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1)

路人只觉得这话比之前那拍花子都要荒唐,完全无法相信,于是集结了七八个人干脆抱着小姑娘跟在霍启身后去了甄家。

没让甄士隐夫妻见到小姑娘,便有人上前询问:“你家小姑娘有什么明显的印记不曾?”

甄士隐听闻女儿险些被拐,早就慌了手脚,急忙回答:“英莲眉心有一颗红痣。”

抱着小姑娘的妇人低头,这才注意到她眉心。

“确实有。”

一群人确认了小姑娘的身份,这才将人送还甄家。

不过旁人也提醒了甄士隐:“您这家仆实在荒唐,在这般热闹的街上,竟也敢将一个小孩儿独自放在别人门口,您还是赶紧将人辞了吧。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今日令嫒得以从拐子手上救下,还是托了薛皇商的福,您择日上门送上谢礼才好。”

甄士隐自然连连应是。

不仅如此,他也没亏待这些护送女儿回家的好心人,每人都赠了许多银两,算是报答。

第144章 宝钗·青云路

这日,是薛蟠与甄英莲的大喜日子。

甄士隐到底不够阔达,于是就算女儿在读书一道显露出了天赋,一直疼爱女儿的他也不并不准备让她科举。

后来其妻封氏劝了几句,令他同意了女儿科举一事,但让英莲去做官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在去科举之前,甄士隐便给女儿甄英莲订了亲,还逼着她必须成亲后夫家允许,才可参加科举。

但他也是真心疼爱英莲,就特意给她找了门对儿媳没那么多束缚的亲事。

薛蒙一贯鼓励女儿如男子一般读书科举,对儿媳自然也没那么多束缚要求。甄英莲若真能考上秀才举人的功名,他也只会更高兴——

儿子薛蟠太不成器,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若是儿媳有个聪明脑子,他的孙儿自然更加值得期待。

而且儿媳若真有参加科举的想法,说不定还能引得女儿心动,也去参加科举。

当初发现儿子实在不成器,想着自己百年之后,这偌大家业交到蟠儿手中许是没几年就会被败光,薛蒙很是苦恼了一番。后来还是与林家攀上关系,他才产生了另外的念头——

给蟠儿捐官。

都说民不与官斗,若蟠儿身上真有了官衔,家中的产业就算不能完好无损地留下,至少可以养活他后半辈子,不至于被他败光。

但等他终于打通各种关系,有了机会给薛蟠捐一个七品龙禁尉的官职时,朝廷突然颁布法令,允许了女子读书和做官。

薛蒙当即将目光放在了女儿宝钗身上。

原本他就为宝钗生为女儿身,一番聪明才智只能困在后宅让人扼腕叹息。甚至因为薛蟠在旁对比,薛蒙更是对女儿的资质伤怀。他甚至觉得宝钗生为男子,不但可以保住薛家,还能带着薛家更进一步。

如今朝廷开恩,薛蒙走南闯北思想开放,都不曾犹豫片刻,便将原本打算捐给薛蟠的官职落到了自己头上——

宝钗生为女子为官不用想就足够困难,若是再顶着个商人身份,岂不是堪比龙潭虎穴?

若是自己有了官身,女儿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甚至为了说出去好听,薛蒙原本打算的七品龙禁尉都换成了五品户部主事。

为此薛蒙几乎耗尽大半身家,还举家迁往京城。

谁知道后来女儿竟被薛王氏教得有些迂了,就算有着不输给男子的才学心性,竟也只想着嫁入高门,享受所谓的泼天富贵。

这么些年,薛蒙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却怎么也没办法让宝钗改变心意。

如今儿媳进门,还是个有上进心的,怎么也能让宝钗动心吧?

——

甄英莲眉目清秀,相貌不俗,一身气质更是温婉知性,让人看了就无法忘记。这也是薛蟠在见过面后,为了成功将人娶回家,甚至答应了甄士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要求的原因。

虽然薛蟠并非自此后就和甄英莲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但至少,他绝没有将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带回家,对家中丫鬟也从未碰过。

勉强算是做到了对甄士隐的要求。

只是英莲聪慧,成婚不过三月便察觉到了薛蟠对自己态度冷淡下来,而且从他时常夜不归宿的行为来看,大致也能明白他在外有了其他女人。

好在甄士隐在她成亲之前,便将这桩婚事的优劣都告诉了她,让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至于为此失落太久。

反倒是薛蟠的妹妹宝钗对哥哥的行为颇不赞同,只是她对礼教规矩十分看重,薛蟠又是男子,天生就有三妻四妾的权利,她又是妹妹,实在不好开口指责。

但因为担心嫂子伤心难过,宝钗还是来了兄嫂的院子,准备安慰她。

只是她来了,却只看到甄英莲认真地坐在窗前用功苦读,似乎哥哥薛蟠的花心滥情并未在她心上留下任何印记。

宝钗顿了顿,径直进了书房。

英莲听到声音抬头:“宝钗妹妹,你怎么来了?”

宝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甄英莲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样子。

“嫂嫂,你、你就不伤心吗?”

