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嗯,”我心情有些低落,闷闷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等下再回去。”

回去?呵,那是不可能的。

我象征性的在路边蹲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裙角沾上的泥土,再次穿墙进了乔府,这次我没有驻足在窗外,而是直接进了房间。

乔玉郎见到房间凭空多了一人,傻了眼,问道:“姑娘是?”

我撩起裙摆坐在他对面,拨弄起指甲,斜了他一眼:“哦,来杀你的。”

姝月下不了手,不代表我不会下手。

我说的轻巧,他也没多大反应,约是当成了我在开玩笑,竟还反问起我:“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

“武姝月这个可怜的姑娘,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冷笑。

乔玉郎没了声音。我放下手睨视他,他生了皱纹的脸上痛苦扭曲,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千山万壑的苍凉。

“我对不起她。”乔玉郎不复方才从容,仿佛干枯树枝的手指轻颤,“十五年前,我因一时害怕,做了禽兽不如的事,其后我才知道,何谓忏悔无路。”

我又冷笑一声,娶了妻子生了儿子,是这么个忏悔法么?那可真是委屈死你了呢。

“十五年来,我没睡过一个安慰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姝月尸体的惨状就在我脑中回荡,我背叛了她,本该以死谢罪,可我每每思及还有父母妹妹要靠我养活,就畏惧了。”

“如今想来,不过是给自己的贪生怕死找理由罢了。”他低头笑了笑,平静直视我,“姑娘,我虽不知你与姝月是何关系,但你要杀我,我绝不抵抗,余生心愿已了,只盼偿还前因。”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我翘起二郎腿,撑着下巴歪头问:“怎么说你也是姝月喜欢过的人,我就给你个机会,说吧,你想怎么死?”

正当我的与乔玉郎聊的非常和平时,房门“吱呀”开了,先前见过的年轻妇人愣了愣,支吾道:“哥哥,这位姑娘……”

“玉蓉,你先带诚儿睡觉吧,明日你们就要回去了,这位是我朋友,与我叙叙旧。”乔玉郎温柔一笑。

观乔玉蓉的表情,她应该是不信的,不过她未曾多说,只低低应下。

“我妹妹放心不下我一人住在这里,常回来照顾我,让姑娘见笑了。”

我挑了挑眉稍,原来那两人是他的妹妹和侄子,行吧,冲他没有另娶别人的份上,我决定大发善心,给他个痛快的死法!

我起身扭了扭脖子,手掌蕴出一团碧水,向他颈间拍去,乔玉郎默默闭上了眼,水光离他脖颈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取了他狗命,侧面一道斜插来的气劲挡了我的驭水术,我无奈收了手,随即冷眼看过去,哪个不想活的敢拦我。

哦,是沧濯这个不想活的。

他大爷的!我不信邪,再次攻向已经懵了的乔玉郎,沧濯身形一动,如幻影飞驰,抓住我手腕把我带离了乔府。

“你有病啊!”我恶狠狠吼道。

“你不能杀他。”沧濯蹙眉。

“因为他悔过了,就不必再为害死姝月赎罪么?”我面对着他,心中怨怒前所未有的强烈,字字诛心,“因为知错或是后悔,犯过的错误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那无辜死去的人呢,就白死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沧濯身形趄趔,他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沉默半晌,眼神黯淡道:“我不是要维护他,你说过的,人间有人间的法律条规,神仙有神仙的天规法度,身为神仙,不得乱杀凡人,否则会遭天罚。”

哼,我又没飞升到九重天,谁会管我?

等等……

他说什么?

话音已落片刻,我仍没有缓过神。

心沉的仿似坠满了巨石,听他这话的意思……

他竟从头到尾都知道我就是妧么……

所以我的虚与委蛇,我的忍辱负重,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偏我还傻了吧唧的自以为没有破绽。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好,好得很,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我扬起唇畔,笑得肆意张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久了点,毕竟主线剧情了。

终于!要打起来了!吼吼!

