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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抬眸看江茗,怯生生的:“姐……”

她声音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江茗朗声唤道:“姐姐。”

江宛话音卡在喉咙里,梗住了似的:姐姐?

江茗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姐姐比我早来府中,资历比我老,我应当叫一声姐姐的。”以前看了不少,里面女配都是姐姐,当妹妹的娇弱惹人怜,做错了事儿还能拿自己小些顶锅。她今天就不想当姐姐,更不想当江宛踩低踏高的石头。

江宛:“……”

卫氏见到江茗如此懂事,喜不自禁,哪里想到这对姐妹各自心理:“对,对,在这华京当中,宛儿懂的多些,多照拂着茗儿,理应是姐姐。”

江茗笑着,拉过江宛的手,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姐姐。”

江衡、卫氏俱在看着,江宛只好苦笑着回道:“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江茗:添堵?我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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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因着江衡一早要去上朝,卫氏也跟着早早的醒了。她用完早膳,便坐在厅里指挥下人给江茗备衣裳。江茗随身换洗的两套衣裙虽看着舒服,但毕竟不是他们这等高门女眷该穿的,若要指点她如何成为合格的大家闺秀,得先把样子做足做好。

未过片刻,江宛和江劭便来了。

江宛进屋四周看了看,未见到江茗的身影,笑着说:“妹妹还没来同母亲问安呢?”

江劭冷哼一声:“她?她知道什么叫问安吗?”

卫氏只笑着说:“路途颠簸,她也累坏了,该好好休息。”

她手下拂过一套新送来的朱红色襦裙,裙边以淡绛丝线纹绘,做工精良。卫氏冲江宛招了招手:“宛儿来看看,这套衣裙合不合你们年轻人的喜好?”

江劭凑上来,冲着江宛挤眉弄眼:“姐姐你看,母亲一回来就给你置办衣裳,心里挂念的都是你。唉,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半点地位也没有啊。”

江宛轻拍了下江劭的胳膊,脸上却难掩喜色。她昨夜睡的不好,生怕从此在府里失了宠爱。如今见卫氏亲自置办衣服,心下稍安,只娇嗔的说道:“母亲——”

卫氏一见儿子便心喜,觑了江劭一眼:“就你这张嘴,抹了蜜似的。”

江衡虽然位高权重,但对卫氏极好,又因卫氏生江劭时难产,险些没了,更是捧在掌心。后有几次身子倦怠,大夫说卫氏虽身无大碍,但心中仍有郁结,万不能愁。江衡怕府中女人多了生事,便把几个姨娘、妾婢都遣散了,家中只有这么个夫人,一儿一女,平日里气氛也比常人家中和睦些。

也因如此,华京中常有人说镇国大将军江衡,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家中的夫人皱一下眉头。但因着卫氏娘家显赫,江衡又霸道,也只是背后说说。

江劭看了那衣裳,又说:“就是姐姐平日里不怎么穿这么明艳的颜色。不过换换口味也是好的,姐姐原本就长的美,就当提前适应一下喜服了。”

江宛被他说的脸都红了,直追着他要打:“少胡说,我定是要在母亲身边一辈子的,才不要嫁人呢。”

江劭一边跑一边逗弄她:“那可不行,咱们大胤心悦姐姐的男子太多了,你不嫁,他们难道一辈子都等着你?哦,前不久我还听太子殿下说,女子当如宛娇,说的可是你?”

卫氏看着这两个一大早就闹起来的两人,眼中含笑,她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这是给茗儿准备的。昨日你们都见了她的衣着,同华京中女子有些不同。她也是咱们镇国大将军府里的千金,怎能穿那些出去给人笑话?”

江宛愣住,脸上一阵青红,又怕别人看出自己的窘态,这才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好看的,母亲对姐姐的心意,她一定会感激。”

卫氏又低头看那件衣服,想着初见江茗的时候,她就穿着那么素淡的衣裳。女孩子家,正值花样年华,江茗长的又貌美,想来同这朱红色当极为相衬。“不需要她感激,只是苦了她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若是能补偿她些,我也算心安。”

卫氏向来温柔,又是个心软好说话的,江劭在她面前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他原本就对江茗不满,加上江茗穿着打扮那般朴素,好似个农家出来的,对她便更是不屑。

他冷哼一声:“给她备这么好的衣裳,又不穿出去给人看,白瞎了母亲的一片心意。”

卫氏疑道:“为何不能出去给人看?”

江劭:“她在华京认识些什么人?出去能干些什么?”

