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了臭味,就舒服多了,第二场果然如同预料之中,难度更大了,考场上竟然有考生因为做不出题目,愤怒撕试卷,哭着被抬了出去,无疑增加了大家的焦虑。
沈陵感受过高考,还能承受得住压力,沉下心按照自己原本速度来,遇到难题也不多纠结。
原本第一试中了的百人,第二试取七十人。第二试的时候气温好了很多,没有第一试那时候这么冷了,可第二试考完出来,许多人都是腿脚虚软的,沈陵猜测可能是心力憔悴的,主要是这一场真的很费心力,沈陵都估不准自己的答案行不行。
出考场的时候,他又碰到坐他斜对面的少年了,没想到站着对方这么高,沈陵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安慰自己还在长身体当中。
那少年又贴过来:“你多大啊?这么小家里就让你考科举了?”
沈陵不解:“学差不多了不就可以考了吗?”
少年驳道:“那怎么行呢,学艺不精必定是走不远的。”
沈陵笑了笑反问:“可你怎么知道我学艺不精。”
他想了想,道:“好似也是,不过你还是太小了一些,家里应该压一压才对,毕竟童生试有三场,不能直接三场全过就得重新来过。”
沈陵猜测他家里头可能是书香门第,对科举应该了解比较多。
“诶,你叫什么名字?”
“沈陵,你呢?”
“汤鸣则。”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异口同声:“你就是第一试的第二/第三?”
沈陵好歹了解了一些排在他前头的人是谁,没想到就坐他对面。
俱笑了,汤鸣则道:“难怪你家放心让你上场,我原想着我晚了两年,指不定能中个小三元,谁知第一场就出师不利。”
他这般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畏惧周围都是人,自信得不成样。
沈陵看到了沈全,朝汤鸣则笑了笑:“汤兄,下回聊,我先走一步了。”
后来沈陵才知道,原来汤鸣则是汤家的嫡孙,汤家是建业县的大户,祖父曾做过六品京官,虽不算大,可在建业县这地方,就是青天大老爷了,汤家是当之无愧的书香门第。
他们这样的人家,读书比吃饭还平常。从汤鸣则的话语里也可以听出,他们家的孩子都得压个几年,准备充分了再上场,像汤则鸣都是冲着小三元去的。
沈陵头一回能感受到士人阶层的存在,原来那些上层阶级的人都是这般想的,果然是不一样的追求。像汤鸣则这样的人,肯定是奔着科举入仕去的,那肯定得学扎实了,等到了年纪顺利考上去。
而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都是希望科举改变命运,只要中一个秀才,就能够变得不一样。说不失落是假的,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在古代如今就是底层,这种郁闷等第二试的榜出来了才有好转。
他中了第二,汤鸣则中了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谢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明天晚点更,我要去医院打疫苗,可能会是下午,看我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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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 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命运都是自己拼搏出来的,他已经不算太差了,至少父母给了他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能为自己的后代提供一个不错的起点。
受过刺激后, 沈陵就更努力了, 教育资源本就不公平, 他曾经很幸运有姐姐为他提供良好的教育条件,他大学里也接触过家境贫寒的同学,都是拼了命地学习,他们都是通过学习才能改变命运,此时他也一样。
同样受刺激的还有张伯礼,第二试张伯礼排到了第六十八个,吊了车尾。他也很奇怪,平时做题目, 都是比吴端和齐子俊好的, 和沈陵差不多水平,一旦到了考试, 就成了虫, 连齐子俊和吴端都不如。
齐子俊就是典型的考试型选手,心态好, 碰上好运,放现代可能就是逢考必爆的典范。张伯礼可能就是考试渣,平时学得很不错,奈何心理素质太差, 承受不住考场的压力。
走到这一关了,大家都更加努力了,平时嬉皮笑脸的吴端和齐子俊都认真了起来。
尤其是如今已经考过了第二场,这第三场不过就很可惜了,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所以第三场肯定是拼尽了全力。
到第三场的时候是真正的春季了,夜里也没那么难熬了,最后一场是本县的县令主持的,卷子的风格又换了一个。
沈陵在诗赋题那儿搁了笔,本卷写的诗应是一种花,“玉洁冰清尘不染”,沈陵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把那些写花的诗都想了一遍,莲花?兰花?菊花?好像都不是。
这种隐隐约约有些映象,却又抓不住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心里头怎么想怎么难受,沈陵强迫自己不许一直这样想下去,最后想不出写下面的去了。
等后面的写完了,这一道题还摆在那儿,沈陵换个角度想,有什么话,梅兰菊荷是常靠的,若下面想不出,就随便挑一个写。
迎春?桃花?好像都不是,昙花?沈陵一拍脑袋,笑了起来,脑子总算通畅了,可不正是“玉洁冰清尘不染,风流诗客独徘徊”吗!
