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下了马车,见到田里的棉花有几株长得歪了,目光盯着不动。这让田归农等人呼吸为之凝结,恨不得马上过去把歪掉的棉花棵拉直了才好。
小暖这几日也通过田归农等人的反应,察觉到三爷对整齐划一有种近乎强迫症般的执着。她偷偷一笑,把自己头上的一支金簪拉歪了后才下车走到三爷面前。
三爷收回目光,笑道,“你先去更衣,我去田里挑瓜。”
不要啊!田归农等人无声呐喊,若让晟王下瓜田,怕是田里长得不周正的瓜统统得被清理掉,那大伙儿还吃啥!
难得有机会在白日里跟三爷相处,小暖怎么舍得走,她豪气地卷起衣袖,“小暖想跟三爷一起挑瓜。”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三爷自然点头,带着小暖在泥泞的路上走着,与小暖商量道,“不如将这条路用石头砌了,走着也方便。”
“明日小暖就让人收拾了。这条路被大黄挖了许多洞,铺上石板也不错。”小暖点头。
三爷回眸笑道,“何须如此麻烦,让修第五庄的工匠过来铺上就是,一天也就成了。”
第五庄是三爷给他的别院起的名字,济县第一庄边三爷买的那个庄子叫第六庄,是顺着小暖家的田庄的名字叫的。小暖两眼直巴巴地盯着三爷的绝美的笑颜,一句心里话脱口而出,“三爷笑起来真好看。”
三爷抬手帮她插正头上金簪,低喃道,“傻瓜,不过铺条路罢了。”
不是铺条路的事儿,是铺条路这等小事儿,三爷也会征求他的意见的事儿。小暖甜甜地笑着,“三爷吃晌午饭没有?”
三爷摇头,“刚从天章阁出来,还未来得及用饭。”
内阁大臣果然公务繁忙,小暖心疼了,“三爷喜欢吃什么菜?小暖做给你吃。”
三爷挑挑眉,这小丫头会做饭了?
小暖声音带着那么一点点心虚,“小暖刚跟娘亲学的,三爷不要嫌弃。”
三爷点头,“那就蒸茄子吧。”
这是她爱吃的,不是三爷爱吃的。小暖再次问道,“三爷喜欢吃什么?小暖想做给三爷吃。”
自小在宫中长大,三爷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喜好,不留一丝漏洞。喜欢吃什么这件事,他并不在意,身边也无人在意。
现在小暖在意了,三爷心中一暖,“清炒丝瓜。”
小暖笑得一脸灿烂,“这个小暖会做!”
摘了两个菜瓜,又摘了些丝瓜和茄子后,两人回了宅院。现在不是饭点儿,秦氏带着王函昊和翠巧进城了,大黄和小草也跑得没影,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
小暖在厨房里忙活做饭,三爷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与小暖闲聊,“方才,程无介的夫人就在茶楼上。”
小暖认真洗着茄子,“我想到了,要不是这样,程家少夫人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要我上去。她们还是为了郑笃初的事儿?”
三爷点头,“户部巡查使汪童幡在夔州并未捉住郑均锋大的错处。”
小暖暗道一声可惜,郑均锋的错处没有抓住,那么郑家就倒不了。郑家倒不了就是右相的助力,右相夫人郑氏自然不会不管自己的亲侄子。不过她还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她们不敢找下令关押郑笃初的建隆帝的爪牙,不去找关押郑笃初的大理寺,却又找到了自己头上,该问的右相早就亲自问过了!
她们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想压着自己立程家人的威风,当她陈小暖好欺负不成!小暖拿起菜刀,“三爷,等小暖做成了今冬的棉花生意,腾出手来就把右相家的生意挤垮了,行不行?”
三爷笑容舒展,“行。”
第六九二章 竹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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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暖心里有点发虚,“我把程家的生意挤垮了后,三爷跟程无介同阁为官,见面会不会觉得尴尬?”
