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节(1 / 1)

他不是因为脚滑才不慎摔下了楼梯,是有人在后面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而当时,他身后的人也唯有他的长随,再没有别人。

所以,是他推了自己!

是他想要害死自己!

怎么会呢?!江德深死死地瞪着长随那张故作悲怆的面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不甘心。

这可是他的亲信啊,这个贱奴居然背叛了自己!

他千算万算,算计了一辈子,最后栽在了自己的女儿和亲信的手里……

“你……”

江德深心里的不敢更浓了,他想说什么,立刻就被长随撕心裂肺的声音压了过去:“老太爷,老太爷您没事吧?”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

无尽的黑暗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江德深再也抵抗不了,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彻底沉沦在黑暗与阴冷之中。

只留下一酒楼的酒客们神色惶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酒意全消。

三皇子被苏娜招为王夫的事,慕炎自然也得了禀报,而且远比江德深所知更为详尽。

“公子,之前慕祐景的行踪一直很隐蔽,直到前几日,南怀伪王苏娜宣布和大盛结亲,立其为王夫,还说,大盛朝现在被人‘篡国’,和他们怀国一样,说慕祐景才是大盛的正统继承人,他们两人结亲,就是两国结亲。”

一个方脸小将如影随形地跟在慕炎身旁,有条不紊地禀着。

慕炎负手慢悠悠地缓行于林荫之下,周围静悄悄的,幽静祥和,只偶尔有雀鸟振翅飞过的声音与风拂树叶声交错着响起。

慕炎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处漫步,方脸小将却是浑身紧绷,一边走,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布局以及来来去去的东厂番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东厂,若非外面的匾额错不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带着几分雅致、几分幽静的地方居然是东厂。

方脸小将还在继续禀着:“那伪王还说,待他们收复大怀后,就起兵助王夫收复大盛,从此两国为一国,同为怀国。”

“她宣称自己乃是圣女降世,有神明庇佑,将带领大怀开疆辟土,慕祐景就是受神明指引来到她身旁。她这番神神道道的言论已经蛊惑了不少怀州的圣火教信徒。”

方脸小将的言语中露出几分不屑,觉得这个什么南怀女王简直是大言不惭,以为愚弄几个怀州愚民就能成事,真真可笑!

慕炎冷笑了一声,随口问道:“我记得上次不是说那什么圣女已经立了一个王夫了?”

方脸小将脚下的步伐缓了一缓,神情透着几分古怪。

他清了清嗓子,才答道:“听说,她是立了两位王夫,不分大小。”

方脸小将不禁在心里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些个蛮夷还真是不讲究。照理说,王后都没有立两个的先例,轮到王夫,这规矩改得倒是快。

更令他“钦佩”的是那位曾经的三皇子殿下,与别的男人共侍一妻居然也愿意,这还真是能屈能伸了!

也幸亏大盛还有公子,不然由着今上的儿子们昏招频出地闹下去,大盛只怕真要覆灭了。

话语间,二人来到一道铁门前。

大门外守着两个东厂番子,面无表情,浑身释放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走在前面给慕炎领路的小内侍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慕炎看来,目光在那方脸小将身上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摄政王,诏狱重地,闲人免进。”

他的言下之意是,这里只有慕炎可以进,旁的“闲人”止步于此。

方脸小将微微皱眉,心道:这內侍也不知道在傲些什么,对公子也太无礼了!

慕炎浑不在意,干脆地吩咐道:“你在外面等着。”

“是,公子。”方脸小将立刻就抱拳领命,心里叹息:公子的脾气真好。

那道铁门在一阵粗糙的吱嘎声中被开启,诏狱内,阴森森的,还没进门,一股寒意就扑面而来。

“摄政王,请。”

那小內侍走在前面给慕炎带路,那方脸小将站在大门口目送二人进去,直到那铁门再次关闭了,不留一点缝隙。

诏狱内的墙壁上点着一盏盏油灯,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了这条通道。

黑暗的牢房中隐约可以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混着镣铐碰撞声。

小内侍带着慕炎在诏狱内七拐八弯了一番,最后来到了一间牢房中。

第806章 招了

一个着白色中衣的男子四肢大张地被锁链固定在斑驳的墙壁上,旁边一个面目森冷的东厂番子手执长鞭,一鞭接着一鞭地抽打在他身上,鞭子挥舞得呼呼作响,在那白色的中衣上留下一道血痕,男子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着一袭竹青色直裰的岑隐也在里面,坐在一旁的一把高背大椅上,自顾自地饮着茶。

小蝎在一旁烧水,看顾炉火。

岑隐早就给慕炎也留了一个座位,慕炎不客气地在岑隐身旁坐下了,小蝎识趣地给慕炎也上了茶。

慕炎根本看也没看那受刑的男子一眼,仿佛他来此处只是为了喝茶一般。

岑隐顺手把手边的一张纸递给了慕炎,“你看看吧。”