卫氏恍然大悟,江茗来了华京,倒是没有半个熟识的。“劭儿这句话倒是说中了。宛儿,我记得每月十五,你那个宸觞会不是都聚在一起吗?不若带着茗儿一起去?她是咱们府中的千金,日后也要同这些人打交道的。”

未等江宛说什么,江劭便插嘴道:“她?去了不够给咱们大将军府丢人现眼的。”

江劭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江宛,江宛只轻柔的对卫氏说:“好,我同妹妹说说,她若是愿意,就与我一起去。”

卫氏这边热闹,江茗却在自己的小院里睡到自然醒。昨日给她分配的丫鬟大小有四人,老嬷嬷两个,见她醒了,大丫鬟惜隽、怜莺二人为她梳洗,这才提了一嘴要去给卫氏问安的事儿。

惜隽原本是江宛院子里的大丫鬟,因着怜莺等人是刚入府调、教没多久的,手还生,便被移过来带带她们。

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只觉得自己怎么就跟了个破落户似的小姐。看那随身带的,就一个小木头箱子,还不让别人碰,好似里面装了多么贵重的东西。其实还不是小家子气?

平日里江宛打赏她们这些丫鬟,出手阔绰,如今自己再也够不着了。更别提江宛日后嫁人,必定是显赫之家,自己跟着,说不定还能捞个妾的身份。

她越想越气,给江茗梳头的时候,手下就未免失了力气,一把拽的江茗眉头蹙起。

江茗从铜镜中扫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院子里有棵枫树,恰巧叶子开始转红了。我们那边有个习俗,入新宅之后,采一整棵树上半绿半红的叶子下来焚烧,可保家宅平安。”

惜隽一时没能明白,江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茗挥了挥手:“怜莺,你来帮我梳头,惜隽力气这么大,让她去采叶子。”

“什么?”惜隽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茗。

铜镜照着江茗平静的脸庞,仿佛她只是说了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江茗开口:“要在未时之前摘完,若是中途停下,亦或是过了时辰,都与宅不合。你还不快去?”

惜隽本觉得江茗初来乍到,应当谨小慎微,做小伏低地讨好他人才对,还想杀杀她的威风。也是她今晨故意不叫江茗起来,想让她在老爷夫人面前难堪。怎知道江茗竟然是个硬茬。她咬住下嘴唇,气呼呼的便往外走。

怜莺以前没少受惜隽指使,因着那时她是江宛院子里的大丫鬟,这才忍气吞声。一开始知道自己和惜隽要一起伺候新来的小姐的时候,心里别提多烦闷了。

两人被分配到这院子当中,惜隽也什么都不干,就坐在一旁看她忙里忙外。偶尔哪里做的不好,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还和小丫鬟们碎嘴,背地里嘲笑这新来的小姐上不得台面。

可谁知,这新来的小姐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怜莺暗暗记下,给江茗梳头的时候便十分轻柔。

江茗自然不是故意和一个丫鬟置气,只因之前看了书,知道这惜隽势利,受江宛指使,成了江宛的马前卒,在这府里搬弄是非,给原主泼了不少脏水。又见她不过是个丫鬟,却想要踩到主子头上,这才教训。

梳洗完毕,江茗便去了卫氏那里问安。

“娘,你这么早就醒了?”一进门,她看见卫氏坐在里面,脸上还有些倦容,便问道。好歹也是对自己一路上的人肉靠垫的一份关心。

江劭这时候已经去武场了,只有江宛一人陪着卫氏。

江宛冲江茗笑着说道:“妹妹可休息好了?日后可万万不能再来这么晚了,父亲虽疼爱我们,但对礼数一项要求颇严,大抵同你之前所在有很大差别。每日晨起问安,是必不可少的。”

江茗听她话里有话,一方面彰显着对江衡的了解,一方面暗说自己以前小门小户,没规矩。江茗心里冷笑,明明是个假的,过了这些年好日子,如今留在府里老老实实便罢了,却非要搞出点事情来,拉别人当垫脚石。

她也没答话,只走到卫氏身边,拉着卫氏的胳膊说道:“娘,您也折腾了一路,今夜又起的这么早,不辛劳吗?您看,您眼下都还有些青呢。”

卫氏只觉得她体己,解释道:“因你父亲要上早朝,我便也早早的醒了,午后再小憩一会儿便是。你可休息的好?床铺睡着还舒服吗?”

“舒服。”江茗甜甜的回道,“有种家的感觉。”

卫氏握住江茗的手,搁在自己膝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这原本就是你的家。”

江宛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心气都不顺了。她就弄不明白,这人在外面近十五年,突然被人认回,怎么就能半点生疏都没有?一口一个娘的,好似就是在这府中长大一般。

江茗转头看向江宛,好似刚看见她一般:“哎呀,姐姐你也在这里啊?”