“是他们先不敬你的,我为何要尴尬?若说要心虚尴尬,也该是他们才对。不过程家老三程贤文并非郑笃初可比,他在经商方面颇有些手段,你不可轻敌。绫罗霓裳若是抵不过,拉上秦记一起做掉他。”三爷接过小暖手里的丝瓜,菜刀在手里一转便把皮去了个干干净净。
守在门口玄散见三爷居然用他的杀人刀法干厨房的活,不禁感叹三爷越发不像三爷了。玄舞冷哼了一声,用嘴无声道:三爷比你强多了。
玄散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他又咋了,杀人削皮他也会啊。
三爷这动作简直太帅了,小暖又递上一根丝瓜,让三爷继续削,“三爷放心,我不会轻敌的,程贤武这样的,还不值得咱们暴露秦记。”
“咱们”这个说法,取悦了三爷,这根丝瓜削得比刚才那根还好。小暖顺手又把茄子递了过去,“这个也要。”
蒸茄子不是带皮整么?三爷接过旋转菜刀,把茄子的紫皮也去了个干干净净,“柴智岁成亲那天,你派人送份贺礼过去。皇祖母昨日跟我提了一下,说是咱们该大气些,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本来没打算送礼的小暖直接点了头,“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了,我就亲自走一趟吧,当看个热闹也好。不过那一家人见到我,还不晓得会咋样呢。”
小暖笑弯了眼睛,三爷看她这调皮的小模样,低声提醒道,“小心菜刀,莫伤了手。”
他们这边甜蜜着,程家那边却吵翻了。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空闲的程无介回到家,却听到他夫人居然派儿媳妇当街阻拦陈小暖的马车,还被晟王撞了个正着后,气得胡子都发抖了,“老夫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横生枝节!笃初在大理寺无事,无事!”
“既然无事,为何老爷还不将笃初救出来?”程夫人着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陈小暖这死丫头为了一己之私,陷害我大哥和侄儿的!咱们凭什么让她这么欺负!”
“她有多大的本事,能陷害了你大哥和侄儿!老夫早就跟你说过,笃初是牵涉进了大案子!”程无介气得脑仁疼,“若是小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今日招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没有好处,本夫人也要让她知道,咱们程家不是她能随便拿捏的!”程夫人觉得自己一点也没错。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晟王是咱们程家惹不起的!本夫与晟王同殿为官,你这样做对老夫有何好处?卢正岐暂且不论,天章阁内,建王之子与陈小暖交好,左相频频到他的城南田庄与小暖家拉关系,宁太傅之妻是晟王与小暖的媒人,也就是说除了我程家,每家都有意无意地拉拢陈小暖。你可知这是为何?”程无介怒问。
程夫人冷哼一声,“他们畏惧晟王的权势,咱们程家只效忠圣上,怕他作甚!再说晟王又不会是将来的……”
“妇人之见!”程无介啪地一拍桌子,不再与这蛮妇说理,叫了三子程贤文进来叮嘱道,“陈小暖既然为齐家撑腰,齐家的皇商买卖你就不要再插手,不过是一年几十万两的小生意罢了,无须在意。”
程夫人和程贤文听了都觉得牙疼,一年几十万两的还叫小生意?父亲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程贤文却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儿记下了。”
程无介又劝道,“棉布生意虽然可做,但不要与陈小暖硬碰硬,你表哥就是前车之鉴。想合作去跟秦日爰谈,陈小暖不过是种棉花的罢了。”
程夫人哼了一声,程贤文又点头称是,“父亲放心,儿明白,就算今年的棉布生意咱们插不上手,明年也定有咱们程家的一份。这是大生意,绫罗霓裳加上齐家、登州江家,也吞不下这块肥肉。”
程无介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些,“你大哥和二哥在外地为官,朝中政局多变,为父精力不足,程家之事就要劳你多费心。若是忙不过来,便让你的三个弟弟帮忙,小六近日折腾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些,你这当兄长的,给管教管教他才是。”
一个庶子,凭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去管教!程夫人哼声更大了,“养不教,父之过。贤武都是老爷您管教不严,才让他成了如今的模样,整日跟柴智岁之流混在一处!”
