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沉年纪不大,在社会也混过几年了,他自以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此刻,除了脸上又肿又麻外,他的心也在发颤,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刚刚那个被他们称作三哥的人进来时,平时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却每一个肯帮他的。
看着相继退出房间的两人,梁沉不禁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吓死爹了,遇见手狠的,他会死吧?
***
陈未南和木头一前一后步出小楼,到门口时,明明之前看见不在的背心男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点头哈腰的送他们出门。
“早退出江湖的人,风采依旧不减啊。”迫近地平线的太阳发出刺目的红,照在陈未南脸上,他眯着眼打趣木头。
木头却不理会他这一套,他迈着大步走在前方,低声问道:“你信他是迟秋成的弟弟?我告诉过你,这个还在核实。”
“真的假的又能怎样?只要他顶着那张脸一天,我就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然你去帮我把他毁容了,这样我才好下手。”陈未南打趣的想拍下木头的肩,却被他一闪躲过了。
这个男人!陈未南心里暗骂着,冷不防几步上前想突袭木头,却再次被对方轻巧躲过了。
几招之后,陈未南气喘吁吁,木头依然气定神闲。
“你小子……”体力太好。
陈未南的话没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龚宇的。
他微微皱了眉,心想不会又是有工作要找柴焰吧。
自从柴焰住院后,陈未南便没收了柴焰的手机,而柴焰工作上的问题都会由龚宇打去陈未南的手机上,再由陈未南转达给柴焰。
龚宇是个能力很强的律师,总共就打给陈未南三次,陈未南好心的一次都没转达。
这次,又有什么事了?
滑开屏幕,他把手机放在耳边:“龚律师,柴焰人还在住院,律所里的事你就帮忙多担待些不行吗?”
“我就说一句话,想不想转达随你。”
“好吧,什么话。”陈未南打个哈欠,冲远处的木头比划了个“low”的手势。
刚好是晨昏更替的时候,风卷起新北街肮脏道上的尘土,白色的纸片和着黄色沙尘打着旋最终被夜色吞没,视野里,只有红蓝转灯是分明的,艳客们在讨价还价,陈未南揉揉耳朵,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次,朱雨死了?”
☆、Chapter 14不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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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未南开车回了医院。
夜色已深,巨大的探灯从医院楼顶探出头,白光放射性的投在停车场粗糙的土路上,成片的苍白像是被剥离灵魂的无望生命,同一街之隔的商业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未南没急着下车,他摇下车窗,手拉开手边的内置抽屉,在里面一阵摸索后,他摸到了一盒烟。
盯着还没拆过封的烟盒,他勾了勾唇角,还真有。
须臾后,随着陈未南轻轻一吐,淡灰色的烟圈便飘忽着出了车窗。
陈未南身体后仰,看着不远处斑斓晶亮的商业区夜景,内心未免多了几分惆怅,他不知道今天的两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柴焰。
时间随着沉默分秒而过,一直安静坐着的陈未南突然跳起来,大喊了声“靠靠靠”,随即又哎呦了一声。
***
柴焰是被护士叫醒的,医生来查房,发现她的颈部支架早在一天前就可以拆了,一边批评着年轻大夫的失职,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熟练却不失小心的拆下了支架。柴焰来回扭了扭脖子,开心的冲跨进门的陈未南扬着手,“陈未南,我好了。”
好了好,陈未南咧着嘴,笑得好像在哭。他实在是笑不出来,烟烫了手,他喊疼时,又被车顶撞了头。
“好了好,好了好。”他又嘿嘿笑了笑。
夜阑人静,柴焰躺在床上,歪头同陈未南说着话。
“你又瞒着我什么事了?”
“啊?没有啊。”陈未南很大声地说,又嘿嘿笑了两声。
黑暗里,柴焰翻了个白眼,陈未南这个人她是再了解不过了,没事的时候话少,一旦有了心事,话就出奇的多。真想不通,欲盖弥彰这种在她这里明显会失败的招术他怎么还在坚持用?
“仨数,三、二……”
“朱雨自杀死了,梁沉可能是迟秋成的弟弟,是他在你刹车上动了手脚,就这么多,我没瞒你别的。”陈未南孙子似的把什么都说了,没办法,面对柴焰,他说过的谎话有99%是要被拆穿的。
至于剩下的那1%,则是他不想被拆穿的。
回病房前,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柴焰。
哦……柴焰轻声应着。
随即,沉默混卷着夜色,蒙住了房间里的两人。
“陈未南?”片刻之后,柴焰喊着陈未南的名字。
“嗯?”
“你揍梁沉了吧?”
“……”几巴掌也叫揍?陈未南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答:“没有。”
“撒谎不好。”
“……”陈未南轻声地叹气,随后翻个身,面朝着柴焰,“你在我肚子里放蛔虫了吗?”
“没有。”柴焰轻声笑了,“我住在你心里,所以知道。”
秋风阵阵,渐渐吹凉了夜,陈未南微微笑着,心里却无比温暖。哎……我的烟火。
柴焰也有话想告诉陈未南,她想告诉她,那天车祸,她恍惚觉得救她的是迟秋成。但她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等出院问问梁沉吧,或许是梁沉后悔害怕了,跑来救得她?
沈晓说,迟秋成活着,可木头给她的资料上的确说迟秋成是死了的,死在意外发生的那天。
***
翻飞的思绪随着柴焰伤势的一天天痊愈而渐渐消弭。蕲南告别了短暂的秋季,竟早早飘了一场雪。细白的雪片飘在空中,地上的人才伸手接住,便随即化成掌心里一小滩水。
小奇迹趴在窗台上,手撑着下巴,表情是不言而喻的无聊。终于出院回家休养的柴焰坐在沙发上,边吃橙子边看电视,厨房里,从云都赶来看她的柴妈不时探出头,凶巴巴地指着柴焰不老实的手:“抓抓抓,女人的腿也是有脸的,抓花了小心未南不要你。”
柴焰无所谓的吐了嘴里的葡萄籽,仰起脸,示威地又挠了两下,“痒,不挠难受。”
“完蛋。”柴妈举着饭勺迈步跨出了厨房,走近客厅,要打柴焰。
“妈,菜要糊了吧?”饭勺就在头顶,柴焰眼睛没抬一下,随手又拿了粒葡萄,放在嘴里,她听着柴妈拍大腿的闷响声,满意的看着柴妈疾步回了厨房。
有个较真的妈好也不好,好的是她会较真菜的咸甜口感,不好的是她管的太宽,包括已经成年的柴焰。
打了哈欠,柴焰把电视的声音调大,随后冲小奇迹招招手,“过来,看电视。”
小奇迹却没听见一样,依旧看去窗外。
葡萄的滋味不知怎么不再那么甜了,柴焰胡乱嚼了几下,咽掉。
妈妈说小奇迹病情恶化的比一般孩子要严重,口齿不清很严重,因为这场病,小奇迹的性格也变的乖戾怪异,不是沉默发呆,便是发脾气,为了给她营造一个适合养病的环境,陈妈拜托了柴妈把小奇迹一同带来了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