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1)

大周行医记事 烟秾 2771 字 1个月前

“求我成全?”苏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大房可只要一个庶女去记名,大姨娘这毒药也不能白喝,你说是不是呢?”

“那……”二姨娘绝望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着,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苏三太太,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扑上前去:“太太,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求太太看在珏儿的前程的份上把珏儿记在名下罢,我自愿去家庙持斋,不再在太太面前打眼儿。太太,你就可怜可怜我的珏儿罢……”

二姨娘哭得声嘶力竭,抬起脸来,巴掌大的脸蛋上一双眼睛红肿,更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苏三太太一见就觉恶心,冷冷的说:“二姨娘,你求错人了,现在苏府可不是我说了算,你去求求老太太才是正经!”

☆、成嫡女绿柳红桃

苏三太太这句话一出,二姨娘的身子訇然倒了下来,苏老太太刚刚说了大房只要一个,她已经定下了是苏润珉,苏三太太这话,摆明了是拒绝了自己,珏儿怎么办?难道她要顶着个低人一等的庶女身份出嫁吗?

“二姨娘,你先站起来罢。”苏老太太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姨娘不由自主的慢慢站了起来,满眼憧憬的看着苏老太太。

“若是你自请去庙里持斋,永不回苏府倒也可以考虑把珏丫头记名的事情。”苏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说:“但是你不能在家庙持斋,是要真真实实剪了头发去做姑子的,我们苏府还会给你一张放妾书,以后你与我们苏府是半点关系全无了。”

二姨娘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去家庙持斋,去做货真价实的姑子?

家庙实则就是苏府的祠堂,就在苏府东门外设建,所以说去家庙持斋,实际上并未离开苏府,说是说持斋,实际上就是打理祠堂,也并不是真正要剪头发做姑子,若是苏三老爷念着旧情,一句话就能接回来。而苏老太太对付自己则狠辣得多,一张放妾书,剪了头发做姑子,与苏府没有半点关系,这分明是下了狠心要把自己赶出苏府的!指不定那大姨娘就是和苏老太太串通好了做了这出戏,目的就是要把她赶走,难怪她冲上去喝毒药的时候那么镇定,原来她知道自己喝了毒药也不会死。

心里正在考虑着各种问题,突然耳边传来悲愤欲绝的声音:“我倒终是明白了,原来在姨娘心里,女儿就是这般轻微……”

二姨娘被苏润珏的声音惊了一跳,转头却看见苏润珏红了一双眼睛盯着她,连连点头:“好,好,好,枉费我叫了你十二年的娘亲!”

二姨娘听到这话,心里乱了阵脚,也不再做心理挣扎,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奴婢答应了,只求老太太能给珏儿一个好身份!”

苏老太太很满意于二姨娘的识时务:“你想清楚了倒是件好事情,珏丫头得了个嫡出的身份可比跟着你这低贱的娘亲做庶女要风光!我说话算数,自然会给珏丫头一个嫡出的身份,你就赶紧出府去罢,这时候京城还没什么人知道老三有姨娘,珏丫头和珉丫头出去都是正正经经的嫡女。”

二姨娘心里一窒,竟然今天就打发她走,这位苏老太太怎么如此手快!

剪了头发做姑子以后,漂亮的衣裳首饰都不能穿戴,每天吃着那种粗茶淡饭,时时刻刻要对着木鱼念经……这种生活,绝不是自己想要过的,可是,现在似乎自己没有选择,只能被迫出府了。

“老太太,我想等着老爷回来见他一面再出府,不知是否可行?”二姨娘伏在地上一阵颤抖,老爷,这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苏三老爷素来心软,只要见到老爷,拿出点手段来勾起他的旧情,说不定老爷能保住自己。

“你想见老三,可老三未必想见你。二姨娘你是个识字的,”苏老太太嘲讽的一笑,向瑞云招招手:“你把三爷昨晚送来的放妾书给这二姨娘瞧瞧。”

二姨娘跪在地上的身子摇晃了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爷竟然早就准备好了放妾书!这意味着他早就知晓这件事情,而且已经下决心要把她扫地出门了。虽然这一年来,老爷就对自己不管不问,可自己一直坚信终究有一天会重新得到老爷的宠爱,但现在这残酷的现实却提醒着她,自己那个所谓的信念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自己十六岁入府为妾,被太太打压,被奴婢们暗地里瞧不起,未出世的儿女被人谋害,这么多年来,她都把这些仇恨埋在心底,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可现在竟然是连个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被赶出苏府送去尼姑庵做姑子?她的青春貌美就要被湮没在青灯古寺里,一袭缁衣一柄木鱼度余生?

没有来得及等二姨娘想好应对的言语,一张薄薄的纸已经被掷到她的怀中,苏老太太的话似远似近的飘了过来:“去做姑子也不需要收拾什么衣裳,你不用回凌云园了。本来做姑子就不需这身外之物,可我这人是个心善的,也不为难你,打发你三百两银子也够你余生嚼用了。邱妈妈,把她拖了出去,喊几个长随把她送去西郊那个碧云庵,以后这个女人就和我们苏府没有半点关系。”

当全身软如烂泥的二姨娘被拖出庆瑞堂的门槛时,苏润珏好像才刚刚醒悟过来一般,拔足追了过去:“娘……”

二姨娘回头凄婉的看了看她,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珏丫头,你要留下这个女人也容易,你做一辈子庶女就是了。”身后传来苏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言语:“二房还有两个庶女呢,我们苏府并不少女儿的。”

“珏儿,你回去罢。”二姨娘捏紧了手里的放妾书,心里知道就算珏儿愿意不做庶女,苏府也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更何况珏儿心心念念就是想变成嫡女,有了这个机会她怎么会轻易放弃?