这就是一团乱麻,程无介脑仁更疼了,“柴智岁成亲时,夫人莫忘了派人送回贺礼过去。虽说柴梓让现在赋闲在家,但咱们与他家有多年的交情,莫让人挑了理。”
“这个老爷尽管放心,该做的妾身一点都不会差了。”程夫人说完,眼珠子一转,“老爷说陈小暖会不会过去?”
程无介的脑袋更疼了,“夫人莫惹事!那丫头连她亲爹的面子都不给。”
第二日,赵书彦一大早便到了第四庄。大黄冲着赵书彦抬了抬爪,赵书彦抬手还礼喜笑颜开,“多日不见,大黄越发雄健了。”
小草拉着赵书彦的衣袖问,“赵大哥,小草呢?”
“小草也长高了。”赵书彦摸摸小草的头,掏出一个竹蜻蜓,“这是京城紫竹亭的老匠人做的,能飞很高。”
小草两眼闪亮亮地接过,“多谢赵大哥!”
赵书彦又拿出一个递给小暖,“这个给你玩。”
“我也有?”小暖惊讶了。
赵书彦含笑不语,小暖只比他的妹妹梦舒大一岁。梦舒现在还满园扑蝴蝶踢毽子玩呢,小暖却已经撑起偌大的一片家业,忙得不可开交了,怎不叫他心生怜惜。
小暖向上一推,这竹蜻蜓果然旋转着窜上了天。大黄立刻追着跑了,一会儿就将落地的竹蜻蜓叼了回来,开心得直摇晃尾巴。
小暖笑眯眯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很厉害。”
与赵书彦话了会儿家常后,秦氏到田里忙碌,小暖与赵书彦商量起正事儿,“圣上封小妹为郡主时,还把秦家村以南五十里的山坡都归入我的名下了。对此,大哥怎么看?”
赵书彦没想到小暖找他是为了这件事,他略沉吟才道,“圣上是去了五更书舍后才做此决定,显然圣上是想让你昌文风,起书舍。所以妹妹应将五更书舍做大,找几位有真才实学的鸿儒坐馆才是正经。”
小暖苦笑,“小妹也是这样想的,但圣上只给了五十两金子,用来扩书舍、请先生无异于杯水车薪。小暖不想做这赔本的买卖、所以小暖想在那块地方建书舍的同时,也建一些能回本的与书舍有关的雅致营生,大哥觉得如何?”
赵书彦一听,眼睛就亮了。
第六九三章 你的柴家二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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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小暖邀请道,“大哥有没有兴致与小暖在山林中合开作坊?”
那地方是建隆帝赏赐给小暖的封地,按照大周的律法,封地主人在其封地内营生,不需缴税赋,这可就省了很大一笔开支。以小暖的聪明加上赵书彦的经验,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愚兄求之不得。”赵书彦笑问,“妹妹想做哪些雅致的营生?”
