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惜隽冷笑一声:“这咸羹是刚端来的,放在这儿怕是会冷了,还是我送进去吧。”说着,她便想侧身绕过怜莺。

怜莺往后一退,继续挡在惜隽面前:“小姐不喜吃咸,你当了这么久贴身丫鬟,竟连这个也不知?”

惜隽心里骂娘,自己说出去是贴身丫鬟,可实际上呢?自己在这院子里,今日扫落叶,明日清花圃的,好像就是个打杂的。江茗又天天往外跑,一日下来连个面儿都见不着,自己哪里能知道她的喜好?

她看着怜莺身旁那几个小丫鬟,以往见到自己一个个嘴甜的,惜隽姐姐惜隽姐姐的叫个不停,如今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交换眼色,还抿着嘴偷笑。

她便越想越气,冲怜莺恨声说道:“你不过也就是个看门狗。你以为自己得了宠?把我扳倒了?其实好处全让那新来的飞浮给占了。她这才来了一日,你就被发派来看门了,还不让你进去打扰,你真以为自己能讨的多少好?”

惜隽原本是想挑拨离间,谁知道怜莺竟根本无动于衷。

怜莺虽老实,心里却清楚,即便江茗更亲近飞浮,那又怎样?总比惜隽这种搬弄是非仗势欺人的要好。就拿昨晚说,飞浮可是老老实实干活,拿重物端东西,哪个不是抢着干的?更何况怜莺跟着江茗去了宸殇会,眼见着江宛在外面抹黑江茗,对原先在江宛身旁的惜隽,便愈发看不上眼。

怜莺一叉腰,往门口一挡,使出那股泼辣劲儿:“那倒好,我乐的轻松。总和某些人不一样。一开始让她干活,她装千金小姐。后来又舔着脸回来,抢着干。大抵是方才认清自己身份,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丫鬟罢了。”

惜隽听她这么说,登时火冒三丈,一手端着食盘,另一只手扬起来就要给怜莺一巴掌。谁知道她端了这食盘走了一路,又在门口纠缠良久,手早就麻了。一个不小心,就把那食盘掀在了怜莺脸上。幸好现在天气冷,又被这么一耽搁,那咸羹早已凉了大半,这才没将人烫坏。

怜莺突然被泼了一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惜隽扯着衣服拉进了院子。结果明明狼狈的是怜莺,惜隽倒先哭哭啼啼在江茗面前告起了状。

江茗听惜隽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连说话都说的不甚清楚,就觉得脑壳儿疼。真是什么主子有什么丫鬟,江宛随时随刻都能流下眼泪,这当丫鬟的惜隽也不逞多让。只是哭起来,一个叫做梨花带雨,颇具观赏感;一个叫做晴天霹雳,哭嚎不断。

“能先别哭了吗?”江茗开口道:“头疼。”

惜隽“嗝”的一声,闭紧了嘴巴,抬头看向江茗。

她打定主意,自己这么一闹,院子周围的人必然会知道。她毕竟是江宛原来的贴身丫鬟,江茗这么对自己,明显就是给江宛脸色看。江宛知道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来帮自己说话。自己能调回江宛身边最好,反正如今江茗也有了两个大丫鬟,自己被排挤在外,还不如另谋出路。

是以,刚才在进门的时候,她哭嚎的声响简直要震彻江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府里要出人命了呢。

“小姐,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原本在宛小姐那里,何曾受过这种排挤?”她想到江茗对着卫氏嘴甜讨巧,便又添了一句:“就连夫人也都常夸我的。”

她这是想暗暗敲打江茗,自己以前好好的,宛小姐也好好的,连夫人都看重我,怎得到了你这儿就凭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见是主子的问题。

“哦?”江茗哪能听不出,她尾音一拉,说道:“怜莺先去换身衣裳。天气这么冷,着了凉谁给我铺床?”

