语,于是干脆打听清楚了。怎么认识的?太巧的巧合。怎么有兴趣的?因为她偷听到了解先生与徐媒婆密谋。怎么进的紫云楼?因为徐媒婆死了,妹妹失踪了,她说细作会对付她。
李明宇闭了闭眼,是解先生的存在将安若晨推到了龙将军的身边。可除了她,确实没人见过提过解先生。如今破解掉的细作组织,也只知道领头联络的是闵公子。这人说得对,哪来的解先生?而这安若晨无时不刻不在想办法讨好谄媚将军,成日粘着将军。
“凭她一个弱女子,单枪匹马,如何击败刘则?”那人还在刺激李明宇的疑虑。
“你想如何呢?”李明宇问。
“她不仁,我自然不义。她想借着攀上高枝便将我一脚踹开,让我背黑锅,那可不行。她立了大功,蒙蔽大人们,自以为高枕无忧了,总要有人来揭穿她。”
李明宇有些激动,感觉血都热了起来:“怎么揭穿?”
“你先别急,我是有条件的。我手上有安若晨和安家通敌卖国的证据……”
“安家。”李明宇顿觉明朗,难怪,安若晨捣毁刘则那一派的人马时,就是不停在与安家联络。
“没错,不止安家,还有别的权贵在帮她。计划里,她进了紫云楼,迷惑龙将军,拿到情报。这些我手上都有证据。但我有个条件。”
☆、第68章 (修订)
第68章
李明宇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别人会白给他。于是问:“什么条件?”
“我把证据交给你的那日,你要调开东城门盘查的卫兵,只需一小会儿就好。”
李明宇一僵:“你想逃跑?让我助你逃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身后人冷笑:“那我就不跑了,你等着安若晨下一步对待你,你等着她把情报交给南秦,你等着龙腾人头落地,等着平南郡失守……”
李明宇不说话。
“是放过我一个损失大,还是赔上整个大萧损失大?”
李明宇犹豫半天,终答道:“好。你何时给我证据,怎么给我证据,我何时调开城门卫兵?”
“你先确定好你何时能调开卫兵,然后你提前一天,去顶松亭,将亭角四个铃铛取下。我看到后,第二天一早会将一半的证据放在顶松亭的椅子下面,你自己去取。午时,你到东城门,调开卫兵一会,我顺利出去后,把另一半证据放在东城门外观柳亭的椅子下面,你将那一半取了,东西就全了。”
李明宇心思转着,盘算着这事的可行性。他可以先派人在观柳亭外埋伏,待拿全证据,便将这人拿下。
“你若是事前与任何人说了此事,我可保不齐安若晨会不会先来对付我,或者对付你。她的眼线耳目很厉害。若我觉得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全,我是不会出现,也不会把证据交出来的。只有我安全地离开中兰,你才可能拿到全部证据,那才是有用的东西。”
李明宇心一跳,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他挣扎道:“顶松亭和观柳亭,都是案录上记录的地点。”
“对,是刘则用来联络的地方。刘则案子已经了结,所以这些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谁会料到会有人冒险再用来联络呢?”
“我如何验证你给我的证据是真的?”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冒险了。我没空给你验证,我要的,就是一个离开这里活命的机会,还有,我不想让安若晨得意。她一脚将我踢开,自己欲享荣华富贵,我成了丧家之犬,她与她背后的那些人都别想好过!”那声音恨恨的,咬牙切齿。
李明宇思虑片刻,一咬牙:“好,我答应你。”
背后那人没答话。
李明宇等了等,以为对方还要提什么要求,结果一直没声音。他猛地回过头来,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李明宇双|腿一软,靠在了墙上。若不是身处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口,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还真以为刚才只是梦一场。
安若晨回到紫云楼,一看龙大不在,很高兴地把点心盒子放他桌上,然后走了。
稍晚时候,她让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小小一桌酒席,宴请了方元。方元很快要回太守府,安若晨要答谢他这段时日的照顾和指导,又想借机向他探问是否会有外郡的人脉关系,托他找媒婆子帮妹妹说一门外郡亲事。一老一少平素虽不常闲聊,但颇投机,方元一口答应下来。方元淡定沉着善察颜观色却又热心助人,安若晨对他既欣赏又尊重。自她进了紫云楼,方元一直默默地在帮助她,不势利讨好,不嫌弃看低。安若晨想到不久后要再见面便没如今这般方便了,不禁有些伤感。连敬了方元三杯酒。
龙大来时,安若晨与方元正为一件趣事哈哈大笑。月光,灯笼,美酒,还真是气氛正好。
是安若晨先发现了他,她的笑意还在脸上,眼睛弯弯的,嘴角翘翘的,脸颊红扑扑。“将军!”她大声叫着,声音又娇又脆。
方元听得叫转身看,赶忙起身施礼。安若晨后知后觉这才跟着起身一起施礼。
龙大摆摆手:“无事,你们继续吃。”
可方元却是识趣的,客气有礼地道:“也正是结束的时候了,将军便来了。”又与安若晨道:“承蒙安管事的款待,感激不尽。安管事所言我记着呢,回头联络好了,我便与安管事说。”
“多谢多谢。”安若晨也客客气气回应。
方元告辞走了,安若晨盯着他的背影看,转过头来,发现龙大盯着她看。
她忙冲龙大招手:“将军用过饭了吗?我叫人换副碗筷,再吃点吧。”
“不吃。”龙大背着手往外走。“走走。”
走到院门口回头,发现安若晨还杵在原地,他扬眉头:“走啊。”
“哦哦。”安若晨赶紧跟上,原来“走走”的意思是让她一起走,不是说他过来这里是因为“走走”路过啊。安若晨不自觉地学着龙大背手迈步的样子。所以说将军心思不好猜,太言简意赅了真是不行。
“每回晚归都看到你有人相陪饮酒说话。”龙大走了一段后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