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什么要紧事儿不能明天去办?”燕明戈挑了一下眉,虽然声音没什么变化,可林初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炼钢铁的事,方才铁匠派人传信说,他那边把铁水烧好了, 总不能让人守着炼铁炉一晚上,我明天再过去吧?”林初急着往铁匠那边去,又怕燕明戈不高兴,就捏了捏他的手背。

燕明戈显然很喜欢这些小动作,反手捏住了林初的手,拉着她往那边的院子走:“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还要陪客人吗?”林初有点懵。

“客人?”燕明戈尾音扬起:“你说慕行风?于公,他现在是三皇子的谋士,我们在不同的阵营,得避嫌;于私,他的下属苛待了我夫人,我可没那么大气量。所以,管他们一顿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林初被他这胡搅蛮缠的话噗嗤一声逗笑了,不过她还是知道,燕明戈疏远慕行风,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她道:“你这样,会不会得罪他?”

燕明戈笑了一声:“他那样的人,太精明了,没什么能逃脱他的算计,若是得罪,早八百年前就得罪了。各为其主,他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铁匠的铺子前。

一进门就觉热气扑面,炉子里的火烧得极旺,照的整个屋子都红彤彤的。铁匠正在拉风箱,他只穿了一件粗布短褐衣衫,还露出一只光膀子来,依然热得满头大汗。

“将军,夫人。”铁匠见燕明戈和林初过来,冲二人抱了抱拳。

“免礼。”燕明戈道,他视线在店铺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一炉烧滚的铁水上,“用这个能炼铁出百炼钢?”

他在山上那些年,还是见卫柔打过不少铁,随说不上精通这一行,但大抵还是知道有哪些流程,打铁通常是把铁矿烧软就行了,这样直接烧成铁水,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我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做的。”铁匠道。

燕明戈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林初,林初在屋中看了一圈,道:“找一个捣米的青石臼来,再找几根木棍。”

守在门外的士兵立即去找,不一会儿就搬了这两样东西来。

林初看了看炼铁炉中的铁水,又看看青石臼,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儿!”

燕明戈见她面色十分苦恼,眉峰也跟着蹙了起来:“怎么了?”

“早上出了那波意外,我都没来得及告诉铁匠师傅得在炉子上接一个出水口,不然这铁水烧得这般沸,怎么弄到青石臼中去。”林初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当时以为这炉子可能还烧不出铁水,就没急着说这事儿。

铁的熔点是一千多度,她能用什么工具把铁水舀过去?

“只是把铁水弄到这青石臼中?”燕明戈问。

林初丧气点点头。

燕明戈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交给我。”

“你怎么弄?相公,这铁水可比沸水烫多了,你别……”林初还想说什么,触及燕明戈的眼神后,苦巴巴闭嘴了。

燕明戈这才道:“你们退后。”

林初和铁匠都退开了两米多远,只见燕明戈双手微微展开一些下垂着,掌心似乎有气流涌出,慢慢的他周身都升起一股气旋,黑袍无风自舞,额前的碎发凌乱得有些邪肆,炉子的火苗被这股飓风刮得左右摇摆,光线也随着明灭起来。

林初被这股飓风刮得睁不开眼,抬起袖子挡在面前,视线不经意触及燕明戈的身影,她突然有了种这个男人恍若创世神明的感觉。

燕明戈宽大的衣袖被真气吹得像船帆一样鼓起,他用内力托起炉中的铁水,引到了旁边的青石舀中。

铁水与青石壁相接,发出“滋”的一声响。

青石舀容量有限,还有少部分的铁水留在炉子里,没能弄出去。

燕明戈周身的气流慢慢消失,屋子里的飓风也停了下来。

铁匠心魂具震:“将军年纪轻轻,内力竟已深厚到了如此地步。”

林初把一根木棍塞到他手中:“别惊了,快搅铁水!”

