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天气渐暖,玄凌带着李长一同往上林苑散步。走的久了正要回仪元殿,便听到了一阵箫声,曲调虽不错,却不如季欣然吹的那般精妙,只是自季欣然有孕以来也许久不曾听到了,遂吩咐了李长原地等候,自己踱步顺着箫声寻去。
至上林苑深处,便看见一穿着素雅衣衫的女子,坐在秋千上闭目而奏。那女子便是甄嬛。今日来此吹奏,也是提早命人打探好了玄凌要来上林苑,便提前等在这里。玄凌只静静听着,待到一曲奏完,甄嬛睁开眼睛,仿佛刚知晓玄凌在此一般,吓了一跳,便立时从秋千上下来,站定瞧了玄凌一会,施了一礼,玄凌仿佛愣神一般,静默许久,甄嬛屈膝许久,只觉双腿酸痛,又不敢抬头去看,口中便说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玄凌看到面前女子的相貌,便知是当日选秀他提前离开后太后的手笔,心下一阵冷笑,太后的路数如今竟以拙劣到如此地步。又仿若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哦”了一声,却没有回答甄嬛的话,也好似不在意她是谁,只随口问到,“你会吹箫?”
甄嬛微一点头,“只懂些皮毛,闺中无聊,打发时间罢了。”说完便身形已有些晃动了。
玄凌似是才注意到甄嬛还蹲着行礼,便开口道,“起吧。不知能否再听佳人吹奏一曲?”
甄嬛心中自是欢喜,面上却矜持到,“妾身并不精于此艺,只怕有辱清听。”甄嬛着重说出“妾身”二字,只盼望玄凌能明白她是他尚未临幸的嫔妃。
玄凌却好似未听见一般,“无妨,今日春光甚美,只吹一段来配合这般美景自是再好不过。”
甄嬛见玄凌依旧没有开口问她是何人,只还沉醉箫声,很是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便又吹了一曲《杏花天影》。曲毕,复又向玄凌行了一礼,“妾身献丑了,还请尊驾指教。”
“虽是比元熙夫人差上许多,却也勉强听得。”说罢,便转身走了。只留甄嬛一人在身后垮了脸,连侍女流朱上来扶她,都被甩开了手。甄嬛心里暗恨季欣然,难道要所有人都给她做陪衬才好么?她甄嬛偏就要成为最瞩目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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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余娘子正在宓秀宫向华妃哭诉。
“还请娘娘帮帮嫔妾,宫里人都知道元熙夫人脾性最是和善,偏嫔妾一时不稳,便被夫人抓到了把柄。如今皇上已半月未曾传召嫔妾了,嫔妾人微言轻又无母家可依靠,只怕是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彻底忘了嫔妾的。”
华妃自有孕以来本就心烦气躁,这会听着余娘子一味的哭着,更是觉得头疼的很,心中早已不耐。只是曹容华自生了和仪帝姬后,恩宠已是日益淡薄,丽婕妤更是没有头脑的,皇上早就不喜了,若不是此时需要人帮她固宠,何至于选了余氏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换了以前,余氏便是给她提鞋都不配,如今却不得不敷衍着。
“妹妹也该知道,元熙夫人最是重规矩的,你当日与康贵人争执,已是以下犯上,更何况你还命人将康贵人关进了慎刑司,这般不分尊卑,元熙夫人只是褫夺了你的封号,已算是给本宫面子了。”
“娘娘,嫔妾已经知错了,求娘娘帮帮嫔妾吧,嫔妾不想被遣回倚梅园再供人差遣了。”
“罢了,本宫也没什么别的能教妹妹的,只能告诉妹妹,妹妹擅长什么,便去做就是了。”
余娘子起先还有些迷茫,忽的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擦干眼泪,笑意款款的谢过华妃。余氏走后,颂芝不解的问华妃,“余氏失宠,正少了个跟娘娘争宠之人,娘娘为何还要教她?”
华妃眯了眯眼,“毕竟只是元熙夫人依照宫规处置,又不是皇上真心要罚她,若皇上肯原谅她,迟早还会有复宠的一天,本宫教她是让她记得本宫的好,往后便更能死心塌地的为本宫效力,帮本宫分掉惠嫔的恩宠,安氏也便罢了,元熙夫人的人,总得给些颜面,那沈眉庄算什么东西,听说皇上最近已经有意让她帮着元熙夫人协理宫务了,本宫入宫四年,也才将将沾到宫权的边儿,她进宫不到一年,就能这样得皇上青眼,凭她也配?”
华妃这边抱怨着,余娘子却直接去了仪元殿,在殿外跪着唱了一夜,玄凌虽没说宽恕她,却也召她进殿说了几句话。季欣然知道余氏虽意在攀龙附凤,却也算肯对玄凌用心,便也不欲太过为难她,也算是给了华妃一点脸面。是以余娘子虽未恢复妙音娘子的封号,却也重获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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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娘子自重新得宠后,更是一心想拢住玄凌的心,便也着意打听了玄凌的行踪,想时时陪在玄凌身边,知道玄凌时常会到上林苑散步,便早早来此等待。
刚进到上林苑没有多远,便听见有嬉笑的女声,走近一看,便见两个穿着素淡的女子于秋千上嬉闹。余娘子一抬下巴,侍女花穗便会意,厉声喝道,“何人在秋千上,怎得看见余娘子还不过来?”
