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曲望南满怀期待的进门,看到他的那一刻是难掩的失望, 待她打开那封写了几十遍的信, 反而没有了表情,如果不是拿着信的手在微微发抖, 甚至都看不出异样。

“你还好么?”高长凌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对于曲望南来说, 说换我心,为你心, 始知相忆深的是高长淅。如今说着从今以往, 勿复相思, 相思与君绝的也是他。

“这是他写的?”曲望南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异样。

“是,亲笔写, 亲手让我转交。”高长凌其实并不想掺和他们自己的事情,但因之前已然入了局, 便是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 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曲望南良久才放下手里的信, 她抬起头看着高长凌, 语气平和,面容平静, 仿佛手里的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白纸。

高长凌见过开心,烦恼,胆怯,装模作样,恼怒的曲望南, 但此刻安安静静没有波澜的曲望南,他没见过。

“变心了这件事情,他得亲口对我说!”当着我的面,讲给我听。

高长凌点了点头,他轻轻拍了下曲望南的肩膀,并未多言,转身就出了门,门外的惊鸿和翩若看见他也是吃了一惊,他点了点头算做示意,便走了。

高长凌走后,曲望南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刚才的伪装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昨天被划伤的手腕,那里竟然不痛了,也对,有什么能比心痛更难忍呢?

她以为,是高长淅知道了她受伤的消息,特地出宫来看他的。她满心欢喜,得到的却是一句“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如今分手的话都不能亲口讲给我听?

不,她喜欢的人不会是个懦夫,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是说不准的,对么?

各种想法如同一根根丝线,缠住她的思绪,不知过了多久,翩若敲了敲门,唤了她两声,她脑袋才清明。

摇了摇头,想要站起来,这刻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四肢发麻,浑身无力了。她强打起精神出了会客厅的门,可能是因着她脸色难看,惊鸿和翩若担心的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微笑,且不说高长淅是不是真的移情别恋,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为此要死要活,活了两辈子,也总是要看透点什么。

虽说如此,但难过还是难过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怎么躺倒床上的,只是到了晚上,顾嬷嬷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跟她说,皇帝陛下来了,全家都在前厅陪着,问她要不要去。

她点了点头,由着嬷嬷扶起来,穿好衣服,梳了妆,打起精神来到了前厅。

皇帝见她来了,还特地站了起来,等她行礼的时候,还亲自扶她起来。

她环顾了一周,自己的家人们脸色都不好,看她的眼神也多有怜惜。

“朕是替我那个不孝儿子来给你赔个不是的,他年纪不大,心性不坚,做事之前没想过轻重,你不要计较。”皇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曲望南心上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她的双手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这大概就是身体承受负、面消息时的本能?“我希望他能亲自跟我说。”

“他给你写了信,听闻你要见面说,他很是羞愧,所以才拜托我这个做父亲的,来给他善后。”皇帝脸上带着愧疚,好像真是为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道歉。

“不见到他,我不信。”曲望南咬着牙,摇了摇头。

皇帝见她如此执着,叹了口气。

“他就在外面的马车上,但是他说,没有脸见你。”

皇帝走向前,示意曲望南跟着他。叶尽崖和叶无霜连忙站起来也想跟过去,曲望南对她们摇了摇头,还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出去。

屋外的冷风大的怪异,皇帝带着曲望南到了门口,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长淅,南南来了。”皇帝对着马车说了一句。

曲望南就那么看着,马车没有动静,没有人掀开那个帘子,没有人说话。

“你不准备见见我么?”狂风把曲望南的声音都吹散了。

良久。

“我没有脸见你。”高长淅的声音更加微弱,但是曲望南还是听见了。

“那你信里说的是认真的?”曲望南往前走了一步。

又过了许久。

“嗯!”高长淅的声音比刚才大了点,“是我不懂事,是我对不起你。”

