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茶都吃饱了,周桂听着那咳嗽声,担心沈泽川是不是又染了风寒。过了片刻,正想出声询问,孔岭就打断了他。
孔岭说:“这屋内地龙烧得太旺,我推元琢到门口透透气。”
姚温玉裹起氅衣,说:“那就有劳成峰先生了。”
他们撵着周桂往外走,在檐下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萧驰野挑帘出来了。众人纷纷行礼,喊着“二爷”。
萧驰野下巴被撞红了,看晨阳他们都到了,就对先生们稍稍还了礼,说:“这几日路上跑得狠,没留神耽搁了各位议事,实在对不住。”
孔岭道:“二爷在交战地日夜操劳,也该休息休息了。”
他们再度对萧驰野行礼,萧驰野也不再废话,带着人拔腿就去了偏厅。
周桂站原地觉得冷,扫了一圈人,纳闷道:“进去吧?”
姚温玉对周桂轻叹一声,又忍俊不禁,抬手说:“进吧,大人先请。”
***
茨州这边通宵议事,樊州那头早已收到了檄文。
翼王不是头一回收到茨州的檄文了,但去年几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沈泽川没有对他动兵的意思,故而这次他也当成是恐吓,没搁在心上。
樊州的衙门扩建了,翻修一新,翼王把从两州掠夺来的金银财宝都安置在这里,号称是国库,说要留到今年春后买粮买地,实际上是占为己有,用来支撑他酒池肉林的花销。
今年雪下这么大,两州饿死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前几日各地民舍坍塌,又压死了好些人。底下的人给翼王呈报,翼王都置若罔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里。
最初跟随翼王起义的人因为争夺田地被杀了一批,现下还留着的大部分都是两州土匪。翼王在确立封号时曾经承诺两州学士,要一改两州现状,恢复民生,结果坐到了衙门内就手起刀落,杀掉了讽谏的书生们。
两州百姓人人自危,很多人想要趁着雪天逃离出境,但都被翼王麾下的兵就地斩杀,即便有人被带回来了,也要在胸口烙印,搁在樊州狱里当翼王冬猎的“牲畜”。
夜过三更,翼王大腹便便地躺在绸缎软垫上,在笙乐声里喝得烂醉,举着金杯高声说:“满酒!”
两侧衣着不整的女子就替翼王倒酒,翼王架着手臂,嘴里念着:“倒,倒,接着倒!”
那红石榴般的美酒沿着杯口淌出来,这女子在翼王放浪的笑声里扭身掩面,似有羞涩。翼王早已没了分寸,当众流露出下作之态。他因为肥胖而难以动作,左拥右抱时不得不尽力打开双臂。
翼王的左下首坐着翠情,她让一个长相俊俏的新面孔给自己拿烟枪,在吞吐烟雾时目光直往人家腰下瞟,说:“我九死一生从敦州逃回来,殿下拿什么赏我?我瞧着这个就行,给我调教一段时间,可了不得哪。”
这男子生得英俊,面上没敷粉,肩宽腰窄,跪在翠情跟前,听着这话,便抬头看了翠情一眼。那眼神热辣直接,搔得翠情全身酥麻,心眼儿里直痒痒。
翼王太胖了,需要侍奉他的女子替他转动脑袋。他瞟那男子一眼,哂笑道:“妈妈你好眼光,你可知道这是谁?”
翠情抬脚踩在这男子胸口,感受着脚下的坚硬,说:“妈妈我没见过这等人物呀……好乖乖,跟妈妈走吧?”
翼王放声大笑,又骤然恶声说:“他姓霍,叫霍凌云,是灯州那被狗咬死的守备军指挥使霍庆的嫡长子。当时我要入主灯州,那霍庆宁死不从,在交战途中杀了我二弟,被我捉住后折磨了七天七夜,最后扔在猎场里,让狗给撕得稀烂!”
翠情“哎哟”一声,凑近了端详霍凌云,咯咯笑道:“那殿下好大的胸襟,还把他带在身边养得这般健硕。”
“我原本是想杀他,”翼王轻蔑地说,“可他生得人模狗样,胆子却小如针尖,看着自己的老爹被狗吃,当即跪下来抱着我的腿,求我给他条活路,为此做牛做马都甘愿,我就把他留在身边当条狗。”
翠情上手摸霍凌云,霍凌云便露出讨好的笑。翠情疼惜地推了他一把,说:“好狗儿,叫妈妈看看你究竟有多乖。”
翼王丢了金杯,说:“他荤素不忌,耐玩。上回送给方大当家玩了七八日,回来时还活着呢。”
翠情脸上冷了,气道:“方老九一把年纪了,还这般贱!屎尿都要兜不住了,还跟妈妈我抢男人!乖乖看我,妈妈可比方老九好看多了,伺候他一个老猕猴也忒难为你了。”
霍凌云胸口起伏,他半身都敞着,衣裳系在腰间,在翠情压过来时百依百顺。这殿内本就淫秽十足,翠情被霍凌云捏得嘤咛一声,倒在了软垫上,示意他接着来。
翼王纵欲过度,这会儿只管饮酒。他嗜酒如命,在一片乱哄哄的喧杂里喝得肚皮浑圆,由着侍奉的女子揉肩捏腿,枕着温香软玉鼾声如雷。
殿外的雪下了半宿,待到天快亮时,里边的人睡死了一片。
翼王敞着双臂,喷洒着浑浊的酒气。霍凌云擦拭着身体,把汗收拾干净。他在那此起彼伏的鼾声里,看向不远处的翼王,随后无声地越过别人,蹲到了翼王枕边。
翼王寻欢作乐的时候不喜欢带近卫,他怕死,所以佩刀的近卫必须站在门外。霍凌云在翼王帐下做了整整半年的男宠,受尽了屈辱,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他看着翼王,仿佛看着咬死他父亲的那些狗。
门外轻轻地叩了三声。
霍凌云就知道事成了,他并没有站起身,而是在拿起软垫的同时拍了拍翼王的脸颊。
翼王鼾声囫囵地咽回去,他探手拨开空金杯,在那“叮当”的碰撞声里睁开眼,待看清霍凌云,骤然生出冷汗,厉声呵斥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