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_分节阅读_266(1 / 1)

闺中记 八月薇妮 2345 字 1个月前

云鬟来至桌边儿,便坐在凳子上,那边儿韩捕头正埋首间,听了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是云鬟,眼神微微一变。

旺儿悬着心,提着伞做足准备,只等他若是动粗,便命也不顾也要上去保护。

不料韩伯曹盯了云鬟半晌,道:“你来做什么。”

云鬟道:“身上有些冷,想吃口热酒。”

韩伯曹嗤地一笑:“你?这儿的酒太烈,一口你只怕就醉死了。”

云鬟淡淡道:“有时候,倒是宁肯能醉死过去才好。”

韩伯曹闻言,眉尖皱起,眼睛便红了。垂眸看着面前的酒,复自己起手倒了一碗,又喝了两口才放下。

云鬟自己捧着坛子,叫小二又拿了个酒杯来,慢慢地也倒了一杯,举起来嗅了嗅,果然酒气浓烈,叫人未饮先醉似的。

韩伯曹抬眸看她,见她动作如此斯文,忍不住又笑了笑,道:“酸腐书生。”

旺儿一直看到如今,才略松了口气,不敢靠前坐,就在他们后面一张桌子坐了。

云鬟轻嗅了嗅那酒气,便道:“韩捕头……钟情于春红姑娘?”

韩伯曹道:“我么?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钟情不钟情,我就是爱看她。”

一个青楼妓女,一个却是正经的官府捕头,云鬟想到春红的言行举止,不由问道:“爱看她什么?”

韩伯曹似觉着这问题有些可笑,然而眼中却透出回思之色,便道:“爱她什么?什么都爱,她那小模样,那坏脾气……她骂人时候我最喜欢,毛毛的眼睛瞪起来,瞪得人的心都醉了,我就看一辈子也不觉厌倦。”

雨又下了起来,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似乎整个天地都湿淋淋潮润润地。

云鬟怔怔地看着韩伯曹,不知为何,看着这平日仿佛不近人情又有些阴森独断的男人……忽然说出这些直直白白的情话,她并不觉可笑,心中仿佛似有涟漪动荡,觉着这世间之情实在奇妙的很……

而当那最后一句猝不及防地听在耳中之时,却好像有人在那心底涟漪之上狠命一击。

她的眼前,陡然出现烛光之中,某个人似笑非笑的脸,也是这样说:你要是这本书就好了,我就看一辈子也不觉厌倦。

那颗心蓦地惊跳不休,仿佛一条离了水的鱼,在拼命地打挺翻腾。

云鬟不禁抬手,在胸口揉按下去。

韩伯曹笑道:“怎么,你是不是觉着很可笑?”

云鬟竭力压制,才将莫名惊动的心绪平复,忙又嗅了嗅那酒气,才道:“并非如此,只是想到……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是如此罢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韩伯曹长长地吁了口气:“说的倒是挺好听,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文绉绉的,可是老子不会这些,也不爱这些……”

云鬟将杯子凑在唇边儿,想喝却又不敢。

韩伯曹觑着她,这一次却不再笑话,竟说道:“谢凤,你很有种。”

云鬟一愣,韩伯曹道:“我多少年没见过像是你这样的人了。看似风吹吹就倒,其实竟比铁石、比金子还刚硬坚决呢。”他说着,便笑了起来,举起碗又喝了两口。

云鬟不语,只是垂眸嗅那酒气,酒气氤氲,仿佛有些微微地醉了。

韩伯曹笑了笑,道:“你昨儿骂我的那些话,真是厉害,我常常听人说,文人笔如刀,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也真真儿的如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着我,这么多年了,头一次有人敢当面儿这样说我,就像是当面儿打我耳光一样,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真他娘的有种,你们北方的人,都像是你这样儿么?”

云鬟苦笑,轻声道:“韩捕头……可我现在觉着,我仿佛是做错了。”

韩伯曹对上她的双眼:“是因为春红?”

