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兰接过话茬子道,“那简单,家里先成的自行车,去县城买了种子就搁在车后座上带回来,省得坐汽车了,一天就一班,去一趟城里来回就要耽搁两天。”
潘阳也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等队里分派完地,我就去城里买种子,顺带把肥料也买回来!”
潘阳深觉她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个庄稼汉了,那个打小就娇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潘阳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这种感觉让潘阳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害怕自己真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妖怪,另一方面又担忧自己万一哪天再回去,还不得真像个汉子?
唉,也不知道她男票程思远现在怎么样了,她还能回去跟他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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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要分开单干,王有田他们几个没敢耽误,白日里他们喊上基建队的队员,去山上、坝下还有底湾去丈量田地,晚上加班加点的统计出生产队一共有多少人,最后计算出,队里平均每人可以分到一亩三分地。
除了地要平分,生产队里的所有东西原本是共有的,如今也得分了,可生产队里的东西不比田地,只要丈量之后在田头间埋上大石块坐标记,就算是分工完毕了。
生产队里目前共有的财产有拖拉机一辆,老驴三头,老牛一头,还有猪仔十八头,鸡鸭鹅数只,除此之外尚有铁犁、铁锹、水泵等物。
能均分的东西按人头均分了,不能均分的,就几家几乎合起来共有一样东西,譬如拖拉机是生产队里最贵重的物件,十户人家才能共同拥有这一辆拖拉机,老驴两家人共同拥有一头,老牛就三家人共同拥有,猪仔刚好两家人能平分一头猪,至于鸡鸭鹅什么的,也是按照户头来分...
拖拉机可是生产的主力军,不少人都抢着要,人都是往好的看,肯定是要抢好的东西。
眼看就混乱了,王有田拿着大喇叭让所有人住手,不准碰任何东西,他想出了个主意,让所有人抽签来决定自己可以分到什么。
老潘家就由潘阳去抽签,她抽到了半头老驴,还有半头,她得寻找同样抽中了半头老驴的人家合伙,共同拉走一头生产队的老驴。
潘阳在人群里吆喝了一声道,“谁家抽中了老驴?”
她话音刚落,潘老五就笑道,“可巧了,我抽到老驴了!”
因为分地单干的事,王有田特意发电报让潘老五两口子回来分地,眼下潘老五也抽中了老驴,就潘老五和潘兆科的铁关系,不用说,两家以后也得搁在一块干了!
分好生产队的物件,王有田又开始划分田地,潘家村生产大队一共有三处地,山上、坝下、底湾,其中底湾的田地最肥沃,坝下的次之,山上的最差。
分田的时候正是考虑到这点,王有田争取让每家每户都同时分有这三处地,尽量不偏不倚减少队里矛盾。
加上潘恒春,老潘家一共有八口人,按照每人一亩三分地的数量,老潘家统共可以分到十亩四分地,按照四比三比三的分配比率,底湾约莫分到四亩地,山上三亩,坝下也三亩,剩下还有四分地可叫王有田为难了,因为此时田地差不多都划分完了,这四分地他一时想不到在哪能再划出来。
潘阳道,“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四分地我不要了,紧挨在大队旁边不是有间存放饲料的茅草屋吗?你把那间茅草屋分给我就成。”
放饲料的茅草屋占地勉强到两分,又挨在路口,不能种小麦不能种大豆的,顶多能当个菜园子使,王有田实在不明白潘阳为何放着地不要,去要那间破茅草屋,索性那间茅草屋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王有田大笔一挥,就分给了潘阳。
不仅王有田不能理解,潘恒春和张学兰更不能理解。
要知道,少要一分地就意味着来年比人家少收粮食啊!
张学兰气得拧她男人,骂道,“潘兆科,你脑子里是糊上shi了吗?要这件破茅草屋有什么用,要是挨在家门口还能开个菜园,这里离家又不近,你要它有什么用?难不成准备让阿哒搬过去住破草屋?”
