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赖七进去，苏灵韵出了汤池，径直向着前边一布庄走去，进去后买了一套男子穿的青灰色棉麻长衣。

回到汤池，苏灵韵将衣服交给小二，嘱咐他给赖七送去。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赖七出来，苏灵韵坐的有些困了，去街上买了一份麻糖。

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赖七从里面走出来。

苏灵韵差点没认出来。

换了衣服，洗干净头面的赖七简直完全换了一个人，身材高挺修长，宽肩窄腰，样貌英俊，只是眼尾下有一条刀疤，让他本俊美的眼睛看上去带了阴鸷，自身的匪气让人退避三舍。

苏灵韵笑了一声，这个样子就算和李家的人走了对面，恐怕对方也认不出来了。

“晌午了，先去吃饭。”

赖七犹豫了一下，才跟上苏灵韵。

两人找了最近的一个小酒馆，苏灵韵要了一份红烧肉，一份酱鸭，一份肘子，一份烧鸡，米饭也多要了几碗。

菜上来，苏灵韵将肉往赖七面前一推，“都是你的，吃吧！”

“有酒没有？”赖七问道。

苏灵韵招呼小二，“上一坛酒。”

赖七笑道，“你这丫头胆子真是大，旁人见到我们不管是害怕还是嫌弃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生怕牵扯上一点关系。你之前出钱找我们给你解决麻烦，如今还主动救了我，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苏灵韵也有些饿了，撕了一个鸡腿吃，淡声道，“大概因为我觉得你不像是坏人？”

赖七不屑一笑，带着几分痞气，“不，我就是个坏人！我做过很多坏事，只是你不知道。”

苏灵韵道，“也许吧，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不算坏人。”

赖七不置可否，倒了一碗酒，仰头而尽，随即将酱鸭撕开，狼吞虎咽起来。

他的确饿了！已经饿了两天！

两人不说话，只专心吃饭。

苏灵韵本就爱吃肉，赖七更不用说，两人也不谦让，各自吃的痛快。

旁人看到一个俊俏少女和一个男子坐在一起吃饭，没有任何拘泥和腼腆，不由的都好奇看过来。

赖七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很快一坛酒便见了底，他脸上却不带半分醉意。

等赖七吃的差不多了，苏灵韵才拿出帕子仔细的擦了嘴和手，开口道，“我们家要新开一个铺子，想寻个二掌柜，你要不要来？”

“咳！”赖七似突然被嘴里的骨头卡住，咳了几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灵韵，“你说什么？”

苏灵韵喝了一口茶，“我说我们家缺个掌柜，你要不要试试？”

赖七瞪大了眼，“你让我去做店铺的掌柜？”

苏灵韵认真点头，“是啊！”

赖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旁边桌子吃饭的人吓了一跳，苏灵韵睨他一眼，低头吹茶杯里的茶沫。

笑了几声，大概才察觉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苏灵韵那样淡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猛然住了口。笑声也戛然而止。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拿了牙签剔牙，“小丫头，你知道我底细吗？你竟然让我去给做掌柜，你不怕你的铺子和银子一起不翼而飞？”

“我既然请你，就不怕，你只说你去不去？”苏灵韵皱眉。

赖七摇头，语气坚决，“不去！”

他将牙签扔在桌子上，起身道，“今日多谢了，赖七会将姑娘的恩情记在心里，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来破庙找我。”

说完，抬步便要走。

“赖七！”苏灵韵喊了一声，声音不屑，“你要做一辈子地痞吗？住在破庙里，被一些人恭维着，便觉得自己像英雄一样高大，然而一出了破庙，就变成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打。”

赖七脚步猛然顿住，脸色阴冷，一双拳头缓缓攥紧，似隐忍着滔天怒气。

半晌，男人回头，冷声道，“我并不是为了自己，我若不在了，我的兄弟们将无家可归，再没人庇护他们。”

苏灵韵直直看着他，眸光清澈如山涧幽泉，“破庙是家吗？他们现在依然是无家可归，依然挨饿。你若在，他们就永远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不在，他们各寻出路，兴许倒走上正途。”

赖七转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大多数都是家里被害，无路可走的可怜人，他们就算想凭双手挣一口饭吃，也没人信任他们。”

“考虑一下我的话，你走出那个破庙，或许艰难，却是另一番天地。”苏灵韵郑重道。

赖七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大步往外走，背影孤直却又倔强。

走到门口，酒馆小二突然拦住他，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馒头，“客官，这是给您的。”

赖七皱眉，猛然看向苏灵韵。

苏灵韵微一点头，“带回去给你的兄弟们吃！”

赖七很想拒绝，可想着破庙里正挨饿的人，手到底抬了起来。他们都已经两日没吃饭，若不是逼迫到此，也不会去做抢劫李家这种危险的事。

然而偷出来的东西没当出去，就被李家人到处追捕。

人穷志短，挨饿的时候没资格清高。

“多谢！”赖七道了一声，抱着馒头往外走。

赖七走后，苏灵韵又打包了一份酱鸭，出了酒馆快步往回走，她出来这么久，元瑾该着急了。

果然，她一进店，元瑾立刻抬头问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

苏灵韵举了举手里的荷包，“相公饿了吧？我给你买了酱鸭，味道很不错。”

“我问你去哪儿？”元瑾重复了一句。

“你先吃，我再告诉你！”苏灵韵弯唇一笑。

元瑾坐下，“说吧！”

苏灵韵将酱鸭撕开，一块块放在元瑾面前，一边做，一边将遇到赖七的事说了一遍。

元瑾微微蹙额，淡淡看着她，“一个地痞而已，你这样上心？”

“我、”

苏灵韵刚一张口便被元瑾打断，“还给他买衣服，同他一起吃饭喝酒？”

他眸色颇淡，“你们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吗？”

苏灵韵道，“我只是觉得他心底不坏，做不了地痞土匪。他若真的是恶人，在官道上打劫行人，或者杀人放火，都不至于挨饿。他们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无赖，但并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元瑾冷笑一声，“你知道？”

苏灵韵挑眉，“直觉，反正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你见过多少坏人？”元瑾反问一句。

苏灵韵咬了咬下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