云鬟道:“我当初觉着阮氏是在为什么人顶罪,可现在看来,她只是想维护春红姑娘。而春红姑娘今日所做,却也正是为了维护阮氏。我想……我是误会了什么。”

韩伯曹敛了笑,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一碗酒:“正如你所说,当初我是第一个赶去乌篷船的,在船内,我嗅到了她身上那独有的幽露香的气息。那时候我心里就很不安了。”

所以才会那么着急地想定案,一听说吴老实跟杨老大口角,便立刻将他拿下。

后来就算知道阮氏口供有误,也不肯揭破。

甚至在发现云鬟探去胭脂阁后,他也不惜要跟她对上……

韩伯曹喃喃道:“我想为她做尽所有,只想保住她……”把碗里最后的酒都喝光了,韩伯曹道:“你想知道真相吗?”

第153章

春红姑娘原本在扬州为妓,阮氏则是她的婢女。

当时,杨老大是青楼里的龟公,后因犯了错儿,被楼里赶了出去。

春红当阮氏如姊妹一般,从小儿也多亏是她护着,阮氏才不曾被楼里的妈妈卖了,因阮氏渐渐大了,越发在楼里留不住,便打算要赎身。

春红虽舍不得她,却也不忍见她留在这火坑,朝不保夕的。因此竟偷偷拿了银子资助。

本想给阮氏挑个好人家,于她心里想,至少吃穿不愁的殷实之家才好。

谁知阮氏竟鬼使神差地看中了吴老实。

春红见吴老实要相貌没有相貌,要家世没有家世,什么才学之类就不必提了,更连两个钱儿都没有,简直是个下下之选,心里自是不喜。

可也毕竟是阮氏自己看好了的,且又中意,春红拗不过,只得随她。

后来春红因年纪大了,便从扬州来至会稽,两个人私下里见了几回,春红见阮氏打扮寒酸,自然越发不喜欢,然而见吴老实待她还好,倒也罢了。

谁知杨老大偏也在此撑船为生,一次,无意中见到了阮氏,自以为有把柄在手,便想要挟。

也曾跟吴老实不三不四地说了几句,吴老实虽然有些无能,怎奈跟阮氏是极好的,竟逼得跟杨老大打了起来。

阮氏知道之后,生怕再闹出去,十分恐惧,私下里跟春红商议。

春红便叫她不必担心,心里暗想法子解决。

此后,春红暗中吩咐婢女领杨老大过来,自个儿同他说起此事,叫他闭嘴不许透露。

按照春红所想,便多少给杨老大几两银子封口而已,也并没有大事。

不料杨老大先前在扬州之所以被赶出去,就是因为不守规矩,他又从来都垂涎春红美色,此刻见她有求于自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色迷心窍,竟非要求欢。

春红自然不愿,又狠狠地打了两个耳刮子,指着骂道:“你看清楚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儿,什么下作东西,也敢沾我的身儿!”

然而杨老大油盐不进,捂着脸便道:“不过是个婊子罢了,有什么矜贵的?你若不许,咱们就嚷出去,看看是谁更难看。”

春红本是个有些烈性的,当下几乎就要叫楼里的人进来,将他狠打一顿了事,然而又怕逼急了这无赖,让他鱼死网破,她倒是无所谓,岂不是害了阮氏跟吴老实?

春红为了让他住嘴,只得含恨委屈,任凭杨老大发泄了一番,苦忍了过去。

在春红看来,一次就罢了,从此自然两不相干,谁知杨老大食髓知味,自此之后,每每又来厮缠。

他也知道自己上不了台盘,怕给楼里妈妈看见了赶打出去,便偷偷摸摸地来,春红若是不从,便拿出阮氏两口子来威胁。

他的为人龌龊,动作又粗,一旦得手,便百般凌辱折磨,不可细数。

春红苦受了数回,心里实在恨怒交加,忍无可忍。

她情知这样是没有头儿的,暗暗算计了几日,终究筹划了个一了百了的法子,决定动手杀之,免除后患。

那日她换了男装,提了食盒,酒水里自然缠了迷药——这种东西青楼里当然是常见易得的,便站在岸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