潘阳可算是服了张学兰了,现在就想着把潘恒春往外撵,无视张学兰的怒火,潘阳慢悠悠道,“我既然要了,以后肯定有用,女人家一个,别管这么多。”
也许现在那间破草屋所有人都看不上眼,可要不了多久,肯定有很多人都后悔没要那间破草屋!
潘家村眼下还没有集市,潘阳虽然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潘家村出现集市的,但她可以确定一点,以后的集市就在破草屋跟前的那条主干道上,挨着集市,等于就是商机,她也不清楚她爷爷当年是怎么意识到这点的,竟然很有先见之明的把那间破草屋翻盖成两间石瓦房,潘恒春就在那里开了家小商店。
后来她爷爷开油坊榨豆油之后,家里的油一部分就放在小商店里卖!
对于八十年代的人来说,开个小商店挣的钱可不少呢,可比多要四分地划算的多。
既然潘阳清楚有利可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暂且不管潘阳执意要破草屋的事,既然地也划分好了,能平摊均分的物件也都分完了,接下来该怎么种地,就各凭本事干了。
要问祖祖辈辈都是老农民的农村人最擅长干什么?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种地了!
他们世世代代耕田种地,有的就是经验,集体干活,上头给指标,都束缚了老农民的手脚,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早让他们丧失了信心,迷茫到底该怎么种地,如今决定权又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还有谁傻到真不知道该怎么种地?
自然各家各户心里都有打算。
对种地方面,潘阳一知半解,就听潘恒春的指导,除了种冬小麦以外,还准备种一亩油菜。潘恒春有信心,来年小麦上交之后剩余的足够全家上下吃,至于种的油菜籽就拿去卖了,或者榨油自己家吃也成。
既然定下种什么,潘阳就该去县里买小麦和油菜种子了,潘老五听说她要去县城,犹豫了许久,搓着粗糙的双手,有些难为情道,“兆科啊,我跟你五婶年纪大了,去趟县城不方便,你看,你去县城能不能随带帮我也买点小麦和油菜种子?我和你五婶分的两亩多地,我准备种一亩小麦种一亩油菜。”
潘阳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看把潘老五难为的!
潘阳笑道,“当然成!五叔以后你跟五婶也别客气,有什么要我忙的,跟我说一声就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话虽如此,可潘老五还是不好意思道,“哎呀,我们两分一头老驴,以后搁在一块干就等于是我在拖累你呀,我跟你五婶加起来都比不得你一个呀。”
潘阳笑着宽慰他,“五叔可别多想,我们都有来有往,您和五婶平时也没少帮我忙!”
潘老五这才呵呵笑了,把买种子的钱先给了潘阳。次日潘阳天不亮就起了床,张学兰点上煤油灯给她烙了一张油饼子,又煮了一锅稀饭,潘阳吃饱喝足了之后才骑车上路。
到了县城,潘阳先没急着去农机市场,而是先去了县贸易经理部看潘士尧,到了那里,才被告知潘士尧跟大队长方建国一块去邻省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潘士尧的铁哥们田旭刚手里头有潘士尧宿舍的钥匙,原本潘阳要走,架不住田旭刚热情,拿潘士尧的钥匙把他宿舍门开了,让潘阳在里头歇歇脚再走。
骑了半天自行车了,潘阳确实觉得双腿发沉,也就没客气,在潘士尧宿舍里喝了杯水歇息。
原本潘阳是想着潘士尧平时忙,怕是没时间洗衣裳,换床单被罩,哪知他宿舍整理的还特别干净利索,床单被罩都像是新洗过的,还有洗衣粉的味道。
像是明白潘阳心中所想,田旭刚笑嘻嘻的对潘阳道,“士尧这媳妇可真懂事,三天两头过来给士尧洗衣裳整理屋子不说,还总从家里拎点做好的饭带过来给士尧,我们都跟着有口福,潘叔,以后你有这儿媳妇可算是享福了。”
潘阳倒是没想到两个小年轻发展还挺快,看样子她大伯对她大妈妈也满意,不然也不会默许她大妈妈三天两头来城里,就是不知道她大妈妈有没有跟她大伯睡在一块过...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形成,潘阳噗嗤一声就乐声来了,唉,整天跟二麻子那帮子人混在一块,她都变污了,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对方可是她大伯也是她儿子呀...