慕炎一目十行地扫视着,这是一份审讯记录。

岑隐在一旁简单地与他说起审讯的情况:“这个罗大卫一伙人确实是原南怀余孽。他们是伪王苏娜派来的。一行一共十二人一起来京,在冀州才分开,分成两批人进京,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彼此间不知道对方的落脚点。”

“他们来大盛的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说着,岑隐微微勾唇,绝美的面庞上似笑非笑,“还想打听你我二人的关系。”

慕炎从那份审讯记录中抬起头来,挑了挑眉,哈哈大笑。

他爽朗的笑声与另一个凄厉的惨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岑隐还在接着往下说:“他们想借着一个月后的武选混到你的身边。而且,在京城里,除了许家三姑娘外,还有别的联络人。”

岑隐狭长幽深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尤为明亮,就像是一头盯上了猎物的孤狼般。

慕炎把那张审讯记录又放了回来去,顺口问了一句:“许夕玉是怎么回事?”

“正审着。”岑隐淡淡道,又端起了手边的茶盅。

慕炎这才看向了被铁链吊起的罗大卫,在东厂被审讯了好几天,罗大卫早就面目全非,沾满鲜血的脸庞上又青又肿,五官有些扭曲,他十指的指甲都被剥离,指尖上血肉模糊。

审讯的东厂番子毫不心软,还在一鞭子一鞭子地往罗大卫的身上抽。

“啪!啪!啪!”

东厂用以审讯的鞭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鞭子,这些鞭子上都是带着倒钩的,而且用盐水泡过,每一下都抽得罗大卫生不如死。

他的气息微弱,连惨叫声都变得虚弱无力。

“啪!”

又是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他的胸膛上,正好抽在之前还未愈合的另一道血痕上,伤上加伤。

罗大卫浑身一阵剧烈的抽搐,他终于熬不下去了。

“我招!我招!”

他凄厉地喊道,浑身还在不住地哆嗦着,就像是得了羊癫疯似的。

“还不说!”那东厂番子便收了鞭子,鞭子还示威地在地上重重地甩了一下。

鞭子发出的破空声吓得罗大卫的身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罗大卫颤声道:“我们大怀早在四五十年前开始,就陆陆续续往大盛安插了不少人……”

慕炎和岑隐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四五十年前的话,当时在位的怀王就是苏娜的祖父了。南怀这盘棋下得倒是大。

罗大卫接着说道:“当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拿下大盛,其中有些家族已经在大盛根深蒂固地扎根了……比如孙家。”

慕炎慢慢地扇着手里的折扇。

对于罗大卫招出孙家,并不意外。

拔出萝卜带出泥,当许夕玉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的身份曝光后,他们自然而然就把怀疑的目光瞄准了许夕玉的外祖家,孙家。

罗大卫的嘴巴肿了大半,声音有些含糊,“孙家本就是怀人,在五十年前,举家来了大盛。”

这时,旁边的东厂百户殷勤地跑了过来,主动跟岑怡说起孙家的情况:“督主,孙智是泰德二十年的举人,泰德二十四年中的进士。长子孙希二十岁中了进士,也就是许家三姑娘的外祖父。”

“孙希官位最高做到吏部左侍郎,八年前就辞官回乡了。”

“他膝下有两儿七女,又养了好些无家可归的孤女,当自家姑娘养着,孙家在当地颇有几分名望,有口皆碑。”

“许三姑娘的生母就是孙家次女。”

听到这里,慕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这么说,孙家的姻亲也是不少的。”

这孙家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然生不了那么多,干脆就打着收养的名义,多养些姑娘在府中,等姑娘嫁出去后,就可以凭此广结姻亲。

如此,孙家的姻亲就遍及了大盛各地。

用这种方式往其他家族插眼线虽然费时,却也最不着痕迹,从许夕玉身上就能看出效果来。

岑隐随口吩咐道:“去查。”

百户当然明白岑隐是让他去查孙家的那些姻亲。

“是,督主。”百户立刻领命,眸子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又有差事来了。这可是他们在督主跟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罗大卫喘了几口气,才稍微缓上劲来,又道:“我的身份低,只知道许三姑娘是孙家的外孙女,又是慕炎的嫡亲表妹。上头告知我们来了京城后可以和许三姑娘联络,说许三姑娘会提供一切帮助。”

“可是我到京城后,一直联系不到许三姑娘,只能反复去柳叶巷那边等人。”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

“你们相信我!”

罗大卫的眼睛几乎瞠到了极致,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既然审得差不多了,岑隐便也不再留,悠然地站起身来,对慕炎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我们走吧。

慕炎也站起身来,随意地掸了掸袍子。

岑隐一边朝牢房外走去,一边淡淡地说道:“这些天,许夕玉一直咬定是许大人串通外敌,她是被逼无奈,受许大人指使。她还说,许大人是因为许景思和亲以及先皇后之死,对大盛恨极,要大盛亡国。”

岑隐微微勾唇,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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