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话何止我不爱听，也并没有讨好到小夜，倒是帮小夜彻底放下了心底的那点不自在，赌气似的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满脸揶揄的说道：“听甄诺说，您今天本来只是想来蹭顿饭的，我猜，就是想跟我说这一句‘可喜可贺’的吧？我和楚南要是没说开看开，没亲上加亲，您何止是还没有时间来蹭饭啊，怕是依旧连接我电话、回我信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吧？我的林大队长……不，是林代局长！你他妈来蹭个饭还穿的这么正式，干嘛？想用官威震住我，怕我跟你算一算你当初将我推进人生的火坑这笔账是不是？！还别说，这么一想，我还真就有渎职包庇楚南，跟他一起报复社会的动机和嫌疑了呢！难怪一听张明杰他妈妈不是死于意外，你就火急火燎的的去而复返来找楚南求证是不是他做的呢，若果然如此，那我不单也有责任、有嫌疑，甚至我本身就极有可能是楚南报复张家人的动机啊，所以当初指派我冒充楚南女朋友来贴身保护他的你，便也要难辞其咎了，对吧？虽然我和楚南假戏成真不是你的错，但你交给我这样的任务之前，居然连我姐就是他后妈这种关键的信息都没有查清核实，我就算把楚南这嘴伶牙俐齿卸下来借给你，怕你届时也很难说得清楚摘得干净吧？”

什么叫把我这嘴伶牙俐齿借给他，说的好像我很擅长诡辩或者狡辩似的……

若雅刚斟了一杯大红袍，已经递到了林志面前，闻言动作便已凝滞，又见林志没有否认，讪笑着来接她的茶，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确有这种猜疑顾虑，顿时玉脸生寒，一点面子不给的将手收了回来，一边不掩鄙夷的冷冷凝视于他，一边自斟自饮了——虽未明言，其意自见，很不欢迎他这位客人。

林志两手悬空，接了个寂寞，更是尴尬的无以自处，索性破罐破摔，壮起胆子偷瞄了一眼我的脸色，见我竟是神色如常，意外之余，亦稍稍松了口气，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的对虎姐含糊其辞道：“你这丫头啊，就是容易想太多，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偏要用最复杂的方式去分析，去理解，有必要吗？真没必要，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查案子当然是要较真儿了，力争查的越清楚越好，如此才能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但生活里的事情，实在没必要那么锋芒毕露、眼不着砂的，你要学会圆融通达，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得学会装糊涂才好，这样既可以帮助你回避掉很多矛盾的发生，很多时候也是解决矛盾最有效的方式方法，最关键的是，这会让人觉得你很好相处，所以别人自然也就很愿意和你相处了——其实这个道理，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无论是官场、商场、情场乃至任何一种关系场，都是皆通的，人情世故，不外如是，丫头，你得学啊，以前那么愣无所谓是因为你光杆儿一个，但以后不是了呀，你是要跟人搭伙过日子的，还这么愣，能行吗？肯定不行了啊，你得知道怎么讨人喜欢，所以啊，你要简单点，糊涂点，别担心自己会吃亏，因为吃点小亏，你才会占到最大的那份便宜。”

虎姐一看就是被林志给忽悠惯了，居然真的在细细咀嚼他话里的内容，我要不是顾忌后面的事情还得用这厮费心卖力，刚才听虎姐揭露他真实心思那一刻就已经忍不住一记双脚飞踢招呼在他脸上了，这时候更是气得我心尖都在颤抖，偏偏还得装出一脸淡然的假笑，道：“别整你那套官场厚黑学来荼毒我们家小夜了，她学不来，也学不会，而且你这种假装简单的活法才是最复杂的活法，我喜欢小夜，就是喜欢她的真实率性不做作，所以这才是最重要的，无所谓她是简单还是复杂，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她呵护她，她已经为我牺牲了很多，我不希望也不需要她为我牺牲更多，我只想让她活的轻松、幸福就好。”

冬小夜醉颜微酡腮潮红，羞得回过头去望窗外，好像听得有人经过似的，浑然忘了这是六楼，不过一只手却很诚实的偷偷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林志原本就是没话找话，只为下台阶，当然不会跟我抬杠，忙不迭的摆出一副长辈嘴脸，感慨笑道：“是啊，小夜这丫头，最大的优点就是太实诚了，虽然直了点，但跟你还是很互补的。”

真不愧是师徒，说话都是一个调调——跟我互补是啥意思？

褒义还是贬义？

丫的该不会是故意在挑战我的底线吧？

我依旧保持浅笑，对若雅道：“你怎么还自斟自饮上了？林局是来找我的，那进门就是我的客，你就别替你们家小白摆主子的谱了，赶紧的，帮我给林局去泡杯新茶。”

若雅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招呼甄诺一起收了桌上现成的茶具，换了个普通的大水杯，给林志沏了一杯我最钟爱的最最普通的茉莉花茶。

林志是好茶之人，哪里看不出我是故意收了好茶请他喝孬的？

自然也就意识到自己一再失言惹得我有点忍无可忍了，讪讪的不敢再多说多错，接过茶抿了一口，尴尬的赞道：“不错，这茶喝着倒也顺口。”

没敢虚伪的说好，也没敢实诚的嫌不好，我看你还有啥脸再评价我，我戏虐的看着林志品茶，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许。

终归是亦兄亦父的师徒关系，即使心里对他有些意见，冬小夜到底还是见不得林志在人前难堪的，于是整理了一下情绪，替林志岔开了话题，问我道：“你刚才话没说完，所以我还是没听太明白，你所谓不是意外，就是有利的转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借换茶点林志，就是嫌他说多错多，管的也有点太多，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懒得再跟那厮计较，便答小夜道：“如果不是意外，那就一定是案件，既然是案件，则一定是因有果、果有因，必是有迹可循的，如此一来，在张家人不得不怀疑我，为此无法拒绝警方深度介入调查的前提下，警方非但很容易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且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也必然能再查出点什么来的，这对我而言不就意味着极有可能是个有利的转机吗？”

“你该不会是怀疑张夫人是被……”虎姐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转到了林志脸上，却见林志恍若未闻，只是专心品着那杯廉价的花茶，她一时茫然，后边的话便也没说出来。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凶者不惜痛下杀手，那么但凡是有意针对张家的行为，其中的内幕和性质就可想而知，一旦被挖掘曝光出来，舆论大概率是对张家不利的，而对他们不利的舆论，就必然是对我有利的舆论，现在张家那些潜在的援手尚因舆情复杂、真相不明、形势不清对他们抱持推脱敷衍的观望态度，届时风向一边倒，也就更不可能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拉一个注定要被我……准确的说，是被墨家给踩进泥里的人了，你说，张明杰他还能坐得住吗？即使他不再奢望翻身，仅仅是为了自保，他也一定会所有动作的，他必须要在不利于他的舆论出现并发酵之前，将我这个对手或者沙之舟那个把柄至少抹除掉一个，让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咱们再去利用他妈妈被害的案子引导舆论，性质就不一样了，人们只会觉得我是故意针对张家，即便张夫人的死确确实实牵扯出张家的一些丑闻，可我哪怕是客观评论两局，估计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我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