怜莺连忙应下,又忿忿的剐了惜隽一眼,这才转身去了。

惜隽没想到江茗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先让怜莺去换衣裳,心里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只紧赶着把过错往他人身上推:“小姐,我不是故意泼她的,实在是手上无力了,她又来拉拽我,这才……”她深吸了一口气,恨声说道:“怜莺她目中无人,仗着小姐的宠,今日欺我,日后还不知会给小姐您添什么麻烦呢!”

江茗扫了一眼惜隽,只觉得这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江宛也实是幸运,身边跟着这样的小人丫鬟,早晚出事儿。可谁知原主一来,这惜隽反而成了她的助力。

江茗开口说道:“我的下人,我宠谁用谁,难不成还需你来指点?”

她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惜隽没由来的抖了一下。她不知道这小门小户长大的人,怎么说起话来就这么有威慑力,甚至比宛小姐还要有主子的架势。

江茗站起身来,看着脚下跪着的惜隽,冷声说道:“你这么喜欢帮主子指点江山,宛姐姐没了你,院子里一定乱成一锅粥了。”

惜隽吞了下口水,等着江茗的下文。按照这个话头,江茗似是要将她送回江宛的院子里去。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门口进来个老妇人,正是卫氏身边一直跟着伺候的刘嬷嬷。她带了卫氏的传话,来请江茗过去,老远就听见这院子里吵闹,走进来才发现,那原本在江宛房里伺候着的丫鬟惜隽,正跪在地上哭呢。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刘嬷嬷看看惜隽,又打量着江茗,开口问道。

惜隽眼泪汪汪,刚才哭的急了,岔了气儿,这会儿一个嗝接着一个嗝的打,话都说的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江茗把那手上的毛毡子往摇椅上一搁,也不答话,反问道:“刘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找我?”

刘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过于惊讶,一进来就说错了话。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是了。因着冬至大宴,夫人请小姐过去一趟挑挑衣裳料子。”

她又看了惜隽一眼,惜隽满目皆是告饶求情之色。刘嬷嬷虽同惜隽相识更久,但她毕竟是卫氏身边的人,这点心思还是有的。便也不欲搭腔,只对江茗说:“老奴先退了,小姐切莫耽搁太久。”

江茗笑着回道:“嬷嬷慢行,我这就去。”

刘嬷嬷前脚走了,江茗也转身要朝房里去,预待披上一件挡风遮寒的衣物。

惜隽见她话也没留下一句就要走,连忙问道:“小姐,那我呢?”

江宛头也没回的:“那你就回去吧。”

惜隽闻言,哪里像是个被主子厌弃的丫鬟,简直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从地上爬起来,直冲回自己的房间里拾掇去了。

那头怜莺急匆匆的收拾好,紧赶着回来看看惜隽是否搬弄是非,结果一出门就看见飞浮伺候着江茗回来,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便急忙上去:“小姐,真不是我故意使坏的,我也没拉拽她。”怜莺口笨,没惜隽那嘴里能编出花儿来的本事,颠来倒去的解释,急的满脸通红。

江茗“嗯”了一声:“我知道。”

怜莺这才松了口气儿,原本她倒没什么担心,谁知江茗让她先去拾掇,那岂不是留给惜隽空口白牙诬陷她的机会?她便越想越担心,如今看江茗风轻云淡的,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实在多余。

飞浮在旁解释道:“小姐让惜隽回宛小姐的院子。”

“什么?”怜莺瞪大眼睛,随即想了想,又说:“回去吧回去吧,这种人留在咱们院子,大家都不安宁。我这就去厨房找点盐,门口撒一撒。”

怜莺如此耿直,江茗反倒笑了:“先别去了,浪费盐。过一会儿,她还得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飞浮:哎哟我去!我憋了两章了!要不是怕一巴掌直接把惜隽拍死,我早就动手了!连江宛一起,一巴掌一个,世界清净了!

江茗:咦!你这个主意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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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江茗走时,怜莺从屋里拿了个手炉,塞到江茗怀里,又不放心的叮嘱飞浮:“夜来风大,可别让小姐见了风。”

飞浮应了一声,又赶着让她回去再好好洗洗。

怜莺一步三回头的,又跑过来问:“飞浮,你是不是那种会对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格外宽容?”

