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七十年代_分节阅读_53(1 / 1)

潘士聪话音刚落,所有人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这些人平时都不关心地里的生产,反正是集体的活儿,有大队长看着就成,哪怕你多干了些活,最后还是不会多分你粮食,既然这样,又凭什么去操那份闲心,他们也只有在年末时才关心今年能分多少粮食。

眼下听潘士聪说今年怕是分不到多少粮食了,能不恐慌么,没有粮食就意味着他们下年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潘阳忙问道,“估计能收多少?”

潘士聪道,“这几天我把队里所有地都转了一圈,只有底湾稍微好点,一亩地估计能收个一百来斤,山上和坝下都不行,一亩估计只能收个五十来斤,可怎么办才好啊。”

虽说潘阳空间里存有粮食,不怕饿到老潘家上下,尽管如此她也不希望看到村民挨饿,收成本来就少,在上交上去支援城市建设,城里人倒是吃饱了,叫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们吃什么?

知道今年收成不好,等秋忙的时候似乎人人都在消极怠工,早上拖到九点多才到生产队集合,不到放工点,就都不愿意干活儿了,三两个人围聚在一块,低声发着牢骚,他们个个面上都挂着沉重倦怠之色,甚至村里的‘无子户’二麻子竟然将镰刀摔在地里,气道,“饭都吃不上了,我干个屁的活,收了下来也全落到那帮商品粮户口兜里,这活儿,干.他.娘的比!”

潘士聪吆喝一声,斥声道,“二麻子,干什么呢你,好好干活,发这些牢骚没用!”

二麻子是他们村的无子户,不能生育,四十多岁的人了,家里只有他和他女人两口子,人家二麻子不用养活下一代的都操心吃不饱饭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

二麻子摔了镰刀,不少人都跟着摔了手里的东西,朝潘士聪吆喝道,“大队长,不是我们不愿意干,是这活儿实在让人没法干,我他.妈累死累活忙一年,凭什么让那帮商品粮户口吃?他们倒是轻松,谁来管我们死活?反正也是吃不饱了,吃两顿不饱,一顿也能活,我他.妈今天还就不干活了,看上头能把我怎么样!”

一个人闹事好管,要是所有人都罢工闹事呢?谁还管得了!

潘士聪狠狠的撵了手里的烟头子,气得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不管了,他全不管了,要喝西北风大家一块喝去吧!

新一季的玉米和黄豆收了下来,黄豆集体堆放在打谷场碾压,至于玉米,挫玉米棒子很麻烦,大队干脆分派给每家每户,就在自家挫玉米,等挫完了全收上去。

为了防止有偷摸克扣玉米留自己家的,大队在分派时候把玉米棒全上秤称重,回收回来时,玉米粒放一堆,光秃的玉米棒子放一堆,两样加起来的重量要和分派下去的一样才算完事,否则直接从年末分派的粮食里扣除应分的斤两。

尽管如此,还是有偷摸克扣下来的,本来收成就不多,又要交到上头,既然着这样,凭什么他们不能自己扣点家里吃?

张学兰显然很有法子,她把玉米粒克扣下来,再往光秃的玉米棒子上泼点水,当然不能泼完水了就拿去过秤,这样人家懂行的一眼就看出来她克扣玉米了,泼完水了得拿到太阳底下晒一会儿,七八分干的时候再收起来拿去过秤,一准没人注意!

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潘阳看得是目瞪口呆,因为这个小作弊,老潘家偷摸扣了二十来斤玉米,就这样了,张学兰还是有些可惜道,“如果不是今年收成太少,我克扣太多会被发现,不然绝对不止这么多,要是黄豆也能扣点就更好了,不拿来榨油,磨豆腐也是好的!”

集体上交玉米那日,都拥到了生产大队,廊下三两队员围坐在一块闲谈。

其实像眼下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该怎么办。

二麻子上无老,下无小,可谓无牵无挂,他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声音跟大喇叭似的道,“我们各家各户的两分自留地种的都很好,为什么合在一块就干不好了呢?因为就算弄好了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啊!依我看,大家干脆分开单干得了!”

潘阳眼皮子一跳,不得不佩服二麻子,这话还真敢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

二麻子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生产大队队长潘士聪压低声音道,“二麻子你给我少说两句,你再浑说,当心我不顾情面报上去,到时候批.斗你就该老实了。”

远的不说,就前阵子才被批.斗的朱克勤,受的罪还在眼前呢,听说都蹲班房了,还有人天天给他上课,皮鞭抽脚踢拳打,也是有的。

想到朱克勤,二麻子缩了缩脑袋,半响又不甘心道,“这年头,说实话都不准了?你是生产队长,队员眼看要吃不饱饭了,那你看要怎么办?”

潘士聪沉默了,想到他和潘阳去县城买肥料时,潘阳说得那番话,潘士聪把问题抛给了潘阳,道,“兆科叔,你有什么好法子?”

潘阳算了算时间,觉着就算干出格了,也不会出太大事,潘阳看了一圈坐在廊檐下的村民们,长年的风吹日晒致使他们的皮肤黝黑而粗糙,终年到头见不到油水,个个瘦的像根竹竿子,潘阳咬咬牙建议道,“就从冬小麦下种开始,我们干脆就分开来干吧!”

潘阳话音刚落,立马有人符合道,“对,分开干,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要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分开干可不是小事啊,上头可是有明文政策规定,不准包产到户,不允许分田单干,真要单干了,给上头知道,首当其冲杀鸡儆猴的就是他们这群村干部啊...

潘士聪抽着烟,半响都不吱声。

二麻子道,“大队长,爽快麻利点,快给个准话!”

