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说着,他将这封信的一部分读了出来,却隐瞒了这封信的后半部分,有人给女儿下毒,并且那毒时候是北宁皇室中的毒这件事情。

李夫人如今对他颇为信任,听了这样的解释也就点一点头,过去了。

但是等到李老爷吃过了药,睡去之后,李夫人却又将那封信抽出来,有些笨拙地提起了笔,将那封信完完整整的照着描了一遍,然后才有些不舍地将原本丢进火里烧了。她将副本塞进了袖子里,将它藏了起来。

过了两日,李夫人入宫的时候,也将自己描下来的这封信带了过去。

李牧言见到李夫人的时候,眼睛亮闪闪,有些激动的模样。但是,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李夫人上前,在她想要行礼的时候连忙出声免礼,让李夫人没有真的拜下去。

李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发现他变瘦了许多。穿在他身上的衣衫都有些飘了起来,阳光落在他身上,也没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反而让他显得越发清冷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见,到这样的李牧言,就算李夫人铁石心肠,也有了一丝心疼。

李牧言很快就察觉到了李夫人,表情的变化。

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会相当欣喜于这种状况的发生,但是,现在面对着自己的这种境地,他格外心酸。

当初连累了妹妹,如今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这样的心思涌上心头,于是他在李夫人走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避开了李夫人伸过来的手。

李夫人的手在空中抖了一下,慢慢地缩了回去,脸上方才露出来的,那一点关心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干巴巴地照着李老爷的吩咐,说了些关切的话。就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两个人尴尬的对坐着,李夫人忽然间想起了袖子中自己描出来的那封信,于是将它抽了出来递给了李牧言。

“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你爹的表情就不对,却还瞒着我。”李牧言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的那些人。他们都个个地低着头,一副仿佛没有看到的样子。

他低下头将李夫人描出来的,这一封看上去有些歪七扭八的信件看了一遍,脸上渐渐的就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闭了闭眼睛,李牧言对李夫人说:“没有什么事,都是些家常里短的问候的句子。爹当时表情不好,多半是身子不舒服。”说着,李牧言干巴巴地问起李老爷如今的状况,问起李老爷的病是不是好了一些。

如今给李老爷看病的是北宁的御医。当时再好的御医也没有办法将李老爷变回原来健康的模样。

李夫人听到李牧言的问话,简单地说了之后,抬头对上他勉强微笑的表情,在心中轻声一叹,道:“既然你也这样说,那大概就是真的。”

李牧言想问一问李夫人为什么会发这样一封信拿过来给自己看。但是,面对着李夫人又沉默下去的样子,他的话也问不出口。

尴尬的坐了许久,等到见面的时间到了之后,李夫人起身告辞。

在出门的时候她忽然低声的对李牧言说了一句:“这信是你爹明示暗示我带过来的。”说完,李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要送她出宫的小黄门和宫女连忙跟上,李牧言站在囚禁自己的那个院子里,看着李夫人离开的方向,慢慢地眯起了眼。

李老爷将这封信送过来的……

其实李老爷和李夫人一样,在政治上都没有多少头脑。毕竟没有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过,那种敏锐就差了许多。但是李老爷比起李夫人,却更加愿意信任李牧言。

不管李牧言如今处于何等尴尬的境地,李老爷都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李牧言。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局中人。自己和李夫人,都不过是跟着李牧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牧言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在自己功败垂成的时候,格外不甘心。

且不说李牧言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如何,这边李婉的身体渐渐地好了之后,喝的药也就慢慢地少了。

上一次让丫鬟下毒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条路走不通,从那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沈勋手下的人防备了一些时日,渐渐地有些松懈。

这一日,在入京前的最后一夜,沈勋依旧是带着李牧言包了一个院子,在客栈里住了下来。以沈勋的品级,住驿站其实也可以,但是比起自己愿意,可以随意动手的客栈,沈勋只在驿站换马,不曾在驿站留宿。

下人们将房间都收拾了一遍,房间内原有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换成了几人自己带过来的东西。然后,李婉和沈勋才慢慢地走进去。

两人原本在院子里聊天,等到进了门,沈勋盯着熏炉,忽地就一笑:“我倒是忘记,这些日子我们用的都是这落梅香了。”

李婉侧脸盯着院子里的几盆花,微微地笑了笑,转头就让丫鬟们将花搬了出去。

沈勋身边的护卫这时候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很快就将客栈的掌柜叫了过来,指着这花问是什么地方来的。

掌柜的也愣了一愣,然后小心翼翼道:“这,难道不是几位大爷搬过来的?”

几个护卫立刻就骇然相视,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沈勋听了这话,气极而笑,招手叫了护卫头领过来,道:“你居然让一个外人混了进来,该当何罪?”

护卫头领在听了事情之后,毫不犹豫下拜请罪。然后,自发自动地去查这件事了。

一查再查,居然依旧是毫无头绪。

李婉听沈勋说完,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不由得皱眉开始思索。

沈勋见了,一边伸手去抚平她的眉心一边道:“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定然要查出来。”李婉点点头,依旧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猛地一拍手,将沈勋吓了一跳。

侧脸看过去,李婉就站了起来,凑在沈勋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勋听完,脸上渐渐地露出惊讶之色来:“当真?”

李婉笑微微的:“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沈勋依言去了,等到夜间,李婉已经沉沉睡下,才摸黑进了屋。李婉被他带进来的气息惊醒,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句:“可曾发现了?”

