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1)

同一时间,大夫人正在教训长子:“你都多大了?你是不是已经成家了?怎么一点儿担当也无,怎么只知道吩咐妻子做蠢事?”

孟文晖道:“这件事情,您别管,我有我的用意……”

他说话间,大夫人起身到了他跟前,抬手便是一耳刮子,“你有什么用意?你那点儿小算盘,你四婶看得透透的。

“人家根本就不会告诉你四叔,倒是怀疑你或你父亲会有意让你四叔知晓——想唱苦肉计?

“你猜你四叔会不会中招?你四叔惩戒人,明面上的杀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暗里整治。你要是活腻了,立马就给我一头碰死,没活腻,就老老实实由我发落!”

孟文晖愣住。徐幼微知晓他的意图?怎么可能呢?可母亲的话,又是他不能不信的。

“逢氏已经被我发落到了家庙,至于你,到相熟的寺庙修行一年半载吧。”大夫人语气冷硬,“此事,你父亲若是不同意,我便与他和离!”

“娘!”孟文晖心急起来,“眼下正是艰难的时候,父亲最需要人手,您怎么能……”

“他们兄弟之间,注定了你死我活,这种事你也要陪着?”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转头望向门外,扬声道,“来人!把这孽障给我绑了,明日赶早送去寺里!”停一停,又对儿子道,“你放心,我会向你四叔借几个人,那样,你才能安心修行。”

第58章

赶在给太夫人请安之前, 大夫人去了一趟卿云斋, 说了对长子长媳的处置,末了道:“等见到老四,我跟他借几个得力的人, 看着文晖。至于原由, 我只说文晖与逢氏口角, 还顶撞我。”

徐幼微笑道:“我看, 四老爷不会答应借人手给你。”

大夫人牵强地笑, “我也想过了, 可总要试一试。”

这结果,在徐幼微预料之中。

大夫人对儿媳妇,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若非如此, 前世也容不下她, 只子嗣艰难一条,便能百般嫌弃。可大夫人没有。权静书那般贵妾进门之后,仍旧守着高门内宅的规矩,不肯抬举权静书,总恼她不能硬气些。

人不坏,命不好。

前世,三老爷被孟观潮当众杀掉之后, 大夫人惊惧交加,病倒在床。从那起,只让得力的管事打理家事,自己足不出户, 每日烧香念佛。明明是主持中馈的大夫人,却逐步被府内外的人遗忘。

孟观潮刚回府,常洛、靖王就到了,无暇回内宅请安,派谨言说了一声。

大夫人听闻,连忙赶到外院,让他抽空见见自己。

孟观潮听她说了意愿,道:“长房如何发落子嗣,我听听也就罢了,不能借给你人手。万一人没看住,出了什么事,算谁的?我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所在,你也清楚。”语毕,笑微微地看着她。

他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所在,不外乎诏狱、地牢。大夫人一阵心惊肉跳,忙道:“既然如此,就不劳四弟费心了。”说着告辞,“你有贵客,不耽搁你了。”

孟观潮颔首,唤人送她。

大夫人离开的时候,想到徐幼微。看起来那么单纯的一个人,却对老四、文晖的心思门儿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以后对那个小妯娌,要更加小心应承着。

在以往,她觉得,徐幼微只是孟观潮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明面上不开罪便是。可经了今日的事情之后,她觉得,徐幼微就如同烟火爆竹,不定何时,就会炸开,惊得她措手不及。

那边的孟观潮回到书房见常洛。靖王等在暖阁。

常洛已忙完了善后的事,诸如李之年夫妇之流,一概不声不响地处置了,没分量的人,留着也是碍眼耗费人力,没必要。

“这档子事儿,总算是了了。”常洛交代完正事,伸着懒腰叹息道。

“辛苦了。”孟观潮笑道,“这回你和弟兄们帮的太多,我倒不知如何酬谢了,容我想想。”

“用不着你。”常洛忙笑道,“原老五早就跟我打招呼了,酬谢的事有他,我们商量着来。”

“是么?”孟观潮微微扬眉,笑。

“那厮正在状元楼等我呢。”常洛起身向外走,“要不是靖王爷过来,我就拽着你一道过去了。”

孟观潮起身送他,“那行。老五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再来跟我找补。”

常洛哈哈地笑,“不能够。”

送走常洛,孟观潮去了暖阁。

一见面,靖王就抱怨:“这给我喝的什么茶?有没有好的?”

“矫情。”孟观潮笑着唤慎宇,“取密云龙招待王爷。”

“这还差不多。”靖王眉宇舒展开来,用下巴点了点桌案上的几个礼盒,“内人给太夫人、四夫人的一点儿心意,有手炉、西洋镜,还有一匣子珍珠。她听人说过,各类石头,就算再好,你也看不上,就搜罗了一些成色不错的珠子。”

孟观潮淡淡的说场面话:“改日当面答谢王妃。”

“不用。”靖王说,“我听说,漕帮的人先后送过你三块怀表了,能不能给我一个?”

孟观潮哈哈一笑,“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有一边送礼一边要回礼的么?”

“就这样儿。”靖王道,“你就说,给不给?”

