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道:“周姐姐可还记得,今年春时,皇宫中那场马球赛?”她稍稍顿一顿,微微垂了眸子来,才又继续说,“以前小的时候,你我骑术都是平表哥教的,不过,姐姐聪慧,而我生性贪玩,又没有什么好胜之心,骑射之术远远比不得姐姐。可今年春时,我却能够驾驭得住子都的马儿,并且还能够赢得赵德,姐姐当时,不觉得奇怪吗?”
周华如道:“是奇怪。我也问过你,但你不说,我便也没再问。”
“因为,我是死过一回,又重新活回来的人。”林琬声音十分轻,却是字字落在周华如耳朵中。
周华如本能心一跳,惊道:“琬琬,你在胡说什么!这就快要过年了,别说死不死这么不吉利的话。”
林琬却笑:“我就知道,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周姐姐是不会信的。所以,以前我一直没有告诉周姐姐,就怕吓到你。不过,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她又严肃了几分,目不转睛望着周华如,将事情原原委委都与她说了。
周华如听后,只觉得有些承受不住,身子都不稳起来,险些晕过去。
林琬忙扶住她道:“周姐姐,你……你怕我吗?”
周华如抬手撑着脑袋,这才缓缓睁开眼眸,定定眼前的女子。这就是琬琬,是她的好妹妹,是从小就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妹妹。周华如忽然觉得心中难过,忍不住,一把将林琬抱住了,哽咽道:“虽然这样的事情实在荒唐,可既是你说的,我便信你。只是,我只想到你曾经吃过那么些苦,就心疼。”
林琬却笑:“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上天既然给我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我会好好把握住。不过,我与姜芙却是势不两立的,我若是不将她这根钉子彻底拔出了,待得往后她真正得势了,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周华如擦了擦眼泪,只紧紧攥住林琬的手,好生细细打量着她。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方才听你那么一说,再回头去细想,突然觉得,其实一早就发现你行事稳重了许多。”周华如拉着林琬朝里面榻边走去,两人挨着坐下,周华如继续道,“那夏时那场时疫,想必也是你早有准备的了,真好,如此这般,往后天灾*,你一应都知道,那些老百姓,也可以少遭罪了。”
林琬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蹙起眉来:“不过,因为我的缘故,已经改变了不少重大事件的走向。周姐姐也该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改变了,将来事态如何发展,便不是我所能够知晓的了。这往后,我也就是如一个普通人一般。”
周华如道:“做个普通人也好,至少不必那般心力交瘁的,琬琬,你既苦了一回,此番占得先机,断然不能再叫人给欺负了去。你对付姜芙,姐姐如今能够明白了,不过,你要我如何帮你?”
林琬道:“周姐姐最擅临摹,想当初,文昭仪那桩事情,也是得周姐姐帮忙的。如今也是一样,我会分别通过郝姬还有娴儿那里得到姜芙跟吴道友的字,到时候,周姐姐便模仿着两个人的字写一些重要的私|通信件。”
“琬琬,你是想……”周华如微微一怔,“那吴道友可是娴儿的未婚夫,你这样做,岂不是害了娴儿吗?”
林琬道:“若不是良人,却眼睁睁看着娴儿钻入狼窝,岂不是更害了她?”
周华如微微垂眸,而后又说:“那这事情,娴儿知道吗?”
林琬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笑说:“娴儿那孩子哪里会考虑那么多,只要有人陪她骑马陪她练武,她就开心了。我问过她,她说吴道友小的时候傻乎乎的她还蛮喜欢,不过,如今越大他越往姜芙身边靠,她十分厌恶他。想来,娴儿心中也早不愿嫁去吴家了。”
“只不过,吴家家财万贯……”林琬稍稍一顿,眼睛四处瞅了瞅,再次确定屋子里的确没人后,这才靠得周华如更近了些道,“周姐姐,想来我不说,依着你的聪明才智,也是判断得出来的。如今太皇太后掌权,又护得刘家一党胡作非为,早就惹得百姓不满。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四王正值盛年,仪王定然也有为君之心。让娴儿嫁去吴家,怕也是冲着吴家万贯家财去的,可那吴道友的确不是娴儿良人,若不是施狠手的话,这门亲事很难退掉。”
周华如轻轻颔首道:“我明白了。”又叮嘱,“只不过,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难上加难。你虽则心中早已经有了计划,但也得处处考虑周全,万事小心才是。若是计划败露,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林琬认真点头:“我明白的,周姐姐。”又说,“若是猜得不错,郝姬今儿晚上怕是就要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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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王只在姜芙这里呆了片刻功夫,而后叮嘱丫头们好生熬药伺候姑娘歇下,之后便大步离开。
姜芙一觉睡到了晚上,待得外边星子布满天空,她才将醒来。
“小桃,我口有些干,去给我倒杯茶水来。”姜芙醒了之后,便坐了起来,只将个引枕垫在背后,半坐半卧着,并未下床来。
“芙妹妹,怕是睡得多了,故此身子有些浮。”郝姬端了茶水来,笑着递给姜芙。
姜芙听不是小桃的声音,立即回过头来,见是郝姬,连忙笑着道:“劳烦郝姐姐替我倒茶了。”将茶杯接过来,轻轻抿了几口,而后抬眸看着郝姬,见她双颊依旧红肿着,模样十分滑稽,极力忍住笑意,肃容道,“郝姐姐,实在对不住,没有想到,王爷他……”
郝姬于床边坐下来,倒是一点不难过,反倒很开心。
“芙妹妹是帮了我,哪里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啊。”郝姬满眼笑意道,“王爷不罚林氏,只是顾及着林氏身后的势力,而我,的确也不值得他这般。不过没关系,好在王爷作为补偿,奖赏了我,并且我也见得王爷一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姜芙道:“可是……害得姐姐挨了打,却依旧没能够处罚那林氏,岂不是便宜了她?”