沈勋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她不曾听清,就又已经沉沉睡去。

见她在自己身边依旧能这样安睡,沈勋心中一暖,过去轻手轻脚地洗漱了,爬上床将她轻轻拥在怀中,觉得心中格外安定。

等到天色大亮,李婉才又醒了过来,迷糊地问起昨夜发生的事。沈勋笑了一笑,点头道:“找到了。”

说到这个,他也不禁一阵唏嘘,居然有人做出那等狠厉之事,将死人脸上的皮割下来,给自己做了一副面具戴上。这样的一张面具,音容笑貌都格外真实,完全看不出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比起以往的那些所谓易容,要高明许多。

但是想到那隐隐的尸臭,沈勋还是不快地皱了皱眉。

李婉梳洗完毕过来,就见他坐在餐桌前皱眉,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沈勋想着立刻就要吃早饭,这时候若是说了,只怕李婉吃不下,于是连忙将话题移开,说起了昨夜揪出来的那人。

只是,那人却并不是如同两人的猜想,来自北宁。

“来自海外。”沈勋说,“瘦瘦小小的,有些黑,一看就那些岛上的土人。”

李婉眨了眨眼:“岛上的土人,又是怎么到大陆的?除了本朝的海船,难道那些土人也有足够大的船,能航行那么远?”

沈勋摇了摇头:“不。”他细细地说了齐国现在已经查明的海域中有什么,然后道:“所以这件事背后一定另外有人。不过昨夜我回来的早,不曾听他们审讯到最后,那人到底从何而来,也说不清楚。”

“这些都罢了。”李婉蹙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是我。”

“我有什么,值得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的地方?”

这个问题一出,沈勋也沉默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八章

两个人默默地思索了一阵,沈勋就摸着肚子笑了起来:“现在先不想这些,先用膳。等会我去那边看看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问出了幕后之人,也能猜到一些事情的。”

李婉点了点头,两人开始吃早饭。

早饭极为简单,红米熬粥,配上些清淡的小菜,再加上一两样点心。李婉吃着吃着,手却停了下来。

沈勋讶异地看着她。

她忽然一笑:“这样的菜色,让我想起几年前,我和娘为了好好吃一顿饭,发作了爹的奶娘,那时候爹的脸色……”

沈勋眨眨眼,感兴趣地问起是怎么回事,李婉就笑着说了。

听完李婉的话,沈勋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是奴婢心大了,想要尝一尝做主子的滋味,这样的人,就该好好修理修理。”

李婉也笑了笑:“后来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没过两年就去了。”

沈勋点了点头:“是该不留隐患才好。”

这句话一出,李婉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消失了那么一瞬间。沈勋立刻就注意到了。

“隐患……”她重复着这个词,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当初李大学士府上,所有的下人都是被发卖的吗?”

沈勋一愣,这样久远的往事,他还当真不知道,于是道:“这些事,我要查一查。”李婉点点头,抿了抿唇。

情知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沈勋就说笑了两句,让她的注意力转开,顺利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入了京之后,沈勋一进门就对李婉说,感觉身体上像是被压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京中是是非之地。”他这样说着,脸上却笑嘻嘻地笑了起来。

马车走了没多久,很快沈勋留在京城的人就过来了,将一些沈勋之前就传了消息过来说要急着看的东西交给了沈勋。

沈勋点头,坐在马车上就开始翻看起来,然后,越看脸色越是沉郁。

李婉在边上坐着,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等他终于不再翻看之后,才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皇上的旨意推行下去了。”沈勋简单地说,并没有说起因为这些事,京中那么多勋贵世家都内部都充满了斗争。

推恩令。

皇帝紧随着勋贵和士大夫们名下的田产商铺减税的条例一起推出来的东西,如今已经让京城乱成了一锅粥。

余陶推出来的推恩令并不是史书上那般简单的,他的推恩令,只是简单的说了分家,说了分家之后的所有人都有权利通过财产来重新量定自己的爵位。

甚至,只要你能提出证明,证明你祖上是有爵位的,如今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来重新恒定自己的爵位。

这是针对勋贵们的手段。

针对士大夫的推恩令,则更加简单。只要你能有东西证明祖上是有官身的,那么,你的田产就能得到不同程度的减税。

所有人都疯狂了起来。

落魄的贵族和曾经辉煌的官员从来就不少,这样两个条例一出来,许多人就察觉到了这里面潜藏着的漏洞,与这个漏洞所散发出来的致命诱惑。

这个时侯,士大夫阶层还没有察觉到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对蜂拥而上想要办理认定的人都在收取了少量的好处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理了手续。

没有人知道,皇帝在深宫中露出了格外幽深的笑容。

许珍现在很烦恼。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一招推恩令。

皇帝的意思她能猜到一些,但是,作为勋贵的代表,她不得不考虑自己家族的意思。

也不是没有人猜到皇帝的意思,不过是将势力渐大的勋贵和士大夫分而化之,于是分家的时候,很多勋贵都只是象征性地给予那些不是自己中意的子女一点少量的钱财。

这样的结果是致命的。

没有足够的财产,就没有足够的金钱去量定自己的爵位。如果原本没有指望,也许许多人心中还没有那么忿恨,但是如今有能力,却因为各种办法不能实现的时候……

那股子怨恨,就越发明显了起来。

作为勋贵中最为显贵的那一撮,镇国公也不可避免地被许多人骚扰,更因为皇帝是他的女婿,那些试探着能不能挽回的勋贵,就更多地找上了门来。

事实上镇国公对这件事也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