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节(1 / 1)

对此,慕炎只给了一个字:“蠢。”

对于那个脑子进水的表妹,慕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大步上前,与岑隐并行,拍了拍他的左肩道:“辛苦了。”

审一个不识时务、蠢不可及的蠢人可不正是辛苦了!

“走走走,我请你喝酒去!”慕炎放肆地抬臂揽上了岑隐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云庭酒楼不错,那边的厨子烤鹿肉做得特别地道,比你家小蝎可厉害多了!”

“……”小蝎眼角抽了抽。这个摄政王真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给他烤鹿肉还要嫌弃。

小蝎对于二人的亲昵见怪不怪,而后方几个东厂的人却是看呆了。

百户差点没脱口喊大胆。谁不知道督主不喜与人亲近!

百户终究是没喊出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督主被这个厚脸皮的摄政王勾肩搭背地拖走了。

周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那个手指长鞭的东厂番子连手里的鞭子掉了都不知道。

岑隐和慕炎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出了牢房,人没影了,但是慕炎的声音尚未远去,从门外钻入他们的耳朵:

“过几天,蓁蓁就要及笄了,我送什么好呢?”

“礼服首饰什么的,姐姐早就备好了,轮不到我。”

“琴棋字画、印石玉佩摆设什么的,好像也不适合作为及笄礼。”

“蓁蓁好像是挺喜欢我家那个花匠培育的菊花与茶花,可我总不能送一个花匠给她吧?”

“……”

慕炎一边走,一边罗里吧嗦地说个没完没了。

岑隐偶尔应一句,心里有些唏嘘:这一转眼,小丫头也要及笄了啊。

先前给慕炎领路的那个小內侍就与小蝎一起在后头跟着,小內侍一脸复杂地听着,觉得督主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居然有耐心听摄政王说这么些个有的没的。

小內侍悄悄地去看身旁的小蝎,却见小蝎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暗暗叹道:他果然不如小蝎公公见惯了大场面,难怪能成为督主的亲信。

那小內侍挺直腰板,板起脸,连忙也做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做派,不近不远地跟在岑隐和慕炎的后方。

诏狱的铁门在那粗糙的吱嘎声中再次被打开,微风迎面拂来,带来草木特有的清香,与诏狱内那阴冷腥臭的味道,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方脸小将已经离开了,守在外面的是一个身形干练的锦衣卫千户。

何千户见岑隐出来,立刻就上前禀道:“督主,一个时辰前,江德深从广聚酒楼的二楼摔了下来,当场就不好了。刚刚江家挂起了白幡。”

挂起白幡意味着家里要办丧事。

慕炎和岑隐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江德深死得未免有些突然。

“真死了?”慕炎摇了摇手里的折扇,随口问了一句。

没等何千户答话,慕炎又道:“去江家看看人是不是真死了。”

何千户没立刻答应,而是先看了一眼岑隐的脸色,见岑隐微微点头,这才抱拳领了命。

何千户匆匆离去。

慕炎望着何千户远去的背影,把手里的折扇灵活地转了两圈,笑吟吟地说道:“人要是真死了,倒是有趣。”

跟着,慕炎就转了话题,他再次搭上岑隐的肩膀招呼道:“走走走,不说这些扫兴的人了,我们喝酒去!”

守在诏狱外的东厂番子自然也看到了,同样是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远了。

这个摄政王的脸皮真是太厚了!

这一日,这个念头在东厂上下的脑子里回旋不去。

至于外头那些观望着的朝臣更惊,他们本来还在纠结着岑隐和慕炎的关系到底崩没崩,就看到两人一起去了云庭酒楼。

这两位祖宗一起去喝酒的消息不消半天就在文武百官间传遍了。

这下可好了,这些大臣们也都不纠结了,就像端木首辅说得那样,都好好干活吧。

但是,紧接着,就又有两个消息连着传来,引得整个朝堂的官员们都懵了。

第一桩是慕祐景竟然没死,还远赴数千里之外的怀州,成了南怀伪王苏娜的王夫,还要与苏娜一起讨伐大盛。

第二桩是慕祐景的外祖父江德深死了。

本来慕祐景都被皇室除名,还被流放了,江德深在朝堂上也不可能再有所作为了,也没人去在乎他这个人了,谁想到他死得那么突然。

这两件事都与“慕祐景”有关,让人不得不联想起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据说死在流放路上的慕祐景竟然没有死,那就代表着有一股力量营救了他,而且还给他打了掩护,让他得以远赴怀州,会这么尽心尽力为慕祐景筹谋付出的人,除了他的外祖父江德深外,实在让人想不出更有可能的人选。

那么,现在江德深死了,会不会……

在各式各样的揣测中,众人便看到锦衣卫有了动作。

一队锦衣卫从北镇抚司出发,气势汹汹地赶去了江府,他们不仅带去了仵作,还把江府团团地围了起来,密不透风。

一炷香后,何千户就从江府又出来了,亲自跑了一趟城南的云庭酒楼。

此刻是正午,酒楼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何千户的出现让酒楼中的声音瞬间仿佛都被吸走似的,大堂陷入一片死寂,一个个都生怕锦衣卫是来拿人的。

何千户对于旁人的目光全不在意,径直来到了二楼的一间雅座外,就听慕炎笑吟吟的声音自雅座内传来:“这酒不错,我吃着比葡萄酒更配这烤鹿肉!”