飞浮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老实答道:“我们小姐不爱哭,我也不爱哭,虽不知道你爱不爱哭,真心悲痛,哭哭也无妨的。但若以此做挡箭牌,那就不喜欢。”

怜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没见过宛小姐,千万别让她柔柔弱弱的蒙了眼。咱们小姐前两天还被她哭着泼了脏水呢。那惜隽,原本也是宛小姐院子里的人。有件事儿我可得和你先提个醒,虽然咱们小姐没什么银子首饰的给你,但好歹也是帮了你一把,你可不能见那宛小姐穿戴好些,就往上面凑。不然到时候,我第一个不饶你!”

飞浮愣了片刻,转头看向江茗,江茗沉重的点了点头:“富贵不能淫。”

飞浮“哦”了一声,这才跟江茗冲卫氏那边走去。怜莺朝房里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为什么飞浮会知道小姐不爱哭呢?说的好似早就认识小姐似的。

江茗二人没走几步,飞浮突然开口问道:“小姐,你装穷呢?”

江茗很坦然:“我没装,他们觉得我没银子,来的时候就拎了个小木箱,惜隽还和人说里面是江南的糟货呢,说闻到里面的味儿了。”

飞浮觉得这家人从上到下实在是没有眼光,这么大一尊财神爷坐在家里,硬是一个人都没看出来。

听刚才怜莺提起江宛,结合之前在华京里听到的风言风语,飞浮便问道:“小姐,那江宛是怎么回事儿?怎得你刚回来,她就对你抱着这么大的敌意?”

江茗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往水池里一扔,砸碎了浮冰,惊得一群红灿灿的锦鲤四逃。

“她啊,没什么的,一个小把戏而已。”江茗说道:“她自小代我在这大将军府里当了嫡小姐,又有她所认为的大好婚事,对这样的生活早已经习以为常。如今我回来,她便觉得我要抢她的,抢她的爹娘,抢她的家,抢她的婚事。所以就用那点小心眼算计我罢了。”

“抢她的?”飞浮听了,气的都笑了出来:“这原本就不是她的。”

江茗搭着飞浮的手,说道:“人嘛,总是为自己着想的。从自己这边一想,他人皆要为自己让路。不然你以为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恶贯满盈作奸犯科之人?若是良心二字有用,他们早就心衰而死了。”

“那小姐就平白受她们欺负不成?咱们在临安府家中,可从没受过这样的气!”飞浮自然说的是土匪老头儿的那个家,江茗自小长大的那个家。

江茗停下脚步,冲飞浮眨了眨眼:“欺负我?她什么时候欺负我了?”

“她不是在什么会上面说小姐和昭南王世子有些不清不楚吗?”

江茗“嗨”了一声:“那算什么呀。人不能一直占着上风,至少明面上要做出吃亏的模样。那江宛不就是一直在外人面前扮柔弱吗?人总是同情弱者,你弱你有理。咱们经商也从不能显山露水,以免被人盯上挂怀。”

若是换了乔靳,这话打底就明白了。但飞浮更多则以武艺为首,听得糊里糊涂。“小姐的意思是……”

“那当然就是表面让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吃亏。到时候打起她巴掌来,也更响亮一些。”江茗狡黠的笑了两声,眉毛飞扬:“你若是看不惯,尽管晚上去吓唬吓唬她,也省得她老来烦我。”

飞浮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她知道江茗的性子不会吃亏,但这毕竟是华京,各府各院的女眷心里都弯弯绕似的,她生怕江茗在后院之事上没经验,落了下风,如今听江茗这么说,·知道她自有把握。

江茗又说:“但我们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和她在这里一亩三分地里斗。斗出来的东西,我也不稀罕。我们是为了把生意开过来,赚钱!待到一切稳定,再把我的户籍从镇国大将军府里拨出去,咱们和这将府便一拍两散,再也不见。”

