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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僧人身着白色袈裟,斜飞的剑眉,深棕色的眸中清澈见底,英挺的鼻梁之下,薄唇渐渐上扬,周身透着钟灵毓秀之气。

王徽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收回狗男人是慕容氏长得最好看的男人……这位才是。

不是不是,这都能被狗男人撞见,赶快想个说辞才行。

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延渊再次感谢陛下赐了法号,阿弥陀佛。”

慕容策犹如寒冰般的目光在女人面上一扫,见她只是一副好奇的神色,沉声命道:“朕到不知,皇后竟然还有乱跑的习惯?”

王徽妍赶忙福了福,“臣妾知错,这便回澄心阁。”她见狗男人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急忙转身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思虑重重,想到那僧人熟悉的面容,心中不寒而栗。

少女迈入阁中后,命二人关上房门。接过素宁奉上的茶盏急切地问道:“方才那位延渊大师,您们有没有觉得眼熟?”

素芸点点头,“婢子觉得延渊大师和陛下长得很像,尤其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王徽妍一拍大腿,一口茶汤呛在喉咙里,咳的她面色通红,扶着素宁缓了许久。这才断断续续说道:“我……突然觉得他是……咳咳……”

她来不及顺气,起身来回踱步,拉住二人的手,悄声说道:“我有个大胆的念头,他怕是前太子慕容清致,”掰着手指念叨着:“其一,王嬷嬷曾说过,前太子容貌最为出色。其二,他法号延字辈,与国师同辈份。其三,这么多年都未寻找到他的尸首,若还活着,被慕容策放在此处,避人耳目在适合不过。”

少女看着自己的手,怔愣在那里,“但愿……是我多想了。”

若真的是他,那慕容策要如何对待这位先帝第一任皇后所出的嫡皇兄。

当年支持慕容清致的士族,以贵妃家兰陵萧氏为首,如今皆不容小觑。若被外人所知他还活着,眼前的形势她不认为狗男人能有十成胜算稳定朝局,毕竟他才登基半载。

王徽妍倒抽一口冷气,仿佛见到自己与狗男人在逃亡中被人追杀的惨状,一脸凄苦地说:“老和尚害我!”

素宁惊慌地捂嘴,“不是说……死了么?”

王徽妍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当初说坠下山崖,陛下派人寻找三载始终一无所获。先帝元后抑郁病逝,朝中大臣不断上奏,说什么东朝乃是国之根本,这才昭告天下太子薨逝,立了慕容策为太子,扶正了太后娘娘。”

她转身自嘲地撇撇嘴,“说起来,我与萧贵妃渊源不浅呢。”

素芸轻抚少女的背脊,为她顺着气,闻言一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娘娘贵不可言,当初若不是一场痘疹来势凶猛,与前太子定亲又怎能落到萧贵妃头上。方才国师也说,娘娘是陛下的福星,所以陛下真不应该如此对待娘娘。”

王徽妍“嘁”了声,“别别,最好不要好好待我!”

“娘娘,”素宁皱着眉头,习惯性歪着头思索,“婢子听说贵妃娘娘当年对前太子情根深种,若是知晓他还活着,这……”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王徽妍,虽然知晓她二人嘴严,依旧不忘提醒一番,“若是真的,今日所见之人身份敏感,切记不可外传!”

两名女官郑重下拜,“婢子牢记在心。”

被王徽妍念叨的贵妃萧氏,此时正在飞霜殿挑选服饰。

她站在铜雀台前,享受般闻着缓缓飘出的零陵香,看着床榻上摆放的暗色衫裙嗤笑道:“她王徽妍真是枉为女人。不过本宫收回她没本事的话,这招以退为进着实令本宫臣服。”

宫女冬儿瞧着身着娟纱金丝云锦裙的娘娘,忍不住辩驳:“娘娘在家穿着从未如此奢华,进宫后当然要顾及贵妃的身份。其实娘娘穿樱粉色清雅贵气……”