竟然是要写昙花!
沈陵暗道一声好惊险,看墨快干了,一边研磨一边构思,根据自己的模版,很快就来了一首:
“夜轻迎月解衣裳,并作西窗一味凉。
晚照难留人且谁,孤芳自赏也无妨。”
搁笔,沈陵欣赏了一会儿,难不成人在重要时刻,潜力比较大?他这篇诗作竟写得比平时好上不少。
沈陵在这题浪费了不少时间,赶紧检查一下前面的题目,今日是最后一天了,沈陵深吸一口气,一定要稳住。
时刻一道,铜鼓响三声,沈陵主动地把试卷放窗口,之前有个考生抱着侥幸的心里,还想写几个字,被抓住了,这以后都不能科考了,得不偿失。
等试卷收上去,沈陵收拾收拾东西,等放行令,经过三回大家也都熟悉流程了,没有第一回乱糟糟的。
等从考试院出来,又是乌压压的人,沈陵听见有人在人群里喊:“竟然是昙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什么!是昙花??”
“可不是吗,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玉洁冰清尘不染,风流诗客独徘徊。”那人哭丧着脸。
一些考生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好不容易考到这儿了,竟然败在了最后。
沈陵没等到齐子俊,先找到了沈全,沈全忙给他递上一杯热茶,也是出了经验,每回刚考完,儿子就只想喝点热水,一点也没用胃口,然后睡一大觉,就会饿得不行。
齐子俊也出来了,见着他,忙问道:“陵哥儿,那诗真是写昙花的?”
沈陵点点头,看他希望破灭的眼神,安慰道:“一首诗而已,还有其他的题目。”
齐子俊也只能这么想,叹了口气:“我做的时候就觉得好像不对,原来真的做错了。”
沈陵和张秀才复述答案的时候,张秀才也难得称赞他,沈陵心大定,这首诗大概就能淘汰不少人,他的诗若能出彩,名次便不会低。
不管童生试中与不中,学还是要继续的,这越往上,就得学的越精,张秀才放了他们几日假,沈陵也不敢松懈,每次考试,沈陵都会归纳自己不清晰的点,再去加强巩固。
每日饭后是他休憩的时间,会在家里的院子里走动走动,这宅子有两进,大郎夫妇住后面,没有人打扰小夫妻两,关系如胶似漆,大郎的岳家对此很满意,大嫂现在怀孕六个多月了,大伯母住过来照顾儿媳妇。
大郎如今也出师了,有了正经的营生,如今在城里最大的布庄做账房。
沈陵看着他每日都在头疼这账目对不上,果然做账的都有这困扰,有时候沈陵也会帮他算算账。
“铁娃,还是你这脑子好,比我打算盘都算得快。”大郎看弟弟这瞧上几眼,就刷刷算出来了,起先他还不相信,检验一下,现在他看都不用看的,比他算盘算的还准。
沈陵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上一世学过心算,他教过大郎,但大郎觉得很难,还是习惯用算盘,心算本来就是要常练习。
“大哥,这边的数目又对不上了,缺了三十文钱。”
“诶,三天两头这样,明日又得去查,下面的人不注意,或者这一单钱记错了,算的时候就要我的命了。”大郎深深地苦恼,这刚入行的账房不好做。
沈陵想起了现代的单据,古代买东西就是没有单据,所以不好做,道:“明日去查可能爷对不上号,大哥,你不如这样,让他们每卖出一样,就写一张条子,几月几日卖什么收多少银找多少零,入账有据可依。”
除了沈全这样又做掌柜又做账房的,一般掌柜只管收钱和卖东西,然后结束后核对店里的数目,记账就完全和店铺脱节,不知店内的情况。
大郎道:“那别人不就做了我的活了吗?”