山主大人崛起!

第24章

“沧濯,我忍的够久了, 知道每天看到你这张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有多憋屈么?”

我冷笑,双掌蓄出水花,凝成一柄散发着寒气冰霜之剑, 滚滚水柱缠绕在我手臂上, 如同淬着冰蓝毒雾蠢蠢欲动的蛇, 随时准备依照我的指令扑上去撕咬沧濯。

沧濯唇色泛白, 轻轻唤我的名字:“阿妧……”他口型仍在动,后面说了什么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因为我已经持着冰剑,运足法力朝他心口刺去,一时间,我耳畔只闻水花翻滚的“哗啦”声。

沧濯以极快速度侧身闪过我这一剑,瞬间移动至我身后,我见状收回攻势, 将冰剑抵在胸前做好防御。我眯起眼睛, 等着他拿出曾经随我征战沙场的夏禹剑,心中隐隐生了兴奋之情, 上古神剑的威力,如今我倒要亲自领教领教。

等了许久,沧濯还是站在原地,他没有使出夏禹剑,甚至没有动弹, 仅敷衍的在周身荡出一层淡薄灵力,我感受不到任何威胁的气场。

他是笃定凭我现在的法力伤不了他么?

这也太侮辱人了!

我挑衅举冰剑指向他:“你躲什么?有本事下毒暗算,没本事正面刚么?”指尖弹过剑身,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我眉目冷凝,一字一句认真道:“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是上古的女战神,亦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即便知道此刻的自己不是沧濯的对手,我也不会逃避。

与其说是我与沧濯在打斗,不如说是我单方面很努力的在打,而他很惬意的在躲。他身形很快,我以凡人之躯甚难接近,冰剑一次次划破黑暗夜空,留下耀眼的蓝色光芒,可怎么也不得伤他之法。

我扑空了数次,有点恼羞成怒,这场我以为会酣畅淋漓的决斗,倒似他在戏耍我,我火气上头,怒瞪向他。

沧濯垂在肩头的发丝被我法力形成的劲风拂起,月光倾泻在他身上,让我能看清楚他的脸。沧濯面上无我想象中的嘲弄和笑意,他似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连往昔明亮的眼神都溢满彻骨寂寥,简直就像……

就像生无可恋,甘愿被我一剑刺死的模样。

既然他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我重新指剑向天,千葫丹的功效令我法力充沛,沿着手臂聚集至冰霜剑尖,脚步轻移,踏尘跃起,冰剑蓝光绽放,剑身之上霜花飞落,直直攻向沧濯胸前。

两人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我心知这一剑很难伤到他,意料之中,他体内自然运转的法力感受到冰剑的杀意,于剑尖形成火红护盾,两股力道僵持不下,碰撞处火花溅射,震得我持剑右手发麻。

一切正合我意,我嘴角邪邪勾起,左手屈指成爪,陡然袭向他胸口,这一次,没有受到阻挡。

泛着蓝烟的指尖没入他右胸,瞬间染上鲜血,沧濯闷哼一声,蓝衣被大片血渍浸湿成暗色。因我此击成功,他气息顷刻紊乱,踉跄两步单手撑在地上。

我轻哼一笑,未抽出的左手凝咒欲再给他致命一击,指尖刚用上力,一道蓬勃法力从他伤口处如藤蔓火舌咬上我的手指,火光冲天倏尔散去我法力,我始料未及,径直被弹飞几丈远,躺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我撑起身子看向左手,指尖被烧得发黑,连衣袖都被烧烂一截,露出纤细左臂。大拇指抹去唇边血迹,我晃晃悠悠站起身,冷冷凝视他。

沧濯居然修炼出了离火护身诀,我终归是小瞧他了。

只是……意难平啊……

我法力消耗殆尽,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中了我一记水咒,也好不到哪去,至少我是站着的,而他还跪倒在地上。

我忍住浑身散架的痛意,抬脚向前走,刚走一步,腿仿似粘在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我瞪大了眼睛,哪来的定身术!