“莫要再说。”萧萦心走至窗前,看着庭前那逐渐盛放的合欢花,红了眼眶,“自从太子殿下离开人世,萧萦心也随着他一同离开了。如今的我,只是一具被家族拿来承宠的行尸走肉,”她抬起衣袖擦掉摇摇欲坠的泪,“我不恨慕容策,不是他还会有别人坐上本属于太子殿下的位置。”

冬儿迅速扑过来试图将她拉离窗前,“娘娘,我去拿药……”却被她一把推开。

萧萦心跌跌撞撞躺倒在铺满衣物的床榻上,握紧手中的衣料喃喃道:“他掉下那万丈深渊……哥哥说那下面是湍急的河流,他定是很冷。无妻无子为他送终,这怎么可以,”随着大颗眼泪滑落,她断断续续说出令冬儿立刻上前捂住她嘴唇的话,“我要生子,想办法过继给太子殿下……”

“娘娘,您不要命了……”冬儿含泪将手中的瓷瓶打开,为摊到在床上的女人喂药。

*

澄心阁,正堂。

王徽妍放下竹箸,由于一直担忧晚上如何安置的问题,导致她无心用膳,随便吃了两口更加觉得食不知味。

听到外头一声宣唱,“陛下驾到。”她不得不起身迎驾。

慕容策迈入阁中,视线从桌上划过,负手站在一幅佛揭匾额前,捻着珠串询道:“皇后对斋饭可还满意?”

桌上的六道素斋与他和皇兄所用的一样,比她自创的什么养生素膳强多了,方才却见是未动几口的样子。

“尚可口。”王徽妍自动戴上了营业的面具。

慕容策才刚与国师探讨了皇兄的病情,此时心中郁结,想着去前院打坐,不愿再说。

“既如此,皇后早些安置。”

王徽妍急忙唤道:“陛下。”

慕容策终于从这女人不带任何起伏的话语中听到了一抹焦急之意,不由得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皇后还有事?”

王徽妍指向内间的床榻,“臣妾见此处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榻,担心陛下夜间无法安睡,臣妾……”

“不必了,就在此处。”慕容策打断了她的话。

少女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地坚持,“臣妾虽不敢与陛下比肩,但也是一国之母。这般情形无法妥善安置,若陛下执意,臣妾便坐在书案前为陛下值夜。”

吴六一忍住抚上胸口的欲|望,听得一声命令,“去看看有没有容纳两人入睡的床榻。”赶紧躬身出去打听。

素宁与素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欢喜。

陛下虽背身而立,却依了娘娘的请求,帝后的关系破冰有望了。

王徽妍却忧心忡忡,太后那件院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排给那个人住,也不知寺庙内还有没有其他的院落可供歇息。

只要再有一张床就能解决问题。她默默祈祷着。

一炷香后,吴六一回来复命,“回禀陛下,有是……有,”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嗫嚅着说:“那是僧人所住的房间,奴婢已经命人打扫清理。只是……您与娘娘去住,奴婢觉得……”

“不若奴婢去找寻国师?”

慕容策抬手制止,“此时国师率众僧人为母后诵经,不可打扰,你带路罢。”他看了一眼无法分辨神色的女人,“皇后随行。”

小沙弥打着羊纸灯笼,将一行人引至僧侣所住的佛舍内,不知所措地回禀:“陛下,寺院内只有这间可容纳多人入睡。”

王徽妍忍住想要捂鼻的冲动,向内张望了一眼。

房舍内空空如也,只有南北向两条大通铺,横贯屋内。通铺上每个竹枕旁摆放了一个木鱼,不知是哪位小沙弥要学习针灸,木墙上贴了一张人体穴位图,看样子是位男性。

“皇后,这里如何?”

