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京渊挑了挑眉梢,将剑收回剑鞘,嗤道,“我说那‘野狼’身影为何瞧着眼熟,原来是七王爷你啊。”
“逆子!”珍太妃闻言却冲上来,重重给了他一巴掌,“那日你回来根本就不是怕我担心,也不是怕我有事,你回来只是为了解药!”
珍太妃这一巴掌用力极狠,七王爷唇角都被扇裂开来,他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下了,待耳鸣过后,他睁开眼睛将月霜剑举到自己颈间,眼里终于滑下泪来:“母妃,你若觉得我对不起您,那今日过后,我便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您的养育之恩,儿臣来世再报,只求您不要一错再错!”
珍太妃望着他接连摇头,她不理解七王爷的心,就如同七王爷无法劝说她一般,最后恸哭着大道:“那你就还啊!”
“你死了——”
“我此生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第145章
所谓杀人诛心,想来不过如此吧。
萧霁宁不是七王爷,可他听着珍太妃说的那几句话,还是无法控制地有种心窒的感觉。因此他几乎无法想象,听见珍太妃亲口对自己说这些话的七王爷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纯太后和他关系这样糟糕,但纯太后也没对他说过如此心狠的话。纯太妃也明白以他们两人之间那样浅薄的母子情谊,她说那样的话只会激怒萧霁宁,并不能为自己带来任何好处。
然而萧霁宁知道,七王爷和珍太妃与他和纯太后是不一样。
他与纯太后并没有“亲情”可言,所以不管纯太后说怎样的话,他都不会为其而感到心痛。而七王爷与珍太妃间的亲情羁绊,绝对远胜于与他或是八王爷的,但越是这样,便越能显得七王爷背叛珍太妃出手救下他那份情谊的珍贵。
“珍太妃——”
见七王爷握着月霜剑的手颤得厉害,萧霁宁怕七王爷真的做出什么难以回头的事,便转身面向珍太妃,开口问她:“皇位于你而言,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珍太妃见萧霁宁竟然能够云淡风轻地问她这样的问题,脸上的泪也未擦去,冷笑着反问他:“对你来说难道就不重要吗?”
萧霁宁没有丝毫犹豫,轻描淡写道:“不重要。”
“那是因为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珍太妃双目含泪,只是这世上会觉得她这般模样楚楚可怜的人已经死了,“你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所以你才觉得它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觉得七皇兄配呢?”萧霁宁说,“因为先皇偏宠于他?因为他有才德贤能?珍太妃,你错了。”
“京钺发动兵变,预谋篡位;你在京中散布有关朕的谣言,又妄图威胁京渊逼他杀了朕——”说到这里,萧霁宁也弯着唇角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指着混乱之际选了安全位置躲起的六王爷等人道,“就连朕那几个没点良心的皇兄也都盼着朕死,好赶紧交出皇位,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想要这个位置。”
“可是京钺败了,你败了,朕也没死。”萧霁宁嗤道,“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位置,能者居之。”
“朕既然能坐上皇位,就是朕的本事。”萧霁宁盯着珍太妃的双目,轻轻叹了一口气,“珍太妃,你为这个位置苦心多年,计谋、狠心,五一不叫朕钦佩,你既然如此想要帝位,那为何你不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呢?”
萧霁宁以前不爱读书,他也不敢好好念书,李侍读曾经为他的学习和成绩操碎了心,后来他见萧霁宁学诗词赋论不行,便将大萧国史掰碎了好好讲给萧霁宁听。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霁宁没想到有朝一日李侍读教他的那些大萧国史竟能用上。
他立于玉桂岛中央,朗声道:“高祖当年膝下无子,曾想过立长公主为储君,长公主才貌双绝、文武兼备,她为储君,百官无一不服。只可惜长公主去得早,他便只能命长公主之子皇长孙为新帝,珍太妃——”
“你若想,你也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萧霁宁低下头,抬手将自己头顶上束发的金色帝冠取下,而后抬眸再次看向珍太妃道:“朕今日可禅位于你,但你——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那你真会将帝位禅让于我吗?”珍太妃闻言只是冷笑一声,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笑了许久,最后才摇着头说,“不,你不会。”
萧霁宁弯着唇道:“是,朕不会。”
“可你也要知道,朕今日不让出这个位置,不禅位于你,不是因为皇位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也不是我舍不得它——”
“而是你不配。”
萧霁宁垂眸望着自己手里精致华丽的帝冠,而后将其随手一抛:“朕就算不着龙袍,不戴帝冕,朕也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
帝冠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金石相撞的清脆鸣声。
萧霁宁走过落在白玉石地上的帝冠,就仿佛它是一片无足轻重落叶,不值得他为其驻足。
而萧霁宁最后迈步走到了七王爷面前,随后抬起手想将七王爷手里的月霜剑取下。
萧霁宁不会任何武功,一个不会武的人想从另一个人会武之人手里取下剑——除非持剑人愿意,否则只有持剑人死,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