她大步上前,也递给燕明戈一根木棍,然后率先把木棍插到了铁水中,双臂用力搅拌:“不出意外的话,这舀子里的铁水能练成熟铁。”

铁水通过搅拌,加大与空气的接触面积,空气中的氧气会氧化铁水中的碳,等铁水中的碳降低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糊状金属,反复搅拌会成为熟铁和废渣的混合物。

燕明戈直接拿过林初手中的木棍,代替她搅铁水:“熟铁是什么?”

“也是铁的一种,不过比较软,不能用来打造兵器。”燕明戈不让她做这些粗活,林初也乐得站在一边指导。

“又不能打造兵器,那还这么麻烦练它作甚?”铁匠为了烧出这锅铁水,废了不少力气,一听说不能打造兵器,就有些火大,这不是浪费铁矿吗?

说完这句铁匠就觉得周围气压有些低,不经意往对面一扫,发现燕明戈目光沉沉看了他一眼。

铁匠被那个眼神震得搅拌铁水的速度都慢了半拍,只得乖乖闭嘴。

林初这才道:“熟铁虽然不能打造兵器,但有了它,咱们炼钢就比一锤一锤的锻打容易了千百倍!”

等青石舀中的铁水凝固,林初让铁匠取一小块熟铁捶打成薄片,然后直接用火钳夹住铁片在炉子里残留的生铁液中滚了一圈。

让熟铁片直接浸泡在生铁液中,这样熟铁接触到的生铁再均匀不过,既可产生很好的渗碳作用,又可产生剧烈的氧化作用,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钢材。

铁匠用火钳捞起那铁片,简单捶打两下再淬水拿起来时,发现铁片已经变得铮亮无比,铁匠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火钳,以至于火钳和铁片一齐落在了打铁台上。

他兴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就是百炼钢?不用千锤百炼也能打出百炼钢?”

燕明戈用两根手指夹起那枚铁片,指尖内力迸发,只听“崩”的一声,铁片断为两截。

林初和铁匠面上的笑容都僵了僵。

林初捡起被燕明戈用手指就夹断的铁片,神色间难掩挫败,虽然以前看武侠剧的时候,觉得里面的男主手指断剑很帅,可眼下断的是她辛苦的成果就没那么美好了。

炼钢失败了么?

林初准备自己扳这铁片试试,就被燕明戈一把夺了过去。

“当心伤到手。”燕明戈低斥。

林初懊恼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想不通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因为这把铁水变为熟铁的一步没有在土坑做的方塘里进行吗?

“对不起,相公,我以为……这样能练出钢的……”林初有些语无伦次,是她太盲目自信了,以为自己上次能炼出盐,这次就能炼出钢。

看着燕明戈手中整齐断为两截的铮亮铁片,她只觉得挫败。

燕明戈眉峰微蹙,大掌在林初顶上揉了揉:“道什么歉?谁说你练的不是钢?这铁片的硬度都堪比七十二锻的刀剑了。”

听到这话,林初有些懵。

燕明戈见她一副明显不信自己的模样,直接用火钳夹住钢片放在了打铁台上,朝着一旁的侍卫开口:“刀给我。”

侍卫忙取下自己腰间的佩刀递了过去。

燕明戈一手用火钳固定钢片,一手拿着刀用力砍下去。

“叮”的一声,是那侍卫的刀断成两截。

所有人目瞪口呆,屋子里短暂的沉默了一秒。

林初哇的一声哭出来,打破了沉寂。

燕明戈惊得丢下手中的火钳和刀把走过去,拉着林初的手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怎么了?是被迸出的碎片伤到了吗?”

林初一拳砸他脸上:“老娘快被你吓死了。”

她前一秒以为自己炼钢失败,后一秒又告诉她炼钢是成功了的。这简直就跟她上大学的时候,听说自己挂科顿觉整个人生都灰暗了,查成绩时猛然又发现自己没挂科事那种心下狂喜却又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的情绪一模一样。

燕明戈挨这一拳挨得猝不及防,还有这么多人在场,燕明戈本想训她几句,可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凶人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只一遍嗖嗖放冷气一边哄人:“我只是想试试这精铁的硬度如何。”

铁匠和门口的士兵们哪里敢围观,都麻利躲得远远的。

林初自知丢人,啜泣了两声才止住哭声,脸埋在燕明戈胸口蹭了蹭,借燕明戈的衣服擦了一把眼泪。

燕明戈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跟只小脏猫似的。”

林初愤愤瞪他一眼,“你的衣服还不是我洗的!”