慕炎和岑隐就坐在窗边,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摆着七八个菜,最醒目的是一条烤得金黄焦香的鹿腿,肉香四溢。

小蝎也在雅座中,动作娴熟地给二人切鹿肉。

酒过三巡,酒意正酣,两人看着言笑晏晏。

雅座中的这一幕看着委实是太和谐了一点,和谐得何千户反而有些头皮发麻,总觉得这种看似和谐的气氛只是一种假象,暗地里其实是暗藏汹涌。

莫非这又是岑督主与摄政王的一次博弈?

这两位是在玩“杯酒释兵权”什么的?

何千户心中七上八下的,他定了定神,不让自己的思维继续发散。

当他走到岑隐身旁时,神色间已经看不出一点异状。

何千户给岑隐行了礼,立刻就进入了正题:“督主,仵作方才去江府检查了江德深的尸体,江德深不是摔死的,他是窒息死的。”

“江德深的长随江中易认了罪,说是他把江德深推下楼梯的,但是那时候江德深没死,所以他在回府的路上又悄悄地把人给捂死了。”

“江中易说,当初他爹为了保护江德深铤而走险,为他引走盗匪,可是江德深脱险后,甚至没有设法为他爹收尸。后来他娘悲痛过度,难产身亡。江中易觉得是江德深害死了他爹娘,他恨江德深入骨,才会弄死他为父母报仇。”

说话间,何千户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又道:“那江中易听说我们带了仵作,提前服了毒,招供之后,人就死了。”

何千户将头伏低,浑身绷紧,不敢看岑隐。

虽然江中易死意已决,但是督主把这件事交给他们,他们没把人活着带回来由督主发落,这就是他们的失误。

雅座中,静了下来,只听那斟酒声回响在耳边,窗外远远地传来街道上的喧嚣声。

何千户的心一点点地提了上来。

须臾,岑隐轻描淡写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那就定下吧。”

何千户闻言稍稍放下心来,知道督主的意思是江德深之死就照此来结案,也就是说,督主是不会计较他们办事不利了。

“是,督主。”何千户郑重地领了命,匆匆来,又匆匆去,在雅座中停留了不足一盏茶功夫。

跨出雅座的房门后,何千户长舒了一口气,以袖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就听雅座内又传来了慕炎大咧咧的声音:“这么快一坛就喝完了啊。小蝎,再去弄一坛来!”

何千户忍不住就回头往雅座望了一眼,摄政王这是想灌醉岑督主?这两位祖宗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算了,算了。这事也容不得他这小人物操心,他们锦衣卫只需要忠心督主就够了。

何千户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

因为岑隐没反对,小蝎只能乖乖地出去再给慕炎弄酒。

慕炎亲自给岑隐斟酒,笑眯眯地说道:“大哥,最近还真是‘热闹’。”他故意在“热闹”这两字加重音量,说得意味深长。

说话的同时,慕炎还对着岑隐抛了个“你知我也知”的眼神,同时举杯。

岑隐只是微微地笑,也举杯回敬了慕炎一杯。

两人皆是一口将杯中之物饮尽。

慕炎说着说着就又把话题转到了端木绯身上,“大哥,你说我到底给蓁蓁送什么及笄礼好?”

小蝎提着酒坛子进门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问题是,在过去的一个时辰中,这句话他已经听过至少三遍了。

甚至于对于慕炎到底准备了那些礼物,小蝎也快如数家珍了。

说到底,慕炎就是对他备的那几箱礼物都不满意,不知道到底送什么罢了。

小蝎的眼角抽了抽,心道:干脆把这些东西全都送了不就得了。

小蝎脑子放空,懒得听慕炎说那些个没内容的空话,继续给两人服侍酒水。

雅座里,两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随意。

无论是慕炎还是岑隐,都没再提起江德深,仿佛他的死根本就微不足道。

京中亦然,对于江德深之死只议论了半天,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就落在了慕祐景的事上,议论纷纷,没两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谴责,有人看热闹,但也有人由此看到了机遇。

晋州这块肥肉被肖天夺了,但大盛不止有晋州,还有别的“机遇”,怀州也是一大块肥肉。

心思活络的人立刻就动了心思,想着上次晋州这块被人叼走,生怕这次也晚了一步,便唤上两三个同僚一起冲去了文华殿,直接找上首辅端木宪。

“端木大人,怀州之乱,乃是骆光清和罗其昉未尽其责。任由局势发展,怀州民心动荡,后果将不堪设想。”

“下官以为应重择合适的人选前往怀州接任此二人,尽快控制怀州乱局,将那南怀伪王拿下,以儆效尤!”

“哎,摄政王还是太心慈手软,才会给了三……慕祐景可乘之机啊。”

一个中年官员义正言辞地直抒胸臆,一派慷慨激昂、尽忠尽责的做派。

“张大人,”端木宪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闲闲地拈须道,“我记得上次慕祐景的死讯传来时,你不是说,肯定是摄政王要斩草除根,弄死了慕祐景吗?”

“……”张大人哑口无语,难掩尴尬之色。他此前也是顺着别人的话附和了几句,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张大人还藏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被端木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全数堵了回去。

他雄心壮志地来,又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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