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济大学北门的门头设计庄重典雅,三开门的石坊高近十米,青砖白柱配以浮雕,顶上门楣书刻“民济大学”四个繁体红字。
阴黎的研究生毕业照就是在这拍的。
进去后她先带苏启言大致转了两圈,五月的石榴花开得红火,路两旁的树林子里一众人在练气功,间或有那么两对儿小情侣;操场上的学生正挥汗如雨,各种体育运动都不缺兴趣爱好者;小花园的花坛是个好位置,围坐了一圈的人,有人手里拿着外语书,有人手里拿着武侠小说……
这里的生活比红星高中要多样多彩,好像也要松弛悠闲,苏启言不禁发问,“他们不上课吗?”
“上的呀!”难得见他对什么很感兴趣,阴黎就接着和他说下去,“大学里有很多个学院的,每个学院的课程紧张度不一样,哪怕同一个专业不同年级也不一样,你看到的大部分是课少的,而且今天周末嘛。”
“像我当时就是大一的时候课最多,大二最轻松,大三大四又开始忙。在我们中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60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不到考试月,大部分人都不会紧张。”
“但如果学期初和学期中玩得太嗨,导致期末挂科的话也很惨,民济大学没有补考一说,直接打翻重修。也会有人放纵过头,最后毕不了业。你想啊,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家里边予以厚望,条件不好的家庭几乎是倾其所有地在供读,所以最后承受不住的跳楼跳河的都有。”
“我不会这样,我一定会好好学。”苏启言保证。
阴黎笑笑,“别紧张,我带你去图书馆看看吧,那里才是学习氛围最浓厚的地方。”
去图书馆的路上路过一座砖红色的建筑,阴黎就顺手对他指了指,“这是理学院,物理和数学系的学生都属于这个学院。”
苏启言顺着她的手望过去,眼里带着光,“老师你之前就在这里上课?”
阴黎摇头,“其实很少,只有做实验的时候在这里面,上课统一在三个教学楼里。”
“三个?”
“当然,食堂还有四个呢。”
……
图书馆里学习区是开放的,但借阅区不面向外校人员,因此感受了下学习氛围之后,阴黎就带着人直接去了离得最近的第三食堂,她为苏启言倾情推荐了炸酱面、烤肉串还有小罐汤饭。
除了这三样,她还点了好多吃的,全都推到他面前。
看着苏启言吃得畅快,阴黎笑意盈盈,“怎么样,比红星高中的食堂好吃多了吧?”
“嗯。”苏启言很开心,他觉得这算是自己和她第一次单独出来玩,“我吃不了这么多,老师你也吃。”
阴黎帮他把炸酱面拌得更均匀些,“也就刚开始吃个新鲜,等吃久了还是腻,食堂都这样。”
不过母校就是这样,你在的时候会嫌这嫌那,等你离开了,就会分外怀念,并且时间越久,这份怀念越深。阴黎现在就很想念这些味道,所以也很开心。
吃过太撑,两人又去操场转了两圈消食。
在她念本科的那会,男女肩挨着肩就已经算是很亲密的接触了,但现在操场上手牵手散步的男女还不少。
操场旁边的一块小场地上,啦啦队正在训练,吸引了很多人注目。无它,紧身服勾勒出女性独美的线条,哪怕短袖长裤并不暴露,在这个年代也已经是人们在现实中能见到的最大胆的穿着了。
苏启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慢慢就有些脸红。
“噗,害羞了?”她还正想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苏启言摇头又点头。
外人在他眼里其实根本没有诱惑力,但拉拉队服就跟在这个时候大概就像情趣.内衣,男孩子看到总会有些想法。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阮沅之前说的那句“阴老师你身材好好”……
大学生活大概是年少时期最值得回味的一个阶段了。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是时代的宠儿,也是时代的弄潮儿,真的应得上那句诗: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苏启言这么冷清的性子都忍不住憧憬。
阴黎觉得他现在才像个鲜活蓬勃的少年,“喜欢这?但你看到的只是大学生活的小小缩影,启言,等你真正进入高等学府之后才能体会到全貌。多姿多彩确实,但真正让人享受的是能伸手去触碰到世界的那种感觉。就像刚孵壳的小鸡,你会打破思想上的壁垒,获得重塑人生的机会。”
“老师,我以后想考这个学校。”
……
从民济大学出来后,阴黎就近找了一家旅馆,要了两间房,她洗过澡后听见敲门声,“怎么了?明天还要考试,早点休息呀。”
苏启言也洗过澡了,他头发还有点湿,“我有点紧张,老师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他就是随便找的个借口,他喜欢这种和她单独待在一起的感觉,并且苏启言现在已经有点恃宠而骄了,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他。
果然,阴黎把门上的防盗链解开,“那进来吧。”
苏启言一下就笑得特别好看,虽然阴黎很享受他的笑容,但还是忍不住狐疑,“陪你说说话就这么开心?”
她给他拧开一瓶矿泉水,“想聊什么,要不要一起看看电视?”
“不看电视,坐着就好。”
听他说紧张,阴黎就有心想帮他调解调解心态,因此主动找起话题,“明天考试结束我们去看小阮。”
“她要和我们一块儿回去?”
“她应该回不去。”
苏启言放心了,“老师……你大学都怎么过的?”