郝姬微微思忖片刻,而后道:“林氏才进府没有几天,却搅得王府腥风血雨的,王爷虽则面上没说,可我瞧得出来,王爷一直在极力忍着。也是我的分量不够,若是换成芙妹妹受伤,再将一应罪责推到林氏头上,王爷定当不是这么处置了。”
“我受伤?”姜芙有些不情愿,只道,“想来王爷也是……”
郝姬道:“芙妹妹放心,不会真伤了你的身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见她似有犹豫,郝姬又说,“王爷待妹妹的确不同,可却一直未有给妹妹一个名分,妹妹难道不想借着这次机会看一看,自己在王爷心中地位吗?”
郝姬的话说到了点上,姜芙的确有些犹豫起来,片刻便道:“那要如何做?”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林氏房中有个三等使唤丫头叫阿巧,曾经得过我恩惠。”郝姬幽幽笑道,“我命人在妹妹你的药中少量放一些巴豆,妹妹吃了药,自然肚子不舒服。到时候王爷来了,定然会问其缘由,便让妹妹身边的丫头供出那阿巧来,到时候,阿巧怎么说,我自会安排得妥当。”
“那阿巧,会不会倒戈林氏?”姜芙虽则想试上一试,想看看自己在王爷心中地位,却又担心计划败露,累得连如今的境地也不如,故而有此一问。
“你放心吧,不会的。”郝姬道,“那林氏带了那么多陪嫁丫头来,而房中只小夫妻两个,又能够多少好差事要做?林氏偏私,自当是将好的差事都分给了她陪嫁丫头,倒是害得原是咱们府上的丫头占了下风,岂能不气?那阿巧前儿遇到我,眼睛还红红的呢。”
如此一来,姜芙倒是放心很多,心中再挣扎一番,到底名誉熏心,也就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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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早早命人去外面门边候着了,一得到丈夫往回走的消息,就赶紧命人摆饭。
待得见丈夫进屋的时候,林琬立即跑了过去,只将身子往他怀里钻。
赵邕刚刚打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寒气,但见妻子这般黏着自己,虽则开心,却也轻声斥责道:“你身子娇弱,而我身上寒气重,且等为夫在火盆边将身子烤得热了,再来抱你。”说罢抬手拍了拍她脑袋,“这么不听话?”
林琬抬手在他胸膛锤了两拳,这才讪讪丢了手,而后气呼呼坐到一边去。
赵邕赶紧解了披着的大氅,而后在火盆边烤了烤手,这才举步朝妻子走来。原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却没想到,自己才靠近过去,她就又伸手抬脚的凑了过来。赵邕满满将人接住,抱在怀中,额头碰着她额头问:“怎么了?”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自当甜蜜得很,画堂见自家姑娘今儿这般投怀送抱的,低头笑了笑,而后将一众小丫头都打发出去。
赵邕坐在榻沿边,腰杆立得笔挺,只像抱小孩一样将妻子抱在怀中。
“今儿的事情,你可听说了?”林琬任由丈夫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自己脸上,不但不反抗,反倒是更为主动了些,双手也攀上他脖颈,只是空闲间趁机说话,“外面都说,我昨儿晚上不但刁难了六爷,还打了郝姬两巴掌。”
赵邕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望着妻子,黑眸闪烁着光泽。
“听说了,不过,你昨儿晚上一再交代这事情不许我插手的。所以,我看父王并未惩罚于你,也就没有插手。”稍稍一顿,追问道,“琬儿,你又在想什么?”
林琬紧紧缩在他厚实温暖的胸膛中,安心地闭上眼睛道:“女人的事情,男人别插手。”又兀自笑将起来,一点红唇弯成好看的弧度,“你该知道的,姜芙胆敢觊觎你的美色,我心中不爽,就不让她好过。”
赵邕听后一滞,抬手便一巴掌拍打在她翘|臀上,沉着脸道:“怎生将我与她放在一起,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下次再这样说话,为夫可是要惩罚你的。”说罢,倒是真动起手来,只抱着人便往榻上滚去,高大的身影倒了下去。
林琬急了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过,这次惩罚先留着,一会儿有好戏看呢。”
赵邕精瘦的身子半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在榻上,只用小半力道压住她。
“看什么戏?”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哪里能够忍得住。
林琬道:“正要跟你商量个事情呢,一会儿若是母妃传人来问我话,你只管歇着就行,别太横着了。左右为难不到我,有太妃娘娘护着我呢。”
“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邕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眉心紧锁住。
林琬挣扎了一下,见他还是不肯起身,便又说:“你听我的话,等回头我一一与你细说。不过你记住了,就算王妃要罚我,你做做样子求个情就得了,别傻乎乎的跟王爷还有王妃顶撞。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赵邕黑眸紧紧锁在妻子脸上,还没来得及细问,外头果然有丫头来报说:“王妃娘娘叫夫人过去一趟。”
☆、106|8.8|城
第147章
“来了,你起来。”林琬越发使了力气去推他,却还是推不动。
赵邕黑眸定定落在妻子脸上,怔愣了好半饷,这才动了身子,健硕的手臂一伸,便将妻子一道拉得坐了起来。
“进来说话。”赵邕端端坐在榻沿,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搭在双膝上,眉心微蹙。
外面画堂走了进来,一直低着头,只在两位主子跟前弯腰行了礼,而后说道:“王妃娘娘跟前的嬷嬷来说,王妃有事情要找夫人,叫夫人即刻就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