“真的,真的都是你的真心话,不是被人胁迫?”曲望南的声音已经有了哽咽,只不过夹杂在寒风里,不甚明显。

皇帝听完看了眼曲望南,眼神犀利,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立刻移开目光。

“是我真心的。”这次高长淅倒是回答的很快。

曲望南轻轻的晃了两下,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好,既然如此,我们合该两清,还请陛下和二殿下再此稍等片刻,等我拿了东西出来,如今既然要分道扬镳,那就断个干净。”曲望南转身就跑了回去,没走前厅,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那个步摇和两幅画全部拿了出来。

然后又跑回门口,一路没做停歇。

她把东西交给皇帝。

“既然二殿下不愿意见我,那就请陛下代为转达。”曲望南给完东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上了马车。

曲望南就站在那,看着马车哒哒哒的消失在视野里。

她用力的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那是她上辈子疼的受不了的时候的习惯动作。

她就那么站着,盯着那个早就消失了的马车声音,脑袋里高长淅所有的样子交替出现。

没有人来叫她,不,准确的来说,是叶无霜让其他人都别出来,他们就在前厅等着,她的女儿她知道,如果曲望南有需要,那么她会自己来,但如果她想独处,那也是因为她真的需要独处。

过了很久,夜也已经过了一半,曲望南才一步一挪的走回了前厅,她身影出现的第一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曲望南跨进前厅的大门,就看见她的家人都在看着她,有担心,有不舍,有疼惜,只有叶无霜,在对着她笑,好像再跟她说,没关系,没关系。

叶无霜伸开双臂。

曲望南一个箭步跑过去,抱着叶无霜嚎啕大哭。

吴絮影也没忍住,靠着叶无咎的肩膀也抹了眼泪。

叶尽崖更是心疼,但是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讲,他有怨气,可是能找谁?找那个负心汉?若是普通人家他还可以去把那人打一顿,但是那是皇子,皇帝亲自来登门致歉,他们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一直到天蒙蒙亮,曲望南才哭着睡着了,叶无霜一直陪着她,看她睡着,起身给她放下窗帘。

“你们去准备点小姐爱吃的,等她醒了,立刻叫我。”叶无霜吩咐完惊鸿和翩若,就走了出去。

其他人都还坐在外面。

“平日里看这高长淅是个稳重的人,却没想到是个如此浪荡子。”叶尽崖狠狠的锤了下桌子。

“生气有什么用,也怪我们,竟然默认了这件事,当时就该拦着她们来往。”高芷兰脸色也是难得的难看。

“如今,我们还是要以南南为准,让她赶紧走出来才是。”叶无咎心里也很是不快,但比起追责,他更习惯先解决问题。

“没关系的,她是我的女儿,我能熬过来,她肯定也可以。”叶无霜也心疼,被背叛的感觉她是清楚地,但是她没想到,她的女儿,才这么小,就要经历过一次。

“要不,带南南去乡下散散心?离开这个是非地远一点。”吴絮影想着,后面这外面不知道要怎么传,这么个孩子,如何听的那些话。

“等她醒了,我问问她。”叶无霜点了点头。

最后曲望南到底是没有去乡下,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个星期。

直到那一天,她坐在窗外,看到叶尽崖头戴着老虎帽子,在外边跳来跳去,扮丑想要逗乐她。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几天,他的外祖父就憔悴了好多,如今一把年纪,双鬓斑白,还在在那里上蹿下跳,扮丑,只为了能让她开心点。

叶尽崖在外面的石椅子上,跳上跳下,扮着鬼脸,还装作失误从椅子上刷下来,在地上打滚。

那一刻她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她想,我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一段感情只是生命里的一小段路程,再难的路,只要走过去,再回头看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也不过如此。