潘士聪没好气道,“给你娘的准话!你们张嘴顺便说了,到时候上头追责下来,怪罪的可是老子,老子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子要是出个什么事,谁能给我养家!”

见潘士聪向来注意模范形象的人,这个时候连粗话都爆出了口,众人皆沉默了起来,气氛有些沉重,半响潘士聪方才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回去该干啥干啥,散了散了。”

等众人都散了,潘士聪喊住潘阳,同潘阳走在一块,压低声道,“兆科叔,我向来信你,这事...真的可行?”

实话说,潘阳也不敢跟他保证什么,虽说她清楚历史的走向,但也不能保证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万一真出了事...

潘阳揉揉太阳穴,道,“士聪,你再好好想想,我只能说,如果出了什么事,不会让你一个人担责任!”

潘士聪咬牙道,“今晚我就去和王有田商量,如果他也敢,我们就单干,他.娘的,真没法活了!”

潘士聪找王有田商量的结果,潘阳不得而知,秋忙结束后下了一场秋雨,漓漓拉拉下了两天,雨停之后冬小麦就该种下地了,就在潘阳以为他们下一季还会在一块干时,傍晚吃过饭,潘士聪来她家了,通知她七点钟去王有田家,队里要开会了。

潘阳隐隐能察觉到是什么事了。

张学兰多嘴问道,“士聪,开什么会?我们都要去?”

潘士聪道,“兆科叔去就行了,婶你就在家带孩子洗洗先睡了吧。”

潘阳到王有田家的时候,潘家村生产大队三十四户人家户主都已经聚在了王有田家不大的院子里,女人们都没准过来,潘士聪格外的谨慎,在他i看来,女人的嘴就是喇叭筒,女人一旦知道,秘密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王有田家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潘家村分东西两个大队,西大队队长潘士聪,东大队队长何耀光,还有两队的副队长,村书记王有田、副书记以及村委员,村里能说上话的村干部都在了。

王有田家板凳数量有限,所有人干脆都蹲在地上,王有田就蹲在中间,他打破沉默道,“我们队委会商量过了,打算分田到户,瞒上不瞒下,但是有一条,各家各户必须要保证来年交足了公粮...”

由此,这层窗户纸算是被捅破了,立马热闹了起来,有人干劲十足道,“谁要是敢说出去,谁就是他女人养的!不用书记你说,我们也得把他给解决了!”

☆、第21章 号二更

就在所有人都热火朝天规划来年怎么干时,潘阳突然道了一句,“如果这件事被上头发现,队里的几个干部弄不好都要去坐班房,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大家考虑过他们上面老的小面小的该怎么办?”

潘阳话音落下,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是啊,这年头家里统共就那么一两个男人是家里顶梁柱,不说上面老的了,单说下面小的,眼下哪家哪户孩子不多?万一队里的几个干部蹲班房了,又有谁来负责孩子们的吃饭上学问题?

分开单干不是儿戏,这些事都必须要考虑到,可不能只让队里干部承担风险!

潘士聪竟有些红了眼眶,拍了拍潘阳的肩膀,道了一句,“兆科叔...”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算有人想到他们的死活问题了。

潘阳看了一圈沉默的众人,沉吟了下,正色道,“依我的建议,队里有田大哥、士聪还有耀光,他们如果出事,为的都是我们队员,到时候,我们谁都不能孬熊,队里凑钱凑粮食,给他们老人养老送终,供他们小孩吃饭上学,直到成年之后,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不行,那分开单干的事也别干了,友田他们几个没理由为我们白担风险。”

二麻子附和道,“兆科说的是,我们也不是孬熊人,我没有任何异议,只要能干好,不怕担风险,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潘兆丰道,“我也穷怕了,随便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要坚持单干!”

潘兆丰家才三个孩子而已,他都说穷怕了,那别人有五个六个,甚至十个孩子的家庭呢?岂不是要穷疯了?

他们生产大队还真有一户,家里有十二个孩子,前头连着生了十一个闺女,最后才生了个儿子,这户人家户主叫潘士新,潘阳虽然对潘士新不熟悉,但对他以后的孙女很熟,他孙女可是跟她一块长大的小伙伴,多年的挚友!

潘士新率先在写好的保证书上签字,保证如果出了事,就供养队里几个干部家的老人和小孩,大家看潘士新都不怕了,那谁还担心,都挨个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有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最上面,靠后的是村里的几个干部潘士聪、何耀光...

再下面依次是生产大队三十几户人家户主的名字。

签完之后,王有田拿公章在他和几个干部的名字上盖上章,其他人就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上手印,由此,他们潘家村生产大队算是开始了分开单干。

当晚潘阳从王有田家回去,潘恒春和张学兰还没睡下,潘恒春揽着潘士告坐被窝里给他讲故事,张学兰坐潘士云的被窝里学织毛衣。

见潘阳回来了,潘恒春忙问道,“今天士聪把你们都叫过去,有事?”

其实在今天之前,潘恒春隐隐听到过什么分开单干的话,只是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没人愿意跟他这个老头子细说,眼下王有田竟然把队里所有户主都喊了过去,潘恒春也能估计到是因为什么事了,只是他不敢想,必须要向他儿子求证一下。

潘阳把今天晚上商量的事跟他们大致说了下,道,“阿哒,这天终是要变了,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穷苦困顿了大半辈子的潘恒春抑制不住,连声道‘好’,他摸摸潘士告的脑门笑道,“有说什么时候分地?这下好啦,我们可以准备小麦种子了,要我说啊,我们可不能像大队里那样,为了省点小麦种钱用去年的陈小麦当种子,今年我们得去农机市场买种子,挑顶好的买,我们就比比明年谁家收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