府上事物多,又只有荆禾一个婢子,有时候荆禾忙得抽不开身,林初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她和燕明戈的衣物,她就动手洗了。

燕明戈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心里却已经盘算着得买些丫鬟进府了,不能苦了他的棒槌。

林初拿着钢片,笑容都快裂到耳根去了,冲燕明戈道:“相公,我们快些把铁矿弄回来,按照这个成钢速度,在规定期限内打造成一匹精铁兵器是不成问题的!”

燕明戈点头:“断魂石林那边路途甚远,我让探子在姚城附近打听过有没有铁矿山,唐九带回来消息,说有倒是有一座铁矿山,不过不到万得以,铁匠们不会去采那山上的矿石。”

这让林初疑惑,“为何?”

“说是那山上的石头邪门得很,好几个铁匠在用那山上的石头打铁时,炉子突然爆炸,铁匠也被炸死,传言说是山上的石头有什么诅咒。”燕明戈沉声道。

林初幽幽道:“相公,你不是想知道我给宋拓他们炸开水库的武器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能硬核炼钢,作者菌上知网把古代炼钢技术的论文翻了个遍……

讲真,我写专业课结业论文都没这么勤奋找资料【笑哭】

只是找到的资料中,关于炼钢的具体步骤依然很零碎,很多我想知道的细节根本查不到。

文文里女主想采用的是灌钢法,但是我查到的资料中,大多只讲了把生铁烧融浇在熟铁上炼钢,但是在古代有限的条件下,熟铁具体是怎么练出来,我找的文献中都没有具体说明。

生铁和熟铁的本质区别在于含碳量不同,生铁含碳量很高,钢的含碳量介于生铁和熟铁之间,熟铁含碳量是最低的。查到的文献中有说熟铁是通过生铁锻打脱碳得到的,我就juo得很迷,把生铁通过锻打成钢都很难,锻打成熟铁不是更难工艺更繁琐吗?所以作者菌采用了炒钢法中炼熟铁的技术炼熟铁,再用灌钢法炼钢。

可能我文中炼钢的方法跟真实古代有一些差别,我尽力把它写的真实了,宝宝看的时候若是发现有什么bug,就无视吧qaq~

第72章

燕明戈挑眉:“和这有关?”

林初道:“等把你说的那批铁矿石运回来, 你就知道了。”

燕明戈轻轻笑了两声:“你还跟我卖起关子来了?”

林初讨好一笑:“这哪儿是卖关子, 我这不怕万一没成功嘛,还不是让你跟着空欢喜一场。”

话题又回到了炼钢上,燕明戈看着那一石舀的熟铁, 道:“这法子不是卫柔教你的吧?”

他见过卫柔打铁炼兵器, 都是千锤百炼打出来的,若真是能这轻易炼出百炼钢, 卫柔也不会那么苦恼了。

林初能听懂燕明戈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不是卫柔教的,那肯定是别人教的,那么教她的人是谁呢?

但林初不知怎么回答燕明戈这个问题,她也知道, 或许她之前制盐, 燕明戈就想问了, 能忍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炉火烤的屋子里很热, 林初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垂着头道:“不是师姐教我的,我们外边说吧。”

铁匠和侍卫们都离开了, 屋外一个人也没有。

林初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 拍拍旁边的青石阶梯, 示意燕明戈:“坐吧。”

万物复苏,夜里的虫鸣声不绝于耳,深蓝的夜幕中缀满繁星, 难得静谧安详的时刻。

燕明戈从善如流坐到了她旁边,林初偏过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嗓音幽幽:“我知道你一定会疑惑的,我……”

“林初。”燕明戈突然打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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