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五)(1 / 1)

天空阴沉沉的,下着不大的小雨,绿化带泥泞一片,水流汇聚到一处,流到马路边的下水道。

现在是深夜,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个刚下班精神萎靡的人站在公交车站台下躲雨,程朝撑着雨伞,眉目疏离地站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此行是要去见魏含萱,考虑许久,还是觉得坐公交车最接地气。

公交车到站了,程朝再次确认这辆车终点站在xx大学,收了雨伞上了车。

与他一同上车的是一个寸头青年,背着书包,估计也是个学生,身形瘦高,比程朝看起来更不健康。

程朝刚踏上公交车,就意识到,这是一辆灵车。

这个任务世界有千千万万只鬼,总有那么几只恶鬼不听从鬼王管辖,混乱邪恶,在世间行恶。

他所在的灵车也属于不归属鬼界的行列,至少就程朝的记忆中,凡属于鬼界之物,见到他,就会立刻俯首称臣。

程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这一车恶鬼,保险起见,准备下车。

然而已经来不及,公交车的门已经缓缓合上了。

公交车里只有五个人,一对母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大爷,一个红衣女孩,以及正在开车的司机。

寸头学生并未察觉异样,由于被车内的阴气冻到,冷得缩了缩脖子,坐到倒数第一排。

程朝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想到他与寸头学生可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于是就坐到寸头学生旁边。

后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戴上耳机继续听歌,目光移到玻璃窗上。

那里倒映着程朝的脸。

陌生人看到程朝的第一眼,可能会先记住他苍白病态的皮肤,接下来就是眼睛。

程朝睫毛长,瞳孔漆黑,平日里张扬笑着时,会兴奋地眯起来,此时盈满了烦躁,看起来疏离又冷漠。

他是在宠爱中长大的,未尝过人间苦涩,未见证过生离死别,即使见证了,也未曾放到心上。所以他所有的坏情绪,看起来都没有来由,无理取闹。

寸头学生咽了咽口水,开始观察车里别的人。

程朝一边尝试着召唤援兵,一边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蠢货。

抱着小婴儿的母亲低声唱着童谣,声音阴沉,硬生生将童谣唱成了鬼故事。自他们上车后,老大爷就一直没有停止咳嗽,声音粗哑难听。红衣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应该是被家人娇宠的年龄,此时却独自坐在公交车上,双腿晃呀晃。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玻璃窗上全是模糊一片的水迹,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寸头学生似乎也注意到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不敢再细想,掏出手机刷微博。

灵车与外界并不想通,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刷了半天也没刷出新的动态。

车内的灯光闪了闪,然后归于一片漆黑,只有他的手机亮着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正好这时遇见了红灯,司机停下车,与其他乘客一同望向寸头学生。

被所有人一同注视的情景过分奇怪,寸头学生慌了,连忙按灭了手机。

“砰、砰、砰......”

是玻璃珠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滚到寸头青年脚下。

寸头青年打开手机照明灯,低头,看见一颗眼珠子。

他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用力拉着程朝的袖子,哇呀呀乱叫,吼道:“眼珠!眼珠!”

“又不是你的眼睛,叫什么?”程朝淡定道。

寸头青年一扭头,看到程朝的眼眶变得空空荡荡的。

“啊——”他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程朝解除了障眼法,揉了揉被他叫疼的耳朵。

那颗眼珠似乎有着生命,瞳孔微微放大,倒映着程朝的身影,眼白处布满红血丝。

——找死的来了。

程朝一本正经地看着它,然后道:“虽然我连一个刚成年的小天师都打不过。但是你要明白,我至少是一个鬼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野鸡鬼可以欺负的。”

啪叽——

他面无表情地踩了上去,眼球被鞋子压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心水声,变成一滩糊在地上的粘稠物。

刚刚眼球靠近寸头学生时,距离那么近,程朝就判断出这一车鬼物打不过自己,于是毫不犹豫吓晕了寸头学生。

程朝觉得恶心,用鞋子蹭了蹭它,命令道:“起来,带我去xx大学。”

眼球:“……嘤。”

那颗眼球原地颤抖起来,流下红色的泪水,恐惧的情绪几乎化成实质。程朝有些不忍地挪开脚,以为是自己太吓人了,于是微微收敛了一下反派气场。

不知为何,眼球却吓得更厉害了。

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座椅的阴影汇到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一个高大模糊的黑影。

黑影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地上的眼球,而后从背后拥住程朝,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什么得之不易的珍宝,一下一下地亲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