若是以往,宝钗定是说不出这般戳人心窝的话,她做事一向面面俱到,绝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英莲愣了下,笑着道:“我如今日子比在家中也不差什么,锦衣玉食,仆婢环绕,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算有些不足,也不值得为此伤心。”

“你喜欢的事,就是科举吗?”宝钗想到母亲的谆谆教导,又想起父亲的旁敲侧击,整个人都有些糊涂。

英莲愣了下,摇头:“我只是对诗词歌赋感兴趣。”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老爷似乎希望我考一个功名回来?我对此也不抗拒,所以想着考个举人什么的,倒也不错。”

何况甄英莲也能看出自己的夫君并不中用,若能考个功名回来,以后这家也能有个倚仗。

宝钗眼眸闪了闪,心中转过万千思绪,许多问题涌到嘴边,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甄英莲。但她性格内敛,到底不曾真的问出口。

再回到屋子,宝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控制不住地去想女子科举一事。

母亲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宝钗眼神迷茫,脑海不停闪过父亲与嫂嫂的话。

而最后让宝钗下定决心的,却是黛玉连中六元,成了史上第一位女状元。

当时她整个人思绪混乱,母亲从小的教导与父亲的劝诫互相拉扯,让她找不到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所以干脆坐上马车去了贾致的院子。

相比较薛姨妈,贾致这位义母思想更开阔,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贾致不曾直白地告诉宝钗你应该怎样做,或是怎样做才是最好。

她直接拿自己做例子,希望宝钗能从中悟到自己想告诉她的道理:“我作为国公府的庶女,从出生即享受了常人一辈子都可能无法享受的锦衣玉食,之后更是嫁给晋阳侯做填房,成了超品侯夫人。你说,我这一辈子可算荣华富贵?可算得上做了人上人?”

宝钗连连点头:“义母自然算得上人上人。”

贾致却笑了起来:“可我这一生,却是直到晋阳侯爵位被废后,才顺心起来。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若是能生在寻常人家,反倒更好。”

宝钗敛眸,似乎有所动容,但贾致却能看出她的不以为意。

在与宝钗相处几年后,贾致就对这个义女的性情了解透彻了,十分清楚她想的就是做人上人,享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富贵。

前些年,宝钗甚至想过进宫选秀。

若非薛蒙制止,有王夫人这个亲戚在旁帮衬,她也许真能入宫成为皇上或皇子妾室也说不准。

贾致甚至清楚,宝钗心底也不是没想过如男儿一般踏入官场,她的才学也确实足以完成她的野心。可她到底守规矩,而朝廷法令的颁布时间也太短,以前根本没有女子参加科举的消息传出,宝钗就算心底蠢蠢欲动,也不敢贸然行事。

“我并非觉得你的想法不对,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追求也不同。你若是想做人上人,只要手段得当,并无任何可指摘的地方。只是宝钗,做人上人的途径那么多,为何你就盯准了嫁人这一种办法呢?”

她直接拿出黛玉回祖籍参加科举,然后跌破众人眼睛连中五元,眼瞧着就要得中最后一个状元一事,借此向宝钗说了许多自己的看法,言谈中并不吝于对黛玉的夸奖。

末了,她说了句:“在我看来,你与黛玉的才学相差无几,甚至在科举做官一途上,你比黛玉甚至更有天分。黛玉考了女状元,你就算不是状元,至少榜眼探花也是有的吧?就算你运气差,遇上了不喜欢你文章风格的考官,但你才学摆在那儿,对方怎么也不至于扣了你的进士功名。”

贾致突然想起贾数对宝钗的评价,笑道:“况且你的性子天生适合官场,若是入朝为官,想必比黛玉的升官速度都要快。”

宝钗抿唇,终于心动。

她自认不必任何人差,那黛玉既然能考上状元,她自然也能!

作者有话要说:  宝钗重规矩,考虑事情更周全,但也容易想太多,轻易不会冒险,因为按照宝钗的年纪这个时候允许女子科举的法令还没有颁布几年,以宝钗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头鸟,所以考虑很久之后就这么写了,希望大家满意吧。么么~

第145章 珠珠·终身误

顾墨出身的江南顾家,因为族中每隔几年便会出现一两个进士,顾家成了当地名门望族,每年都许多人慕名前来寻求指点。

估摸天资聪颖,又是族长之子,几乎从会开口说话开始,接触的便是四书五经,家中长辈也最喜欢教授他科考相关的姿势。他所拥有的资源与厚待,让族中子弟心生嫉妒,但他们又碍于家中长辈而不敢针对他,于是只能互相抱团取暖,顺便孤立他。

顾墨以前不懂,因为从小听着父亲说着族长职责,对自己的同辈往往宽容厚待,且对他们不吝帮助,哪怕耗费自己宝贵的读书时间,甚至因此被长辈指责也在所不惜。

但一次意外,他竟从旁人口中得知族中同辈对自己颇有怨言。

顾墨重情,突然遭受如此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缓过来。

更何况,顾墨对科举做官从来就没什么兴趣。他极度热爱丹青,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生。但对顾家来说,一个会画画的天才,远远不及一个能考中进士的读书人来得重要。

于是上课走神,学业停滞不前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在极短的时间内,原本被所有人仰望的顾家天才就伤仲永一般,泯然众人。

面对族人骤然转变的态度,顾墨沉默以对,只是之后便时常到郊外金山寺小坐。那里远离尘世纷扰,又不甚出名,极少有人到庙中参拜。

他一个人在寺中打坐,往往能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原本顾墨以为,自己可能就这么低迷下去,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然而一次意外,金山寺来了一对误入的母女。

为母者英姿飒爽,眼神坚毅,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望之生畏;为女者特立独行,面色冷淡,仿若万事不过心,只有她母亲提起她感兴趣的话题时,她才会低声附和,极偶尔的情况,她才会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但那个笑,却让顾墨一眼万年,自此再不能忘怀。

顾墨爱上了那个陌生女子。

两人没说几句话,年长者便察觉到了藏在角落阴影处的顾墨,直接让他出来见人。

那一刻,顾墨只觉得羞惭。

身为饱读诗书之人,他竟不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君子之道。

但更多的,还是惊慌。

在走出来的前一瞬,顾墨还在担心自己的不礼貌之举是否会让那位妙龄女子心生不满,并由此对自己产生不好的观感。

可顾墨失望了,因为那位少女与他颔首打过招呼便转身去了观察寺庙大殿中的其他装潢,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