笑意到了孟观潮眼里,转头吩咐谨言,“把库房里存着的那块儿怀表取来。”

谨言称是而去。

孟观潮看着靖王,很不着调地道:“还想要什么?就当提前给你压岁钱了。”

靖王不以为意,真就想了想,“眼下想不起来,想到了再来跟你要。”

“行啊。”

在庙堂上,两男子你来我往地算计,从不手软,可这样坐在一起,也能扯上大半晌闲篇儿。

靖王了解孟观潮,正如孟观潮了解他。

细细地品过密云龙,孟观潮唤人传膳。

推杯换盏期间,靖王才说起正事:“你整治老大老二的事情,是真想让我打下手,还是又给我挖了个坑?”

孟观潮笑道:“只是让你帮把手。”

“当真?”靖王认真地道。

“废话。”孟观潮牵了牵唇,“我要是想收拾你,不让你回来不就结了?”

靖王想了想,“也是。”默默地自斟自饮了两杯酒,他问,“老四,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忒累了些。”

“有过么?”孟观潮思忖着,“有没有的,有什么用?又没回头路。”

“对。又没可能重来。”靖王微笑着说,“若重来,年少时我就把你琢磨透,做事不踩你的线。那样的话,到如今,我不论是什么样子,不至于有你这么一个瘟神。”

孟观潮一乐,“如今也不晚。你以德服人的话,谁能动你?”

“以德服人?让我做好人?”靖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自己都不信。”

孟观潮大笑,“你人不坏,我知道。”

靖王对他端杯,“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要是一直这么彪悍,我还真就得学着做好人了。”

孟观潮笑着和他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靖王盘桓到亥时才道辞离开,回到王府,直奔内宅正房,到门口被古嬷嬷拦下:“太医来过了,说王妃染了风寒,王爷不宜……”

靖王径自绕过她,撩帘进门,直接去了寝室。

靖王妃阖着眼睑,额头敷着帕子,面颊泛着病态的潮红。

靖王举止轻缓地坐到床畔,握住她的手,柔声唤:“颖逸。”

靖王妃睫毛轻轻一颤,继而睁开眼睛,对他绽出笑靥,“王爷怎么来了?我染了风寒,会过病气给你的。”

靖王听了,反倒在她身侧躺下,把她连同锦被拥入怀里,“别絮叨这些。午间我就知道了。”

“……你啊。”靖王妃拿他没辙,岔开话题,“和老四一起用的饭?”

“嗯。对了,”靖王取出带回来的怀表,送到她手里,“你之前那块不是掉湖里了么?我又给你从老四那儿寻来一块。漕帮的人送他的,他用不着,一直存在库房。有这东西,家里家外的,看时间方便些。”不管什么物件儿,用惯了,没了,就会不习惯。他是知道的。

靖王妃仔细看了看,笑起来,“你可真是的。这怀表价值不菲,我送给太夫人、四夫人的那些东西相加,都没它珍贵。”

“所以,它被安置在库房,是暴殄天物。我这是物尽其用。”

“歪理。”靖王妃斜睇他一眼,“罢了,我再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物件儿,改日送给老四。”

“是该这么着。”靖王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帕子,见有些温热了,便起身,给她换了一条,问她,“怎么就染了风寒?”

“想看看梅花,便去园子里转了转。”

“主要也是近日车马劳顿,累着你了。”靖王道,“回头我们去拜访宁夫人,请她给你把把脉。”

靖王妃瞧着他,目光柔柔的,亦是哀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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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观潮回到房里,和徐幼微说起岳父的打算。

徐幼微暗暗透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他们真是一点儿耐力也无,多等一段时间的定力也无。”孟观潮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但是,先前的打算落空,或多或少有些别扭。

“那根本是个烂摊子,但凡有一点儿法子,爹爹也不会做这种决定。”徐幼微宽慰他,“娘和你是什么心思,我们都明白。到底是长痛不如短痛,比之其后多年着急上火,我情愿眼下一拍两散。都轻松。”

“你们能看开,我自然也愿意清闲些。”

因为没法子跟他说起对娘家千丝万缕的计较、心绪,徐幼微就无意多谈这个话题,说起长房的事:“今日大嫂见了我两回,说的都是处置她儿子儿媳的事,要跟你借人手。怎样了?”

孟观潮失笑,“只是这样?”

“……那还能是怎样?”徐幼微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与大夫人前后两次私下里相见,她是故意含糊其辞。

“要收网了,我会让网里的鱼离开耳目的监视?”

“那你……”

孟观潮用力搂了搂她,“不难揣测。你这份儿心,却太难得。料理的方式,也很得当。若不出我所料,今日的事,形同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然,岳父应该不会铁了心离开徐家。”

是,也不是。那是最后一根稻草,但压倒的,不止是父母,还有她。

只有静好甜蜜是再多也不嫌多,而怨怼、怒其不争,积攒到一定程度,便会爆发,伤人,伤己,或伤人伤己。

“你这个人,好没意思。”徐幼微故意道,“担心你生闲气,才要瞒着你。”

他轻轻地笑,“你这不是瞒得挺好的?”

徐幼微啼笑皆非,又问:“那么,孟文晖那边——”

“他怎么肯伴着青灯古佛,一定要出幺蛾子。而我若借人手给大嫂,老大就又要生事,犯不上。等着吧,等文晖闯出更大的祸事,再把他收拾服帖。”

“你心里有数就好。”徐幼微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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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徐家结结实实地闹腾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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