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她在河里洗衣服,妹妹刚好回了家,结果被人从身后揣了一脚,直接踹进了河里,连人都没看清。
从小体弱多病的沈子夏根本不会凫水,等大姐沈子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沉河里去了。
等沈子夏被捞起来,只剩下一口气。
在家里待了两天,沈子夏身子越来越弱,二关叔说她怕是没救了,除非去镇上医院试试。
自家闺女自家心疼,虽然都说了没希望,可沈贤国夫妻还是想试一试。
这么多年,每年年底家里分红的钱很多都上交了,也没几个钱,大病一来,倒只能求着沈栋材给钱看病。
沈栋材当时给了十五块,可十五块哪里够?
“爸,十五块根本不够。”沈贤国紧抓着手中的十五块钱,只觉得烫手。
张金花刚好进门,听到父子俩的话,满脸嫌弃,“十五块不少了,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前两年你爸生病花了不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些年用在她身上的钱就像补一个无底洞,十五块钱买吃的,可以买不少。”
张金花的话,就像一记巴掌打在沈贤国的脸上。
他紧捏着手中的十五块,看着张金花,对方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
“你看我干嘛?家里没几个钱了,这些年家里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拿出十五块已经很不错了,夏丫头能不能活,全看命。”
坐在上首的沈栋材抽着烟也不说话,许久之后,才说了句,“家里条件不好,十五块你拿着,先去镇上看看吧。”
沈贤国紧捏着手中的钱,青筋暴起。
十五块的确不少,隔壁的下瓦村,村子大,整个生产队能赚钱的活儿少,年终一个工分只能换个一分多,一天下来,十二个工分,是一毛多,一个月下来,也才几块钱。
大鹰村有松树,入冬了可以砍松树枝卖到砖瓦厂,所以年终评审下来,一个工分能有七八分,一个月下来,也有二十多块。
所以,这十五块,也就半个月多的钱,而且,那是一条人命,是他的闺女,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如果不是沈子夏的病不适合耽搁,他会继续等下去。
他在村里人缘还不错,最后,这家借一点,那里借一点,又从生产队预支了四十块,才匆匆去了医院。
张金花听到预支了那么多钱,直接坐在门口看着离开的夫妻俩,大骂着。
“拿那么多钱拿去医院,这不是打水漂吗,有那钱,不如割两斤肉,让另外两个孩子补补呢,到了年底,家里还有钱分吗?”
一般生产队的钱,都是到了年终才会分下来,毕竟每年收入都是会变动的,谁家要是缺钱了,倒是可以先预支一些。
能干的人家,到了年底,还能拿到一大笔钱,那些偷懒的,每年都是超支,等第二年继续补上,年复一年。
张金花就坐在门口嚷着,这话谁都能听见。
三儿媳妇张文兰帮着附和,“大伯就这样,一根筋,二关叔都说救不活了,这几天用了多少土方法?也就他会去浪费家里的钱。”
对张文兰来说,沈贤国从生产队支出的钱,都是家里的,而不是单单沈贤国一个人的。
“大伯不死心呗,这三个赔钱货,救活以后也是泼出去的水。”四儿媳刘晓梅笑了笑,她进门就给老沈家生了两个儿子,腰板硬的很,当然看不起大嫂生了三个赔钱货。
有两个儿媳妇左右一句附和着,张金花越说越起劲。
她这说的一副好像心疼另外两个孙女,可那些知道她为人却知道,她这是想着自己亲孙子,毕竟家里分食这事,都是她这老太太做主,割来的肉,她怎么分怎么吃。
沈贤国看着后母冷嘲热讽,只好打碎银牙往里咽。
医院检查之后说沈子夏发烧的太严重,已经感染了肺部引发肺炎。
他们在医院用了一瓶将近五十的特效药,剩下的钱,两人又在医院拿了些药,之后没钱再继续待在镇上,只能回家等着。
其实医院里头的医生也说了,这孩子烧的厉害,恐怕能醒来,也是烧坏脑子了,以后的人生,肯定很凄惨。
这年头药物稀缺,国家虽然已经成立了三十年,但是内忧外患,多年的战争带来的伤害,国家还没完全恢复,加上现在时局动荡的很,药物这种东西,富贵人家才要的起,他们这些人,生病只能扛着。
这些年,他们村子因为发烧烧坏脑子的,也已经有几个了。
夫妻俩听着医生的话,感觉心都像被人挖了一块,疼的不能呼吸。
可再难受,两人却没有想过扔下这个孩子让她自生自灭啊!
那就带回来吧,也许老天开眼了。
老天可不就开眼了吗?闺女醒来了,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两人喜极而泣。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里头早已经换了个芯儿。
……
在床上躺了三天,沈子夏看着泥地,黑乎乎的砖墙,散发着潮湿腐味的四周,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真穿到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
不过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比穿到战争时期,封建满洲时期更好一些,至少饿不死。
这样也好,虽然在原来的世界有吃有喝,但是却没有家人。
爸妈车祸走了,爷爷更是在她小时候就离开了,就连奶奶也走了,每天下班不管回到市区的小房子,还是村里的大房子,都没有一点生气,有的只是孤独。
可在这里三天,她却感受到了属于家的温暖。
她有爸妈,有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虽然上头的爷爷和后奶不是好东西,下头的两个叔叔和堂兄弟姐妹不好相处,但是,只要她想,她一定会在这个世道好好生存下来,凭借着属于现代人才有的独特记忆,让家里更容易的走上致富的道路。
她刚开始只知道现在是七零年代,具体是不是那□□,她也不是清楚。
等仔细了解之后,她才知道,现如今已经是七六年十月份了,也就是说,□□,刚好随着□□被逮捕之后就要结束了!
