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这一次孟云娴选择沉默听下去。

昇阳兀自道:“许厚德是一个不懂得为官之道的人,所以司农寺被分出来之后,他便被户部指派到这里担任这个苦差事。京城权贵比比皆是,你敢叫谁亲自来取?户部不厚道,分给许寺卿的差人一个个都是刺儿头,许寺卿不堪重负,膝下无子,因此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他的一双女儿便女扮男装来帮他,后来被发现,她们也无所谓,索性作回女儿装打扮。”

孟云娴慢慢握起拳头。

“按理说,分发俸禄一事,做得好的还能捞些油水,偏是他许寺卿,混的连两个女儿的族学都保证不了。许茹兰争气些,书读得好,文考也顺利,可惜因为年节将至,分发俸禄的事务变得更多,家家户户都要亲自去送,赏钱讨不到几个,嘲讽倒是能收一车,所以许茹兰在体考前病倒了。”

孟云娴嗫嚅一番,声音难得的低沉:“所以……她的妹妹才去替考?”

所以那小姑娘的衣裳显大,参加考试的姑娘们一个个如花似玉,只有她又黑又瘦。

昇阳无声一笑,算是回答。

“其实你不必作出这副自责的嘴脸来,看着叫人觉得好笑。许茹心替考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没有纸条一事,以她们姐妹被人嘲讽的过往来看,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这不一样!”孟云娴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开口的契机:“因为事出有因,她的本意并不是为了诓骗谁给自己谋好处。她是心疼姐姐而已!圣上不是最看重仁义吗?若能辩解清楚,未尝不可酌情处理,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们?”

“就当你说的有道理!”昇阳慢慢逼近,在她面前站定:“你其他的都说对了,只要懂得辩解善于辩解,说不定非但不会有惩罚,还能再争个什么荣耀,就像你一样。可是有一点,你大错特错。”

她慢慢靠过去,在她的耳边停下:“谁来帮她们说这个情呢?”

孟云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能动弹。

“娴儿你时来运转,一朝回府,无论局势还是人情,都不许不愿你有分毫的闪失。不好的事情尚且还没挨到你的边儿,已经有人站出来帮你清理的干干净净。她们生来就没摊上好的局势,低贱到人人踩踏,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孟云娴的脑子翁了一下,生母郑氏的影子忽然浮现在脑海。

郑氏的戾气很重,对她并不和善亲切。

她难过时,她从不会像别的母亲一样抱着哄逗,她曾站在她的面前,冷冷的给她讲道理。

【觉得委屈吗?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你是我生的,一个低贱的舞伎女儿,你这一生也会跟着低贱,还想让谁像护着侯府嫡女、护着金枝玉叶一样护着你吗?你看看你配吗?】“哟,怎么哭了?”昇阳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吓到了吗?”

孟云娴惊觉,飞快的擦了眼泪,“没、没事。”

她的眼神乱了一下,然后定在昇阳的身上,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昇阳却是一笑:“别这么看我。这件事情本与我无关,难不成还要我去多管闲事插手许家的事?”

这句话,昇阳不是在开玩笑。

孟云娴一早听闻她是一个步步有筹谋的人,她不会多管闲事,尤其是对她没有半点好处的事。

“县主,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辞。”

昇阳没有拦她,只是在她准备离开时慢悠悠道:“娴儿,等你在这个地方呆的久了,就会发现这样的事情根本数见不鲜,生来好命就本分的享受着,那是这辈子有福气,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所以不要用你简单的脑子去衡量一切,不自量力的做任何事情。”

她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明白道理了,此事就作罢。不过从此往后,不要再这样害人了。”

她用了“害人”两个字。

孟云娴的拳头握的极紧,离开的背影匆忙而又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认亲,谈恋爱,没羞没臊的萌萌们,这两件事情对娴娴来说都是大事,不能让她成长一下,升个级再经历这些人生大事吗?

你确定想看小白花边谈恋爱边找到了妈妈然后嘤嘤嘤腻腻腻吗……

(读者:想看。)

大笙:_(:3ゝ∠)_

注:这是个甜文。

第58章 摸索

第二日一早,孟云娴就不在府里了,阿茵和阿远手牵手来找她玩,可惜连宋嬷嬷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只有绿琪跟着。

得知此事,孟光朝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小圈子,前段日子苦兮兮的练了那么久,眼下应该放松放松,这不还有身手好的绿琪吗?

田氏沉默了一下,派人去鲁国公府那边询问一番,得知今日并不是国公府家的表哥们做席邀了她,淳王府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而且小姐出门早没带几个人,即便是赴宴也没必要这么起早贪黑。

“张嬷嬷。”田氏唤来人:“你派人,往许家那边看看。”

……

许厚德自从做了这寺卿,没有一日是清闲的,如今朝堂官员数量冗杂职位交错不清,大官管小事,小官掌大权之事比比皆是,闲职享厚禄,苦差领薄利也数见不鲜,稍有不慎就是得罪人的大麻烦。天寒地冻,但凡有点官威有点做派的,都要司农寺亲自去送。

今日,许茹兰刚刚出门,许茹心就挂着鼻涕条追出来了。

许茹兰一看到她便沉下脸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跑出来做什么?你是怕自己好不起来吗?”

许茹心身上还疼着,但嘴也硬着:“今日你领着这几个差人就要送二十多户,等到这一波俸禄送完,马上还有年节的官礼,说不准还有各州县要调更多的储备,帮忙核对,起文书,层层上递盖官印,再调配,那又是几个大夜都熬不完。我的伤早就好了,都躺了好几日了。”

她因为心虚愧疚所以说的结结巴巴:“就、就让我帮些忙吧,我躺着一点也不舒服!”