沈陵好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你想想做账得多繁琐,不过是让他们把每笔账给写下来,你可以自己写个样式,让他们填进入便成。”
沈陵教他一个简易的单据,也就是个模版。他没学过会计,但从社会媒体上也了解一些,每次聊最后悔的专业,必定是有会计财务一类的,可见其烦。
大郎和东家说了一下,东家让掌柜的照做了,大郎这账瞬间清楚多了,东家还称赞他账目做得清晰,决定让他再管一家铺子的帐,这样自然钱银也就多了。
到放榜这一日,那边的茶楼果然又是人满为患,这回放的可是童生榜,不少人都过来围观,听闻京城里中进士时常有榜下捉婿,在他们这儿,这童生榜可不也是。
童生榜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不少这大户人家都会跟压股似的,挑那上进的读书人做女婿,尤其是商户人家,不缺钱,也会许以助其科考的好处。
今日人多,大家一起坐在楼下了,沈陵不想竟是碰到了那位臭脚兄,那位臭脚兄名叫严清辉,竟是第一试的第一名!
沈陵今日才知,不免是震惊了。
那位臭脚兄今日的脚算是不臭了,不过瞧着总有些不大邋遢,可能也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吧。难道这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吗!
这邋里邋遢的人竟有个听着还挺干净的名字,严清辉。因他的臭脚丫子,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他,沈陵看到不少人知道他是严清辉后露出的那个表情,当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这家伙倒也知道自己先前犯了众怒,愧疚道:“我先前也是不知,平日里未有注意过这些,上回多有得罪各位兄台了。”
他旁边的友人也替他说道:“清辉就是这样的人,经常读书读到什么事儿都忘记,有时候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更别说洗漱了。”
严清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齐子俊闻言嘀咕道:“还有人连吃饭都能忘记。”
齐老爷眼热地看着严清辉,闻言道:“你这样的自然是忘不得的。”
沈陵低头喝茶掩饰笑容,不过严清辉这样的人,也有点让人羡慕,有多少人能够全身心地投入进读书,也难怪他能一直名列前茅了,第一试是第一,第二试是第三。
“……你们猜案首会是谁?汤鸣则还是严清辉,还是沈陵?”
沈陵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吴端低声道:“阿陵,他们提到你了。”
沈全侧耳倾听。
“沈陵据说才十一岁,太小了吧,我觉得汤鸣则吧,汤家人。”
沈全心道,他儿子小怎么了,可读书厉害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一个比一个年纪轻,咱们这一榜,好多都是十几来岁的,还有个十岁的。”
“出榜了!县衙的门开了。”
大家都纷纷跑了出去,或到窗边上,茶楼里瞬间空了不少,沈陵他们还坐在角落里,齐府和吴府的小厮早就在前面蹲守了,就等出榜。
沈陵也观察那严清辉,他也没去,和友人一起淡定自若地坐在大堂,旁人问他为何不去看。
严清辉道:“自有人会来告诉我。”
他若考了前三,自是会有人来告诉他。这份自信,可真是少有。沈陵此时又觉得他有意思极了。
不少人看了榜的人回来了,有些人中了欢天喜地,没有中的人强颜欢笑。
齐老爷看报信的人还未归,心里一沉,看了一眼齐子俊,知道这一回怕是无望了,若俊哥儿能中,应是吊车尾的,不可能在前头的。
齐子俊也有预感,若不可惜是假的,可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学的不扎实,怪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