今天他在学校里看到那些手牵着手的情侣时,就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曾和某个男同学一起上过课、一起做过实验,一起在课业没那么紧张时,手牵着手走在夕阳下的操场上。
苏启言可还记着呢,上学期自己和阮沅一起帮着她收拾东西回市里时,他错过的那个关于谁和她很般配的话题。
阴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气,“我啊,和大部分人一样,教学楼食堂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只不过老师刚进大学的时候,由于太穷太土,所以没交到什么朋友。”
“也因为如此,老师比别的同学多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赚钱。老师得利用课余时间疯狂赚钱,学费和生活费都要赚。好在那个时候大学还没扩招,学费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也就和你现在的高中学费差不多,不然老师可能都读不起大学。”
“老师你都怎么赚钱的?”
“干过好多呢,发传单啊,卖面条啊,还挨个宿舍敲门兜售过畅销书,还有做家教。不过做家教的话,那些学艺术的同学更有优势,他们一节课的收费是我们文化课的两倍。”
苏启言听完的感受就是她的大学生活好忙。嗯,应该没有功夫谈恋爱,于是这么一聊他也就顺心如意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阴黎就买好豆浆油条把他送进了考场,足足四个小时后苏启言才出来。
她见他神色自然,毫无颓唐,便知考试十拿九稳了,“题都做完了?”
太阳已经开始毒辣起来,苏启言接过她手里的遮阳伞替她撑着。他语气平淡又自信,“都做完了,都会做。”
“真棒!”阴黎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实力,她拿出水和面包,“先垫着点,去小阮那还要坐四十几分钟的车。”
”老师你吃了吗?“他见她头上有汗,顺手就帮她抹了。
阴黎拿出手帕替他擦去手上的汗后才往自己额头上垫了垫,“我还不饿,你进考场后,我去吃了面。”
阮沅在上表演专业课,住在石勇敢租的房子那。石勇敢没接镇上那个修路工程时就和阮沅住在一起,顺便照顾她。现在石勇敢回镇上了,阮沅的养母就来市里了。
现在这个年代最不方便的就是通信难以及时,大哥大笨重不说,还怪丑,阴黎很是嫌弃就一直没买。她还是周五的时候用学校的座机给阮沅现在的专业老师打的电话。
两人到的时候,阮沅和阮母已经摆好一大桌菜了,阴黎本来还准备带着人下馆子呢。
阮母见过苏启言,但却是第一次见到阴黎,她早就听女儿和干儿子说这个老师是怎样怎样的好了。现在见到了,第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长得好看得不像话。
她忙把人迎进屋,“沅沅快摆筷子!”
阴黎也在感叹,还是有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她的品性的,比如石勇敢,比如阮沅,又比如面前这为阮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阮沅能遇到这么一个收养家庭实在是幸运。
“阴老师,启言哥哥我可想你们了。”阮沅摆好筷子后,拧开饮料瓶开始往杯子里倒饮料,“再见不到你们,我都想偷偷跑回学校了。”
也就两个多月没见,阴黎发现阮沅变化还挺大的,要是以前对方肯定早就蹦蹦跳跳地过来拉自己的手了。
她替苏启言拉开板凳,“启言你有没有觉得小阮变了很多?”
苏启言端看两眼,“气质成熟一些了。”真好,没那么粘人了。
“是吗?”阮沅捧着脸,“那是变好看了还是变丑了?”
阴黎正想肯定,阮母从厨房端着一盆汤出来,“要我说呀,还是你们阴老师长得俏,沅沅,要是你们阴老师也去学表演,估计你以后就没饭吃咯!”
虽然苏启言并不想让阴黎出现在电视上被那么多人看到,但他也深以为然地点头:当然了,她是最好的,做任何事都会是最厉害的。
阮沅接过养母手上的汤,“妈妈,你有所不知,阴老师啊,是集美貌与才气于一身的女子,她当然要靠智商吃饭才能显示出她的厉害呀!”
阮母乐呵,“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阴黎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长辈烧的饭,好像总是带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苏启言更是从未享受过这种家的氛围,席间阮母一直在为他夹菜,他很局促,只能生疏地回应。
阮沅也给他夹了一个鸡腿,“启言哥哥,你今天考试怎么样?”
“没多大问题。”
他顿了顿,也关心起她的近况,“你呢,专业课难吗?压力大不大?”
阴黎在旁边听着,突然有种美满大结局的感觉,苏启言真的很少这么主动。
“难,老实说我有点自卑,和我一起上课的那些同学反应很快,老师讲到的电影他们都知道,但我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老师也夸我了,说我很有灵气。”
阮母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心疼,“沅沅没事,只要你一直在努力,总能追上他们的。”
无论哪个年代,学习艺术都是很烧钱的事情,要不是石勇敢带工程队了,阮父阮母还供不上她。所以阴黎很明白阮沅的这种压力,她的其他同学家境应该都不差。
难怪短短两个月,小姑娘跳脱的性子就给磨没了,阴黎客观有效地帮她分析,“演戏是口天生饭,有的人就是适合,有的人就是不适合。比如说你启言哥哥吧,他是长得很好看吧,也很聪明吧,但你觉得你启言哥哥能演戏吗?”
“小阮,你的专业老师比你专业,所以她对你的评价也比你自己对你的评价要专业。你不要妄自菲薄,不得不说演戏最重要的就是灵气,其他的后天知识通过时间的积累很容易就能获得,你不用急。”
阮沅听后,心里的那点忧愁一下就烟消云散了,“阴老师你怎么总是这么厉害呀!”
苏启言附和地点头。
“沅沅说得一点没错。”阮母也附议,她在饭桌上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给人夹菜。
阴黎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哭笑不得,“不是我厉害,只不过我阅历比你丰富而已,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比我更优秀的。”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但吃过饭后她和苏启言就得立马往汽车站赶,不然等回到镇上肯定就天黑了。
阮沅依依不舍,阮母还包了一大袋油撒子让两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