她跑出去抱住自己的外祖父,嘴里呢喃着对不起,就在这一刻,她发誓,一定要走出来,而且她也坚信,她一定会走出来。

皇帝计划的很好,没一个月全京城都知道,高长淅和曲望南是个误会,再说,曲望南还那么小,谈婚论嫁确实是早了点。

贺暖仪来找叶无霜的时候,也说了一嘴,当时曲望南正坐在那练字,听到这话的时候,歪着头,笑了笑。

“不是误会,姨母,他之前喜欢我,后来去喜欢别人啦。”

曲望南说的轻松,贺暖仪睁大眼睛愣了愣,然后悄咪咪的瞄了瞄叶无霜,发现她表情没有变化,也还是笑着的,心里直犯嘀咕,这二位,是不是也太洒脱了。

作者:其实这时候南崽只是在以毒攻毒,她还没放下。

第三十四章

曲望南很是坦荡,贺暖仪看了看她的手却更加心疼, 那手指甲被啃得坑坑洼洼的, 还说心里不难过呢。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所以只能做到守口如瓶, 就当她不知道,还是只当曲望南和高长淅之间, 是个误会。

曲府的这个年过的还算开心,曲望南平日里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该吃吃该闹闹, 嘴欠还是嘴欠, 要不是她那个大拇指指甲上的伤前一天结痂后一天又开始流血,倒也真看不出来什么。

又过了半年, 那赐婚旨意就下来了,礼部尚书的嫡女何冉冉与二皇子高长淅订下了婚约, 过了新秋就成亲, 时间倒是有点赶, 但从何家人的忙碌程度看, 怕是早有准备。

曲望南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和叶楚河在院子里练剑, 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随手一甩,那剑竟然把那颗一人抱不住的树刺了通透。

吃了晚饭,她正坐在书房里看兵法,烛火晃了晃, 抬起头就看见自己的外祖父在门外走来走去,一副想进来,又犹豫的样子。

“外祖父,你在外面干什么呢?”曲望南放下书,笑着走了出来。

“哎呀哎呀,”叶尽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你这晚上吃的太少了,正在长个子的年纪,我这不想来问问你想吃什么不?”

“你是要说何冉冉的事情吧!”曲望南直接拆穿他,和自己的家人,没什么话不能讲的。

“外祖父不是怕你难过么,我这心里挠心挠肺的难受。”叶尽崖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难过肯定会难过,外祖母都说了,这也算是人生的一个过程,走过去,就好了。”曲望南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双手扯着脸,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你外祖母说的不错,但是这走过去的过程,她没有经历过,她不知道。”叶尽崖也就这时候赶拆拆自己夫人的台。

“她刚及笄就嫁给我了,不得不说,我是个多好的男人啊,她发脾气不让我进屋,我就在外面站了一宿儿。她说要吃冰糖葫芦,我亲自给她做,吃了之后牙疼还怪我,我都受着了。之前皇帝要给我赏赐一个什么妾室,我也是赶忙给推了,我们叶家男人,一生只娶一个。”叶尽崖喝了口茶,“你看我多听她话,所以,她哪里经历过情伤。”

“外祖父,你真的不是来扎我心的嘛?”曲望南嘟着嘴,不是来安慰我的么,为什么说的我越来越难过。

“哎呀,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叶尽崖着了急拍了下大腿,他会阵前动员,他会与敌军俘虏谈判,但是安慰人,确实生疏。

“我主要是要跟你说我,是我的事情。”叶尽崖认真了起来。

“你知道你娘不是你外祖母亲生的,这事说起来,哎,”叶尽崖抹了下脸,把自己的少年往事说出来给孙女儿听,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曲望南睁大了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年轻的时候,跟随父亲也就是你太姥爷,多半时间在南境,那时候少年人,哪个不是意气风发,那时候我认识了个姑娘,她母亲在边境的宜城卖豆腐,”叶尽崖调整了下坐姿。

“他的父亲是个蛮子,所以她从小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因此处处被排挤,那时候我的满腹豪情壮志,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知道,你外祖父从小就充满正义感。”叶尽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