而且,大鹰村地处粤省刚好靠近现在还是小渔村的深市,这可是好地方啊,过几年,那位总设计师,就会在祖国南海边这块看着只是个小渔村的地方,进行了一次重大的改革。
在后来的不过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小渔村发展迅速,很快挤上了国际的舞台,成千上万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搬迁在那,繁盛的可怕。
不过□□倒台的消息,大鹰村现在还没接到消息呢。
而接下来,很快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就要迎来改革开放了!
村子靠南方,山高皇帝远,对消息向来封闭的很,大家都在苦哈哈的过日子,还不知道,好日子就要了。
有人说,八零年代下海,九零年代淘金,这遍地都是致富的道路,那二十年的时间里,不知道多少人凭着胆大发家致富。
想到这里,沈子夏整个人忍不住兴奋。
第4章
沈子秋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姐姐在那傻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
“姐,你在笑啥呢,笑的那么开心?”
沈子秋和沈子夏是双胞胎姐妹,不过两人长的并不像,是异卵双胞胎,沈子秋灵动活泼,看着像只小狐狸,而沈子夏常年待在家里不能干重活,瘦瘦白白的,像只小绵羊,两人一静一动。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能生下双胞胎,那是很小的机遇,是件高兴的事情。
而在这个世道,像沈贤国头胎是女儿, 第二胎两个女儿,直接被人背后耻笑没有种,以后死了都没有儿子送终。
儿子是根,儿子是命,就连后世,也多的是人为了生一个儿子,用尽办法。
对上妹妹疑惑的眼神,她摇头,“没什么,我想到我的病快好了,能出去走走,就高兴呢。”
“嗯,二关叔说你算是彻底好了,不过你的身体比较虚,他说你尽量静躺着,别太劳累。”
“嗯,我知道。”
沈子秋坐了下来,看着四周,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咱们要是分了家就好了,不用和奶他们一起住,就算爷爷要跟着咱爸,咱们也养的起,现在咱们和二叔他们要养着家旺哥他们两家,想想就烦。”
有着原主记忆,沈子秋的话沈子夏当然明白这个家的处境。
就算没有记忆,躺着这三天里,也都清楚了。
张金花这个后奶,一直压榨着她爸和二叔,反观她自己的两个儿子,从小宠着,现在年纪那么大,也偷奸耍滑,至于他们生的儿女,更别提多懒。
一大家子人,重担落在前头的两个儿子头上,也不知道沈栋材这个做老子的,心不心虚?
不过想到沈栋材这厚脸皮的,也没有什么心虚的吧?
看着妹妹忧愁万分,沈子夏笑了笑,“别担心,以后总要分家的。”
一大家子人住了十多年,在村子里简直是奇葩。
沈贤国这么多年一直被压榨,就算是佛也有气,想想,应该很快要分家的了。
沈子秋有些茫然,但是看着姐姐晶亮的眼眸中满是坚定,她朝着姐姐认真的点头,“嗯,你说的对。”
说着,沈子秋突然从兜里掏出来几个小小圆咕噜的东西,“姐,这个给你。”
“什么?”
只见沈子秋摊开的手掌心里,放着几个椭圆形的山野葛。
“是山野葛!”
沈子秋点点头,“嗯,我在后山那边挖的,你快吃吧,别让家旺哥家玲姐他们看见了。”
沈家旺沈家玲是三叔沈贤文的儿子女儿,特别是沈家玲,平时最喜欢跟他们争抢东西了。
沈子夏看着手中的几个小山野葛,双眼放亮。
这些小东西,别看小,却是沈子夏的童年记忆,同时,这三天天天吃红薯粥,只有水一丁点红薯和米的粥,吃的她每天只能拉稀了。
所以这几个小东西,在现在沈子夏眼里,就像山珍海味。
她看着手中的山野葛,余光却看到沈子秋的目光也紧盯着那几个山野葛。
她连忙拿了两个给沈子秋,“不行,这是你好不容易挖来的,不能我一个人吃了,你也吃两个。”
这山野葛好吃,但是却不好挖。
它长在山坡上,一根苗直直往上长,而这些山野葛就藏在地里。
这东西鲜甜美味,可能是大自然赋予它的美味,所以一般人很难把它挖出来,因为它藏的太深了,要挖出来不容易,而且能长那么大,看来也长好些时日的了。
沈子夏虽然馋,却也不敢独食。
沈子秋没想到她又拿了两个给自己,本来一共就五个,也不多。
“姐,你吃吧,我身体好着呢,你刚生了一场大病,奶不肯给你鸡蛋补身子,咱们只能吃这些了。”
说着沈子秋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空气一下子变的十分低迷,就连沈子夏也不好受。
她继承了这身子主人的记忆,自然知道这后奶,还有她自己生的儿子孙子是怎么排挤沈栋材前头媳妇生的孩子和孙子孙女们。
别看沈子夏瘦弱不堪,就连健康的沈子春沈子秋,也瘦黑瘦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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