果然,听到苏老太太的话,苏润珏的脚步停滞在门口,脸色复杂的望着二姨娘。

也罢,反正自己总归是要被赶出去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在珏儿面前卖个好,让她还能知道自己是一心为她打算的。二姨娘咬咬牙站直了身体:“珏儿,你不必出来送我了,只要你过得好,娘就心满意足了。”

苏润珏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邱妈妈拽着二姨娘的手,远远的去了,那抹娉婷的桃红色越来越浅,终于消散在她的视线里。

抱厦里面,苏大夫人露出一脸钦佩的神色:“老太太果然好算计!帮三房甩了两个庶女的包袱,还不动声色的解决了一个姨娘,偏得个个儿都心甘情愿的自己答允了这事情,还能在苏润珏心里埋下一根刺!”

身边云妈妈咽了口唾沫道:“夫人,你就这般甘心?任由着老太太塞个庶女到大房来冒充嫡女,到时候吃穿用度和嫁妆可不是小数目。”

“养个庶女我倒还是养得起,主要是看这个庶女值不值得养。”苏大夫人举起一双手对着窗外照了照:“就如这样指甲,养得长度要刚刚好,太长容易折断,太短又没什么用处,要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罢了,养就养罢,初十的赏梅会刚刚好可以拉出去试试她的深浅,看她值不值得我花大力气去养她。”

旁边的贴身丫鬟春香轻轻扭了□子,贴耳过来小声说:“夫人,奴婢看着那位六小姐不是个伶俐的,不如要了十小姐罢,生得有九分好颜色,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她娘亲又能和夫人扯上些关系,想来要比那六小姐合用些。”

苏大夫人斜睨了下春香,嘴唇轻轻拉出一道平行线,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素日看着是个伶俐的,怎么于此事上却想不清楚?若是个聪明人儿,怎会随我摆布?倒是生得愚笨些的好,省事情!那六丫头虽不及十丫头,长相倒也不坏,性格随了她那个姨娘,是个识人不清的,正合我用。”

春香这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果然夫人眼光如炬,我们是万万不及了。”

苏大夫人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等着老太太安排好日子,把六丫头记到我名下便是了。”窗外阳光明媚,透了进来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有着忽明忽暗的影子,苏大夫人那双眼睛无端的被阴影挤成了三角形,看上去有点阴沉。她前面刚刚好有射进来的光柱子,灰尘在那里面上下纷飞着,好像是大幕开启前的射灯。

第二天珍珑坊的师傅就来了,替苏府三房的三个小姐量身裁衣。

现在苏府三房其实只余得一个正宗的小姐了,六小姐苏润珉已经被成大房嫡女,十小姐变成了二房嫡女,只等着苏老太爷选个好日子,开祠堂祭祖以后把名字写到族谱上去。

院子里头一片闹哄哄的,丫鬟婆子们正急急忙忙的在收拾着箱笼。

“才住了十来天又得搬。”秋枫撇了嘴抱怨着,整理苏润珏衣物的手可没敢闲下来:“这下好了,姑娘总算是有了出头的日子,被记做嫡女了。”

小鹂把梳妆台上的东西一件件归拢,细心的放到梳妆匣里:“唉,其实这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呢。”

“做了嫡女怎么不是好事情?”秋枫把一抱衣服扔进了箱笼里边,又看了看外边小厅里的苏润珏,珍珑坊的师傅正在替她量身,小燕侍立在她的身侧,帮她捧着一些杂物:“你瞧瞧,马上就有珍珑坊的师傅来给她量身裁衣了。”

“裁几件衣裳又有什么?总比不上要把自己的命交出去给人裁剪,那才是最最难为的事情呢。”

小鹂把梳妆匣放到那堆箱笼里边,微微叹了一口气:“二房自己两个庶女都没有被二夫人记在名下,现儿反是咱们家姑娘占了这个名分,你说她们会不会有动静?”

秋枫的手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苏府七小姐苏润珎和八小姐苏润玥似乎是默默无闻的两个人,仿佛是那水墨山水画里最边缘的那一线,烟墨隐隐到了极淡之处,淡得已经看不清她们的面目。

“不管她们怎么看,反正咱们家姑娘总算是转运了,我们也会跟着过些好日子。”秋枫把几个箱笼归拢在一起,羡慕的看着小鹂道:“听说初十咱们姑娘要去武靖侯府参加赏梅会,姑娘肯定会带上你和小燕,真是羡慕你们。”

秋枫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她本也算是服侍苏润珏比较长久的一个,因为中间苏润珏用簪子扎了夏茉的手,她跟着被发配去了杏花天,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她一直在杏花天做了个洒扫的小丫鬟,苏润珏身边有了小燕和小鹂。昨日二姨娘被打发出去以后,苏三太太才把她和冬霜调了回来,把她和小燕小鹂凑满了苏润珏四个贴身大丫鬟的例,原来的秋盏和冬凌就和老搭档春兰夏茉归了一处。

“你别以为出去就是一件好事情,若是你羡慕,我向姑娘去说声,叫她带上你便是。”小鹂淡抬头看了看秋枫,以前不觉得她长得怎出挑,现在蓦然看上去倒有几分让人惊艳,许是眉眼已经张开的缘故。

模样生得好,又有心思的丫鬟,结局不外乎是两种:一种是如愿以偿做了姨娘,一种是被妒忌的主子弄死,一张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上去。看着秋枫那娉婷的身段和那热切的眼神,小鹂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她将来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真的?”秋枫听到小鹂如是说,惊喜万分:“若是能让姑娘捎上我去武靖侯府赏梅,那我就把最近绣的那个荷包给你做谢仪!”

小鹂摆摆手道:“谢仪就不必了,我自会和姑娘去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