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立刻扑地,连连磕头:“陛下恕罪,微臣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他与宋家秘密往来,皇上如何知晓这等秘事?何况收受宋家的银子真的不能怪他,他一个刚调回京城的官,倘若不靠附一个大家族,以后必然孤立无援。
宋家是皇上圣宠的家族,宋家还出了一位宠妃。他投诚宋家也无可厚非啊。
“朕不过调回你半年,大理寺让你搞得乌烟瘴气,朕看你不是一时糊涂,是糊涂到底了!”朱明炽淡淡道,“传都察院都御史过来。”
当晚朱明炽就革除董耘官职,赶回原籍并贬官一级。
次日的内阁议会上,收受了董耘贿赂的宋宜诚自然要为其辩解了:“……董大人虽然有错,但任期也破了不少冤假错案,怎能说贬就贬!还请皇上三思才是!”
章首辅就道:“他破冤假错案?我看他与宋大人钻营倒是在行得很!”
宋宜诚也笑:“章大人是污者见污,宋某与董大人清清白白,章大人这话说得,恐怕还请章大人拿出铁证才是!”
“行了。”坐在堂前的朱明炽淡淡道,“董耘官职已废,不必争辩。朕叫你们来,不过是定个大理寺卿新人选。”
章首辅出列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大理寺少卿沈练颇为练达,又是上任大理寺卿季大人的得意弟子,近年在大理寺的作为有目共睹,虽然年轻了些,却也可以在寺卿这个职位上历练一番了。”
沈练今年不过三十三岁,位列九卿的确有点年轻了。
另有几个人反对,觉得沈练太过年轻了。
朱明炽眉毛都不动,听他们吵,吵吵吵,屋顶都要掀翻了。一群学富五车的老头吵起来,也是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样子,再加些污言秽语跟菜市场的泼妇也差不多了。
“便不说沈练太过年轻,庄肃调任庐州知府,沈练又升任了寺卿。那少卿一职何人可任?”说话的是工部尚书张振生。“少卿主管大理寺大小事务,若不是熟悉大理寺的人,不能任此职!”
户部侍郎孙大人平日跟章首辅颇为交好,道:“从大理寺选能人任职即可,我看大理寺寺丞赵长宁可任此职。”
另有一人说:“孙大人推崇赵长宁,恐怕是因他与你得意门生赵长淮同是兄弟的缘故吧?”
孙大人脸皮自然也很厚:“齐大人这话轻巧,我推赵长宁自然是因为赏识他。难道你方才推周孟龄为大理寺卿,不是因为他有才干,而是因他是你多年的挚友?”
那人自然无话可说。
宋宜诚淡淡道:“赵长宁入大理寺还不足三年,已经晋升至大理寺丞,要让他不足二十五岁就做大理寺少卿,恐怕是过头了些。”
“甘罗十二岁为相。赵长宁熟悉大理寺职务,又是探花郎出身,经验丰富破了不少大案要案,如何不能当大理寺少卿了?”孙大人立刻反驳。
朱明炽又喝茶,道:“沈练可任大理寺卿,他任职大理寺少卿已有七年,其间从未出过差池。朕同意沈练任职,若你们能说出个比他更有经验的,朕倒也认同了。”
朱明炽难得没有与章首辅意见相佐,倒是让宋宜诚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他没猜到是什么。
“皇上所言极是。”孙大人趁机拱手道,“那大理寺少卿此职,皇上可有人选?”
大理寺左右少卿两人,一个直升一个调任,不能都位置悬空。
朱明炽笑了笑:“我听孙爱卿说赵长宁,不妨再说说看?”
孙大人就道:“孟大人一案中,赵长宁赵大人颇有当年季大人之风。而且在大理寺经验丰富,处理过不少大案要案。年轻又如何?我看赵大人沉稳,年长十岁的都比不过她。当年沈练不也是二十六岁便做了大理寺少卿,沈大人在这个位置上也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朱明炽道:“赵大人的确不错。”
朱明炽这话几乎就是在摆明了说他赞同赵长宁做大理寺少卿。
但宋宜诚如何能答应,赵家与他宋家已经是世仇,赵长宁登上大理寺少卿的那一日,就是他赵长宁飞黄腾达的一日!
正四品官员与正五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赵长宁要与他同朝,可在朝会觐见,还可以养不超过两百人的护卫。
沈练要升迁大理寺卿,倒是便宜了赵长宁,眼下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孙大人的话不无道理。”章首辅开口了,他一向赏识赵长宁,自然愿意为他说话。
内阁几人面面相觑,又起了争议,不过没有像刚才那般吵得这么大声了,毕竟跟大理寺卿这个职位比起来,还不在九卿之列。争议点主要是赵长宁太年轻,但有沈练的前车之鉴,似乎虚岁二十二也还好。
不出意外,今天没吵出结果。明天继续开会,继续吵。
朱明炽从内阁出来,陈昭随侍左右,低声道:“皇上想让赵大人当大理寺少卿?”
“除她外,暂时没有别的人选。”朱明炽淡淡道,闭眼问,“你想说什么?”
陈昭道:“微臣以为赵大人太年轻了。”
朱明炽笑着说:“要说年轻,当真不年轻了。”别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身后娃都有一串了。
陈昭眼前,却始终残留着赵长宁那种凉薄淡漠的笑容。这个妖物,若不是他蛊惑圣上,圣上怎么会屡屡为他破例。
陈昭自宫里出来后,探子送来了一份密保,他看完后沉默很久,将密保捏作一团,道:“……去赵家。”
终于有蛮儿的下落了!
虽然赵长宁曾警告他不要再找,但陈昭自然不会听,私下派锦衣卫暗查。不过前几天被孟之州中毒一事绊住手脚走不开,如今,探子给他传回了确定的消息。
蛮儿就在赵长宁府上,似乎是当了个下人!
他嫡亲的胞弟,竟然给别人当下人!
这个妖物,今日不除他,来日恐怕成了祸患。
第92章
长宁在教陈蛮下棋。外面雪落纷纷,她拥着铜手炉, 两只手烫得暖暖的。
陈蛮学得很认真。遇到被长宁围堵的地方, 捏着黑子皱眉思索。长宁专心暖手, 也不催他。
“大人,我放这里。”陈蛮落下棋子。长宁一看就笑了:“你确定?”
那必然是一条死路了……陈蛮眉头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