江宛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自己方才话也说了,怎得是才看见自己?她回道:“我一直都在母亲身边,家中女子少,妹妹你得空也应来陪陪母亲。”

江茗从一进门就听她绵里藏针,此刻便往卫氏身边一贴,说道:“那一定是因为母亲长得太美,把我的目光都给吸引了去,就没看见姐姐。”她仰头看卫氏,“娘,你是怎么保持的啊?我见过好多同你年岁差不多的,年轻的时候也都还过眼,可年纪一大,都和笋干似的了。”

卫氏知道自己长的好,但女人就喜欢听人夸,多少遍也不厌。她抿嘴笑:“你啊,和你弟弟一样,嘴甜。”

“那当然,毕竟是一个爹妈……”江茗话说了一半,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头去看江宛:“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你别放在心上。”

江宛心里吐了一口浊气,在脸上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知道,妹妹心直口快,不妨事的,我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江宛:和说好的做小伏低不太一样。

江茗:对不起,论白莲花之道,我修行颇深。

你们看一下我皮卡皮卡的卡姿兰大眼睛!还不留下你们的小脚印吗~

第5章

从卫氏那儿回来,江茗扫了一眼仍在枫树上忙来忙去的惜隽,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过的这日子,竟能让一个心术不正的小丫鬟,骑到自己头上。

原本江衡将她认回,卫氏最开始对她还算上心,除了个江宛,大将军府中也没有其他女眷,长辈也早没了。论起宅斗,这已经算是相当友好的新手村级别了。只要抱好卫氏这条大腿,好好学着些,嘴甜些,日后嫁出去也有江衡给她撑腰,一辈子顺风顺水也就过去了。

可她偏生因为初来,处处做小伏低,担不起卫氏给的宠爱。而江宛又是个心思不正的,一来二去,便成了人家的垫脚石。

不过这也同人的性格有关,原主懦弱敏感,就算让她再重生一次,躲过了旧手段,江宛还是有其他的手段能毁了她。

江茗吃着怜莺端上来的水果,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儿。

江府如何,其实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跟着江衡来到华京,一来是老头子死前交代了她三件事儿,其他的两件事儿她都做到了,也不差这第三件。

江茗虽原并不是这世界的人,她初来乍到,又穿到了十岁女娃的身体里,饶是再伶俐,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也难免束手无措。要不是老头子宠她纵她,手把手的教了她许多经商的经验,又听了她将现代那些金融商业改弦更张的狂野想法,给她本金,任她自由折腾。否则江茗如今,也不会有这么足的底气。

那陈家门口的刘大婶有一件事没有说错,那就是陈老爷确实为江茗的婚事发愁。但愁的不是女儿嫁不出去,而是自家女儿如此好,要得什么男儿才能配的上她?

老头子原本不愿将江茗送回亲生父母手中,在他眼里,那些达官贵人过得并不舒坦,后院里更是乱七八糟。他不想江茗大好年华,白白蹉跎在一进后院当中,便将江茗的身世瞒了又瞒。可他病重,自知时日无多,江茗虽聪慧,但只一个女子,恐怕被人欺负。

他思来想去,觉得江衡毕竟是个武将,应同酸绉绉的文官不同。因着早先的国难,他对护卫边关的武将便有些好感。再加上华京当中,必然有比临安府更能衬得上江茗的男儿。他再三打听,得知江衡府中并无侍妾姨娘,这才下定决心,给镇国大将军府修书去信,并嘱托江茗三件事。

第一,自己不用修墓地,只把自己烧成一把灰,洒在这临安府的山水之中;

第二,不需江茗守丧,她正是及笄之时,大好年华,三年虚度在已死之人身上,没意思,更偏离了他的本意;

第三,若是江茗的亲生父母来寻她,她得跟着回去,若是觉得亲生父母不满意,也需得待满一年,才能自寻出路。

得了江茗的肯定答复,他这才放心,安然辞世。

老头子这一生,土匪当过,救国救难想过,也将自己挣得那些银子捐了不少,虽未有一官半职,未曾科举入仕,但他心里的大丘壑已是常人无法比肩的。

江茗爱他,敬他,也懂他,便收拾好行囊,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江茗来这华京,二来是她拗不过这剧情推进。她试着能不来华京便不来,中途试着出海,遇上暴风雨;想要带着老头子去治病,结果遇上了旱灾流民,将她堵了回来。总而言之,她试过许多次,知道这去华京城的剧情必定是要走的,便也只好来这一趟。

三来是她早有打算,要将手里的生意拓到华京来。为此,必当身先士卒,先来此地考量一番。

她琢磨着待这几日稍消停些,再出门去转转,谁知江宛就来了。

江宛一进院子,先看见惜隽蹬在梯子上,颤颤巍巍的扒着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便走过去问道:“惜隽,你在做什么?”

惜隽一看是江宛,立刻就从梯子上爬了下来。脚一落地,先是觉得双腿打颤,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缓了好半天,才能开口。

她脸上挂满了泪珠,对着江宛诉苦:“小姐,那新来的消遣我,说她们那儿有个习俗,非得在未时之前把这枫树上半红半绿的叶子都摘尽,才能得家宅和睦。惜隽从小跟在您身边,干活做事无不认真,但也只是个丫鬟,没爬过树啊。我在上面好几次都险些掉下来,差点就要再见不到小姐您了。”

江宛听她哭诉,也觉得这江茗厉害,初来府中,竟然就先拿丫鬟开刀。而且还是自己以前的丫鬟,难道不是在给自己颜色看吗?半红半绿,不是在讽刺自己半真半假,只是个鸠占鹊巢的主儿罢了吗?

江茗并不知道江宛此刻所想,不然只能苦笑,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在有心人耳朵里,就都是别有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