江茗与江宛前后脚到了卫氏房里时,卫氏倚在软榻上,冲两人招了招手:“宛儿,茗儿,快来。过几日便是冬至了,圣上赐宴,我想着你们冬衣尚未置办几件,正巧玉风阁送来了最新的衣料。你来挑挑,看看你喜欢哪些,让他们快去做了。”

江茗一打眼,这些衣料皆是上品,摆在卫氏面前,光是台几就搁了好几张。上面各色绫罗绸缎宛如流水一般张扬。再被灯火那么一打,好似四季景物皆在眼前,令人惊叹。

她对玉风阁也算了解,毕竟做生意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玉风阁走的是高门之路,品料奢华,是普通老百姓消受不起的。正因打着这样的招牌,玉风阁的门槛相当高,平日里绝不会自降身价,跑去给人府上送衣料。

可如今,玉风阁偏生这样做了。为何?

想来是太和楼开张在即,玉风阁必然不甘示弱,也要给自己的东西造势。

什么人穿着最有势头?那必然是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玉风阁又是国舅爷萧罗的产业,只要他说话,皇后必然为他出面。

可为什么东西偏送到了镇国大将军府?

江茗心里算盘清楚,可一时片刻也想不出这萧罗的打算,但凭着知觉,便知道这些衣料送来的时机不对,动机不明。对于这样说不清的麻烦,她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江茗想着,便没有动手,江宛却早已走上去。她看见卫氏眼睛扫过一卷雪绽梅花的衣料,在上面停了下来,似是十分中意。江宛心下有了主意,便婉言开口道:“这卷梅花的料子煞是好看,绣工也与众不同。妹妹,你觉得呢?”

江茗微微一笑:“是好看。”

江宛觉得这人怎么这般不识趣,自己这么说的意思,俨然就是已经看上了这卷衣料,正常人都应该接一句“衬你”之类的吧?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连个衣料也要同自己抢?

江宛又说:“妹妹喜欢哪卷?”

江茗目光在衣料上转了一圈,片刻之后说道:“我都喜欢。”

江宛:“……”

卫氏并不知道江宛此刻心中所想,却想到当日在临安府见到江茗时,她那一身寡淡布衣,只觉得她是从未见过这般好的衣料,又暗地里心疼了江茗一阵。好好的千金小姐,怎得如此没见过世面?

她这么想着,便说道:“茗儿若是都喜欢,咱们就多做几件。”

江茗摇了摇头:“母亲,京中衣料曼妙奢贵,制衣繁复,我一时穿着不习惯,总是摔跟头。好不容易习惯了我那几件衣裳,我便穿它们就是了。”

江宛在旁听了,嘴角微微扬起,拉过江茗的手,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切莫怪姐姐多言,咱们就在自家院子里说。这原本是母亲对我们的一片心意,又赶逢圣上大宴,与普通人家的冬至家宴大有不同,咱们所穿所行都是大将军府的颜面,若是穿些杂旧衣裳,反而让人笑话了去。妹妹不喜穿这些衣服,可这恰恰是华京当中贵门女子都要穿的。妹妹切莫因着自己使性子啊。”

江茗看她演的辛苦,默不作声抽出自己的手,冲江宛一笑:“姐姐说的对,那我就挑那卷梅花的衣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茗:以为自己抓到我的短处了?哼。

江宛:!!!!这人怎么回事?!气死我了!

感谢勇士君、恋恋青柠、shogo、一勺子酒、烟雨流年、冰菓送的营养液!今天是坐在天桥下面勤劳码字的作者,幸好没人给我面前扔硬币……

这章我写了三遍…连着前后几章,删了重写,写了又删,废了3万多字,最后定下这个视角…为了快些推动剧情,不然我感觉好慢悠悠的,捂脸。

第20章

江宛选完衣料,又同江茗在卫氏房里用了晚膳,期间她又被江茗不轻不重的顶了几次,饭都没怎么吃,脸色憋的铁青。卫氏以为她身子不舒服,还关心叮嘱了几句,又让她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