☆、第21章 号三更
为了在天黑前能赶回家,潘阳没在潘士尧宿舍久待,喝杯茶歇息了片刻就出来了,就近在县革委会的食堂大灶吃了顿午饭,也没给钱,直接记在潘士尧的账上。
吃了午饭,潘阳直接骑自行车去了农机市场,来之前潘恒春跟她算过家里的八亩地大概需要多少斤种子。以往生产大队为了省粮食,一亩地就撒五斤左右的小麦种子,长出来的麦苗稀稀拉拉,怎么可能有个好收成。如今他们单干了,可不能再为了省那点粮食而克扣种子。
潘恒春准备按一亩地撒十斤小麦种子来干,家里预备用七亩地种小麦,一亩地种油菜,再加上潘老五家的种子,潘阳统共要了八十斤小麦种子,还有两斤油菜籽。
小麦种子一毛钱二分钱一斤,油菜籽两毛钱一斤,这些加起来刚好是十块钱。
潘阳又顺带买了硫酸铵和尿素,一并称了带回去。
农机市场的销售员见潘阳推的是自行车,不禁咋舌道,“同志,你力气一定很大,否则这么些东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带回去,能把你累的够呛。”
潘阳嘿嘿笑了,对售货员道,“没事儿,同志你只管绑上去吧!”
种子加肥料大约能有两百来斤,潘阳骑起来确实很吃力,上淮河大坝的时候压根就骑不上去,只能下来哼哧哼哧推着走,等上了大坝之后,潘阳前后左右看看,见坝上没什么人注意她,这才集中精力把绑在车后座上的种子和化肥全部存放在空间里,一身轻松的往家骑行。
一路快骑,等快到家了才又把种子化肥拿出来,重新绑好,到了村口她也不骑了,改推着走,这样到家之后也是累得满头大汗,张学兰和潘恒春帮忙搭把手赶紧卸了下来先搁在廊檐底下。
知道她男人今天累着了,晚上张学兰烧了顿好的,腊肉烩茄子,蒸鸡蛋羹,还炒了盘老豆角,全家老小吃饱喝足后,潘恒春对潘士松道,“士松,去你二叔和三叔家,把他们喊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潘阳见潘恒春的面色不是很好,扭头问张学兰道,“阿哒怎么了?又喊兆房、兆丰过来商量事?”
潘阳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所以她还不知道。
今天一大早朱秀芝和孟广美两人就闹到潘恒春面前了,因为分开单干潘恒春也分到了一亩三分地,既然潘恒春分到了地,凭什么就给大房?他们二房、三房什么都得不到就算了,还要交粮食给潘恒春,简直什么巧都给大房占全了!
吃了这么大的亏,朱秀芝能愿意么。
朱秀芝这回也学聪明了,她不自己来闹,而是先同孟广美分析了整件事。孟广美这个人吧,她不爱占别人便宜,但是也绝对不能吃亏,她一听朱秀芝这么说,也觉得是大房占了便宜,她当即不愿意了,两人齐齐找到潘恒春,要跟他闹架。
平心而论,这回确实是大房占巧,朱秀芝和孟广美过来闹架,张学兰也不好再说风凉话,只能由着两个妯娌同老头子闹,潘恒春被闹得实在没办法了,就道,“等晚上老大回来之后,你们再过来,你们放心,我不偏袒谁,等老大回来,我把你们全叫到跟前,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