胸口衣襟一鼓,圆溜溜的白葡萄窜出来滚到地上变成了白衣小姑娘,元宵满头大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焦急神情:“妄姐姐,我来救你了!”

我尚未来得及开口,眼前一花,骤然换了宁静空旷的景物,显然已经不在城内。

她她她……她把我拉走了?

我就这么“被”逃跑了?

“元宵,”我语气可以杀人,“你放开我,我要回去和他决一死战。”

元宵叉了腰,摇头晃脑道:“嗨呀,我是在救你,那人身上法力很强的,他方才只是失误,真正打起来你不是对手。”

自己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旁人这么直勾勾的陈述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几个意思,你看不起我?”我把牙根咬的发疼,语气中多了桀骜,“知道我是谁么?上古女战神,水神共工的徒弟,不周山山主,知道我有多厉害么?连你的冥王千夜在我面前也是个弟弟!”

元宵不为所动,她背过手,嘟起嘴巴娇声问道:“那你这么厉害,怎么连我的定身术都解不开呢?”末了,还一脸天真可爱的仰起脸等着我的回答。

我:“……”

我感觉有一把刀在我心口上狠狠扎了进去,痛得我想窒息。嘴唇开开合合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闭了嘴,一句话没说。

元宵见我怒火平息,双手捏诀解了定身术,我伤势不轻,又被她卸了志气,一下子软软倒在地上,望着夜幕中的星星发呆。

元宵在我身边坐下:“没关系的妄姐姐,有我保护你呢。”

我双手垫在后脑勺下,斜睨了她漂亮的小脸一眼,靠你个能被妖贩子绑架的小葡萄保护,我还要不要老脸了。

不过说实话,听得我心里暖洋洋、挺舒坦的,我扭过脸避开她的视线,偷摸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就算你其实真的很弱很弱,而且还很自以为是,心底对自己的实力也没点数,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作死的。”她郑重其事道。

我:“……”

我感觉扎在心口的刀被拔了出来,又“噗嗤噗嗤”扎了几下,连血都不够我吐了。

我猛地坐起身,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真诚问道:“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一战后,身份既已暴露,昆仑是回不去了,于是我和葡萄开启了二人世界。

我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带着葡萄回离郦镇不远的不周山,虽然我一直很嫌弃它,但好歹也算个栖身之所。

到了如今这形势才发现,我除了不周山其实无处可去。

没有亲人,没有知己,他们都已湮没在三万年的漫长岁月洪流中。唯我茕茕孑立,拼命想找寻一点自己存在的痕迹。

茫茫人间,无我归途。

身下的木板车“咯吱咯吱”作响,给人随时会散架的错觉,我翘着二郎腿躺在木板车上,抬手喊道:“停停停。”

“那边杂草清一下。”我指了指长到一人高的杂草,吩咐道。

元宵气呼呼扔下车绳,举起小镰刀施起妖术,镰刀飞了一圈回到她手中,我皱起眉点评道:“割的不整齐啊,下次注意。”说完躺了回去,摆摆手,“继续向上走。”

元宵没有动,我坐起身,看她脸气得通红,语重心长道:“我这是助你提升功力,你忘了无冥殿里还有个等着吃你的神仙?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跟他打呀。”

我说的一本正经,倒也不算胡说八道。功法这东西,越练越高深,多使使总没有坏处,只不过嘛,顺便,顺便让她替我干干活。

谁让她好欺负呢。

自天柱倒塌后,不周山就与世隔绝,暗无天日,阴气森森,我死后,用法力幻化的天幕崩坏,它又变回了原本的鬼样子。

习惯了人间的日月交替、四时晴雨,还真有点不适应这里黑不隆咚的样子,我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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