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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求死。

隔了三月见到她,皮皮沉默中得到了安慰。

在北风呼啸的夜里,他拥抱着他僵硬的身体睡,亦能在心酸中尝到一丝甜蜜。

他啊,是个乐观的人呢。

可是怀秋的“死”,终于还是被确立了。世璟收拾了怀秋生前衣物,和弟弟商量了一番,盛宗均在修缮祖坟时鬼使神差地在父亲坟边留了一个空位。

他想,这是给怀秋留的。

一番商榷之下,怀甚终于同意了将怀秋的衣冠冢按在岳父身边。一行人整顿了一番,又一次回到了那梅落之处,风萧萧兮易水寒,在冬日艳阳中,将军墓边立了一块新碑。

这碑也是无名的,正合了这“衣冠冢”的意思,仿佛里面这人仍然鲜活在世。

皮皮削瘦的站在风里,跟着盛宗均,怀甚,在备前长久而立,对应着将军那“忠诚”二字,对舅舅姨夫说道:“就给哥哥刻一个‘光耀’吧。”

这两个字,最适合他的秋哥。

一则“忠诚”,一则“光耀”,多么符合这爷孙俩呐。

共和国的将领埋于此地,共和国的飞鹰葬于此地,无名的碑抹去一切功过,仅“忠诚”过,仅“光耀”过。就足够了。

回了北京,皮皮长谢父亲允他出门送怀秋最后一程,只他刚谢完,家中铃声大作,盛宗均在电话中暴怒,“你姐姐不见了!!”

皮皮搁了电话,苦笑一记,上了楼去寻他的小妻子。

蓝蓝坐在窗边,暖气片上搁着两只橙子,暖人的香气散在房间里,见他推门进来,也不出声,眼珠笔直而来,笔直而去。皮皮在窗台上坐下,拿起那暖气片上的橙子一瓣一瓣拨开,喂给她吃。

甜甜的汁液沾染在他指尖,她机械地张嘴吞咽。

“好吃吗?”他笑着问她。

她不点头,没回答。

他继续笑,吃了剩下那橙子,拍拍手过来拥她在怀里,“姐姐也走了呢。”

蓝蓝轻轻回拥他,不说话。

皮皮闭了闭眼睛,“你说,秋哥死了,怎么都没人问她好不好,能不能活?”

怀秋生前将这私情藏得密不透风,明明是至情至爱之人,却掩饰了一生。等他死后,落得无人体恤他毕生所爱,使她生无可恋孤独出走。

他才不会学这作风,他爱谁便要叫全天下人都知道,让全天下的男人羡慕他,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她!

“你说姐姐傻不傻?她就这么一个人走了呢。”皮皮下巴搁在蓝蓝肩头,长而缓地呼吸,仿佛喃喃自语。

蓝蓝对一切都失去了感应,她虽恨过怀秋,恨他当年干涉她和皮皮,但经过漫长的岁月,她终于在时间中释然。皮皮敬仰他,那她就原谅这一切。

但这个人却又是疼爱她的姐姐挚爱之人,凡是都护她周全,被她所依赖的姐姐,爱着的是这样一个王者之风的人。这个人现在死了,姐姐伤心难过,她该跟着伤心难过的。

可是她没有。

皮皮见她不为所动,拥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笑一声,“你别担心她,我们不着急,自会有人替我们着急,她死不了的。”

蓝蓝瞳孔微亮,“为什么……”

闻言,皮皮身子一僵,窒息三秒,耳边一阵轰隆隆滚过,第四秒,他释然微笑。

“你不懂,有些人已许国,再难许卿,而有些人暗中跌堕,天涯海角,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盛宠不见了,悦农可要哭瞎了。这孩子被她爷爷疼着长大,与怀秋青梅竹马,如今眨眼睛两个都离了她,加之这些日子家里对她多有责备,凭她那心气,能忍着已经算克制,怎料怀秋和爷爷一起走了,叫她怎么受得了?

悦农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啊。

盛宗均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派人四处去寻,隔了一天,样式家传来消息,说人找到了。盛宗均本打算即刻动身去找女儿,行李都打包好了,身子一顿。

悦农见他僵着不动,问他怎么了,他人转过来,一双眼瞅了她一记,“罢了,就让她在外头散散心吧,等她想回来自会回来。”

悦农不依,“她那个鲁性子,天知道她做得出什么事来!你别不上心!”

盛宗均握住她着急乱挥的手臂,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叹了一声,说道:“我不是不上心,若能抽身,连我也想远离这些是非,带着你和天天,离这儿远远的……”

可是,他没有这个权利去享有这种奢侈的自由,苦得他心若发狂,却是若无其事的脸。

女儿也是他生的,他想,这孩子或许不会那么傻,辜负了她爷爷这几十年宠爱。

式薄那边得了消息,吩咐下面人盯着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奢华的酒店餐厅,他的手指在黑镜般的桌面上节奏地轻叩,视线定在那堆散乱的照片上,支在脸侧的手指骨节嶙峋突出,枪伤治愈后,他消瘦地十分厉害,坚毅的下巴生出了短短的胡茬,这般落拓不羁,引得旁人止不住往他这儿头来视线。

往日的意气风发,在这尘世无情变迁中逐一消散,这本是他无力左右的,这日复一日推杯换盏的生活里,是脑海中那个淡薄的影像支撑着他的躯壳,才不至于行尸走肉。

怀秋的死,仿佛是全天下人的悲哀,他却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萌发的那一丝恶毒的快感,并不叫人陌生。

毕竟,他无数次幻想过的事,终于成了真。

可他为何还是这般落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