秋千上之人正是甄嬛,身后是陪嫁侍女流朱,此刻听到小小一宫女竟对自己这样说话,已是不快,却竭力忍耐,转头去看,只见余娘子一身粉色宫装,头上满是珠翠,一脸骄矜的看着她,心中更为恼怒。一旁流朱皱眉说道,“我家小主是棠梨宫甄美人。”
余娘子不在意的笑道,“宫中有甄美人么?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身旁侍女似是极力想了一会,“小主,宫中确有一位甄美人,只是得了顽疾,甚少出门。”
余娘子慢步上前,却并未按规矩行礼,只稍稍点头,“甄美人好。”
甄嬛见余娘子对自己如此不恭,面上已是有些挂不住,却依旧淡淡微笑,“余娘子怎么这般有雅兴出来走走?”
余娘子轻蔑一笑,“妹妹要服侍皇上,哪像姐姐这般空闲?”顿了一下又说,“且妹妹想奉劝姐姐一句,若有顽疾,就不要出来,免得带来晦气,凭白惹人嫌。”
甄嬛面上已是恼怒,流朱更是欲上前与余娘子理论,甄嬛静默一下复又说,“妹妹说的是,只是姐姐也有一事要告知妹妹。”
余娘子刚要转身离开,便听得甄嬛开口,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不知姐姐有何指教?”
“听闻皇上向来喜欢礼仪周全之人,可是方才余娘子见到我并未向我行大礼,想来是对宫中礼仪还不熟悉,不如让我的宫女为余娘子示范一次。”说罢眼风向后一扫,“流朱。”
流朱走上前两步,向余娘子福了一福,“请余娘子看好。”说完便向甄嬛行了大礼,“嫔妾虹霓阁娘子余氏见过甄美人,愿甄美人安康吉祥。”
甄嬛面带微笑说,“还请余娘子按方才流朱示范的再向我行一次礼吧。”
“你不过是个幽居无宠的美人,也敢让我向你行礼,凭你也配?我告诉你,皇上宠爱谁,谁就为尊,否则位分再高也只是卑贱之躯,更何况你的位分不过只比我高了一级,你有何资格让我向你行大礼?”余氏面目扭曲的向甄嬛讽刺道。
“朕竟不知道余娘子一想都是这般威风啊。”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从余氏身后冷冷传来。
余氏顿时愣住,慌忙转身跪在地上,“皇上万安。”
“你这老毛病没改,朕已经原谅过你一次了,康贵人之事过去不过一月,你便已忘了朕说过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余氏此时已是瑟瑟,玄凌却未多理会她,目光看向甄嬛,甄嬛却仿佛才知道玄凌身份一般呆愣住,口中道,“您是皇上?您居然是皇上?”
“是朕。”
甄嬛身后的流朱用力拉扯她一下,甄嬛才如梦初醒般跪下向玄凌行礼,“嫔妾棠梨宫美人甄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吧。”
玄凌叫了起,又回头看向余氏,余氏嘴里不住的求饶,玄凌便道,“你是冲撞了甄美人,不是朕,若甄美人不原谅你,你便也不必再出现在朕面前了。”
余氏旋即又向甄嬛道歉,甄嬛心里巴不得玄凌以后再也不见余氏,只是在玄凌面前自要表现的大度,便温和的说到,“嫔妾看余妹妹是真心悔过了,皇上便饶过她这次吧。”
玄凌实际早已厌烦了余氏成日撒娇弄痴,前几日安陵容侍寝时也唱了曲,声音之妙更在余氏之上,且安陵容为人一向守规矩又温顺,相比之下,余氏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玄凌此次不过是想借由此事发落余氏罢了,便道,“既然甄美人开口了,朕也不便驳了她面子,”又看向李长说,“即刻降余氏为选侍,迁出虹霓阁,住到永巷去。”
余氏听罢不住的求饶,却已被李长命人拉了下去。甄嬛以为她受了这样的委屈,皇上定会好好安抚她。不料玄凌只是让她早些回宫,好好养病,得空再去看她,便回了仪元殿。
甄嬛看着玄凌的背影,只觉得今日的一番布置都白费了,本是为了再见到玄凌才来上林苑等着的,谁料竟见到了余氏,被她一通奚落,又怕玄凌随时会出现,也不好和余氏争执,本以为这番苦心下来,玄凌至少会安慰她几句,再送她回宫,玄凌若问她病情如何,她便可以顺势表示如今已近大好,这样很快她就会侍寝,继而得宠。只是如今一切都跟她设计的相距甚远,怎么会是这样呢?得空再去看她?谁知皇上怎样才算得空?看来眼下她只能主动病愈,让敬事房将绿头牌重新挂上去,她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待她侍寝后,定会恩宠不断的。
这样想着,便携了流朱回棠梨宫去,准备与槿汐再重新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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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主角是阿昔,但以其他人为第一视角的情节也会写很多,所以并不是每章都有阿昔的戏份的。余氏和剧里一样还是酱油角色。
下一章甄嬛侍寝,猜猜会不会顺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