果然是一条道上的朋友,谈起合作来就是省劲儿。小暖答道,“这些我不太懂,也没来得及找人去探访。我想先看哪个容易做精,而且在咱们那块山坡上还能做。”
“若论雅致,必定是琴棋书画、纸墨笔砚。琴棋书画暂且不提,后四宝中的砚可以排除,青州红丝石为天下第一,咱们想做起来不易,而余下其他三项重在匠人。不过造纸需用木,南山坡上的树木用不了几年,此乃毁林,着实不合算。如此算来,只剩下墨和笔两样可做。”赵书彦侃侃而谈。
小暖在这方面是外行,不过她也明白赵书彦说得在理。造纸污染环境损坏森林,得不偿失;砚台得看她的封地内石头堪不堪用。根据小暖这两年的观察,她那的封地里的白乎乎的石头,一看就不如隔壁青州的红丝石,制出砚台怕也卖不上价钱。若是如此,还不如不做。
“咱们先找工匠勘测地形,依山势造房屋,或为书舍,或为居舍、作坊。有圣上亲笔提的招牌在,五更书舍早已名声远播,再有云清先生坐镇,多请几位博学的先生并非难事。待书舍建起来后,咱们的作坊立刻跟上,酒楼客栈一并开起来,人气旺了,什么都好说。”赵书彦说着,计划已渐渐成型。
小暖接着道,“建造房舍不需再找工匠,给三爷建造第六庄的工匠就能用。但凡圣上给的书,咱都在扉页上写明‘御赐’,然后盖上五更书舍的专用印章。待书舍建好了后,咱挑吉日办几次捐书会,捐书之人可在书的扉页上书其姓名再盖上咱们的专用章,这些书与跟圣上的书放在一处,雅曰‘天下同庐’。不出意外,这捐书会引来登州大小官员、文豪士绅竞相捐书,咱们可以省下一笔开支,当然,咱们请名士写个建楼赋啥的,将圣上和这些人一并感谢进去,让他们跟着圣上一起名流千古……还有,我爹卖书的钱有了盈余,也可以用来买书……”
赵书彦挑眉,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他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然后,咱们的墨和笔制出来后,只要真是好东西,就先给圣上、太后、皇后、易王、三爷等人送一些。小暖从他们手里弄几个‘好’回来,咱的名声也就有了,做起事来必定事半功倍。”小暖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建隆帝让她出银子修书舍帮他博美名,自己让他提几块匾、赏几个名总还是能成的吧。
赵书彦哈哈大笑,“妙哉,妙哉!愚兄回去后立刻派人勘测山林、走访制笔墨的工匠,今年入冬之前,书舍和房舍就要建好,作坊就要开起来。小暖,若是此事做成了,你的山林怕是会成为一座生机勃勃的小城。”
“所以,咱一开始就要规划好,不能乱建。勘测山林也不用找别人,我七师兄就可以。大哥,若是这山林、书舍建好了,咱们必定财源滚滚。”那是她的地盘,她的!小暖想起来就觉得激情澎湃。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黄子厚却来了,“姑娘,陈先生求见。”
赵书彦站起身,“此事先到这里,你先去见见你父亲,愚兄四处逛逛。”
小暖随着赵书彦到了院外,见小草和大黄正围在她爹陈祖谟身边,看他怀里抱着的小娃儿。
陈祖谟和柴玉媛的女儿陈小棉,已经六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小暖上次见这小丫头时,她才刚刚满月。
小暖也过去看。因父母都不丑,陈小棉自然长得也不难看。鹅蛋小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看的小鼻子小嘴儿,此时她正手舞足蹈地冲着大黄咯咯笑着,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瞧见娘亲孤零零地站在田里假装无事的侧影,小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赵书彦知道小暖在想什么,所以他给陈祖谟行礼后,便去寻秦氏,陪她说话。小草又拉了拉小棉的手,也跑到娘亲身边叽叽喳喳。
陈祖谟身边,只剩下大黄和兔子阿宝。大黄凝神肃穆地盯着陈祖谟,随时准备着小暖一声令下,它就立刻将陈祖谟赶出它的地盘。
陈祖谟见小草走了,小暖看着小棉的眼神儿也没什么热乎劲儿,便觉得无趣了,转身把小棉交回乳娘手里。
小暖这才问,“管家说,您找我?”
管家?陈祖谟皱眉扫了一眼旁边的黄子厚,软声劝道,“若是你缺人,为父身边有的是忠实可用的,为何从秦日爰那边要人?秦日爰狡诈,奴随主性,他身边的人怎能给你当管家。”
黄子厚默默低头,他很期待陈祖谟知道秦日爰就是他家姑娘时,会是怎么个嘴脸。
小暖含笑,“就是因为奴随主性,所以小暖才会用秦东家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