王徽妍听到这声带着揶揄的质问,恨不得将屋内所有木鱼砸向这个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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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陛下说住得,臣妾自然也住得。”王徽妍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挑衅。

不就屋内味道浓郁一些么,她看着长榻间藏蓝色的床褥,想着不如打坐一宿,这也算是当年练习基本功的一项,没什么困难的。

慕容策本想让她知难而退,这地方就连他都不愿多待,谁知这女人竟然迎难而上。

她要是坚持在这里住下,倒难住了自己。

王徽妍见到慕容策眼中的惊讶,心里哼了一声,更加淡然地扶着素宁的手,走向北面的通铺,打算上榻打坐。

谁知她脱了一只鞋履,提裙抬腿刚要上榻,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力道很大的手握住了左肩,“朕说要在这里安置了么?”

慕容策突然觉得这动作有些亲密,迅速将手抽回。

谁知,那女人“哎”了一声,像是重心不稳,竟然后仰倒了下来。

王徽妍咬唇紧闭双眼,心里想着完了完了,瞬间落入环绕着龙涎香气的怀抱,不用说她都知道是谁。

她立刻试图起身,无奈双腿使不上劲儿,情急之下只得揪住男人的衣襟站了起来,赶忙后退三步下拜:“臣妾失礼。”低着头胡思乱想着,一只脚上还没有穿鞋,好在衣裙拖地遮挡了尴尬。

这屋内此时鸦雀无声的,想必在场之人都看见她刚才的失仪,太丢人了。

慕容策低头弹了弹衣襟上的褶皱,漫不经心地说道:“闹也闹够了,皇后回澄心阁静静心便睡罢。朕去别处缓缓方才的惊吓。”

王徽妍扶着素芸,穿上她拿过来的鞋履,心里越琢磨这段话越不是味儿。

回道澄心阁后依旧愤愤不平,“你们说说,他惊吓,我难道不比他更惊吓?早不制止晚不制止,我抬起一条腿,他竟然上来摸我的肩……”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低头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衣襟,抬头看向两名拼命忍住笑的女官,轻咳一声,“陛下方才的意思今晚他不会过来了对吧?”

素宁噗嗤一笑,将帷帐放下,“娘娘难道希望陛下今晚回来?”

王徽妍抄起瓷枕戳了她一下,“你们二人轮换守夜即可,身上多披件衣裳,山里冷。”听得帐外传来两声欢快地应诺,伴随着一阵轻笑。

嘁,两只促狭鬼。

少女躺倒后,习惯性咬着指甲陷入了沉思。

*

清晨,王徽妍被周身的寒意冻醒了。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从帷帐泛进来的光来看,应该时辰尚早。

床榻太硬,睡得她身子依旧乏累,索性披衣起身下床,打算倒杯热茶喝。

谁知掀开帷帐后,唬了她一跳。

小榻上睡着一个男人,素宁和素芸呢?

少女弯腰抄起鞋子,蹑手蹑脚走进一瞧,竟然是慕容策。她嘲笑自己话本看多了,陌生男人又怎会在她房内安睡。

她见慕容策蹙着眉蜷缩在小榻上,像是睡的极其不安稳。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此时腿脚悬空,稍不留神随时可以掉下来。可是,又没有人让他必须在这儿睡,活该!

王徽妍看着他双臂抱紧的姿势,应该是觉得冷,不过她打算视而不见。当她扶住身旁的桌沿悄悄穿上鞋履,走至门前叹了口气,还是转身从衣架上拿下披风为他盖上。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履行发妻的义务,外加她人心向善而已。

“皇后,这件衣衫是你给朕盖的?”慕容策故作刚醒来的样子,坐了起来。

王徽妍刚走回床榻,突然听到男人的问话,捂住嘴悄悄抚了抚胸口,这才强装镇定般地转身福了福,“臣妾惭愧,才刚从净房出来。您回来时臣妾早已入睡,想是内侍帮您盖上的。”心中腹诽,狗男人惯会唬人。

慕容策嘴角一扯,“朕知道了。”本想给她一个议和的台阶,谁知人家竟然看不上。

“臣妾去唤人进来服侍。”王徽妍又折返回去,打开门后向吴六一等人招了招手。

她说过的话从不后悔,就像她做事儿只为遵从内心的想法一样,从未想过为了讨好谁而做自己不愿的事。

慕容策不再言语,盥洗更衣后先行去了前面的阁中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