说着她已经蹿出去,准备用另一辆板车分了原本车上的东西。

许茹心看着懒散的下人,朗声道:“所有的东西都要收俸禄的官家点算盖章才算数,你们若是不想拖一整日,就分成两队,否则大家就耗着吧!”顿了顿,又道:“天寒地冻的,早些干完早些回去喝汤烤火不是很好么?”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是软柿子,说起这些话来比姐姐许茹兰更有气魄。

许茹兰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

这一连多日,高品阶的官员都已经发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低阶官员,但这些低阶官员有的人手里掌着有权的差事,所以一样得罪不了。她和许茹心分了分活儿,便各自出发。

这种差事,一开始尚且还会因为旁人的讥笑与白眼伤情,但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偶然遇上一家冷淡不说话的,就算是态度不错了。

许茹兰刚刚发完一家,忽然有小厮模样的人追了上来,“姑娘且慢!”

许茹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厮递上来一盒香膏:“我家主母感谢姑娘不辞辛劳走了这一遭,特命小人送来这香膏,天寒地冻,姑娘莫要伤了手指头。”

许茹兰皱起眉头:“敢问贵府主母是哪一位。”

小厮谦和一笑:“主母只让小人来送这香膏,可没许小人与姑娘多闲聊,这东西左右不是有毒的,小人告退。”

“哎等等!”许茹兰没能叫住人,眼看着他跑掉。

事情还没完,因为许茹心善做主张分走了更多人家的俸禄,所以许茹兰想着自己的分完了赶紧去帮帮她,没料许茹心竟然比她更早完成,蹦蹦跳跳的来帮她。

许茹兰很是吃惊:“你怎么就来了?”

许茹心开心得很:“今日格外的好运,我无意间救了一个险些受伤的小儿,他竟是一家酒楼老板的孩子,为了答谢我,那老板死活要请我吃酒,我说我有事情在身,他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帮我,我实在盛情难却,没想他们的人手真的十分靠谱,片刻就送完了。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好心有好报?”

许茹兰看了看手里的香膏,若有所思。

“对了姐姐。”许茹心双手合十一击掌:“那家酒楼老板格外的热情,一定要请我吃酒感谢我对他儿的救命之恩,不如咱们去包些酒菜回去,跟爹娘一起吃吧!”

许茹心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期待的,毕竟姐姐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也从不轻易收别人的东西,即便有救命之恩,承了谢意就好,这物件儿上的馈赠,以她的性子一定不会要。

不料许茹兰道:“好啊,我们一家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酒了,爹还在忙着,咱们包了酒菜带回来。不过你——身上还有伤,只许吃菜,不许吃酒。”

许茹心顿时开心起来,拍手叫好,七手八脚的帮着许茹兰发完东西,姐妹二人开开心心的往酒楼走。

酒楼老板果然如约定准备了不少的好吃的,酒也热的很香,趁着两姐妹等着打包的功夫,掌柜的悄悄地溜到另外一间厢房。

“东西都准备好了,谢小姐赏。您放心,小人做的很周密,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掌柜的领钱的手才刚刚伸过去,房门被推开,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若是被发现,这些东西可以退掉吗?”

掌柜的吓了一跳,孟云娴也吓得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许茹兰。

许茹兰言行举止都很大方,她对着孟云娴微微一笑:“不知能否与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孟云娴很是主动:“当然可以。”

她让绿琪把掌柜的带出去结账,自己与许茹兰说话。

许茹兰神色平静,不见喜怒:“若是我没有猜错,姑娘当是今来极有名气的荣安侯府二小姐。”

孟云娴双手不自在的在身上擦,试图把掌心的汗擦干净:“许姑娘真是聪慧,一猜就猜到了,其实那天的事情……”

“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全都知晓,茹兰年纪小不懂事,做事冲动不经思考,替考一事她犯下大错,理应受罚。”

许茹兰没有主动提递条子的事情,孟云娴反倒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提。

只听许茹兰又道:“二小姐深受圣上喜爱,风头无二,理应心无旁骛的准备明年的入学,茹兰斗胆请孟小姐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我姐妹二人担待不起。况且茹兰还公然污蔑二小姐,是罪加一等。”

孟云娴一听到这个就开始反驳了:“许小姐,当日的确是我递了条子给许二小姐,是我的疏忽,是我得意忘形……”

“孟二小姐怕是弄错了。”许茹兰镇定的打断她:“此事早已经盖棺定论,孟二小姐为何要这样胡说?”

孟云娴急了:“她是你妹妹,你不相信她吗?”

许茹兰眼观鼻比关心:“孟小姐错了,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们才要担下这个罪名。”

孟云娴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茹兰:“听闻孟二小姐刚刚回京不久,从小也是长在外面,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有时候对于一些人来说,主动的去承担罪名,反而能减少很多的麻烦。于我们来说,越多抗拒与不甘,只会换来更多的欺负与麻烦。况且我们每日都忙的晕头转向,回了府里蒙头就能睡,哪有精力争辩这些。”

孟云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若是真的要争个清白,我愿意澄清,我可以帮你们……”

“孟姑娘若真的想帮忙,就请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许茹兰收起了所有的客气。

没等孟云娴回应,黝黑瘦小的许茹心忽然冲了进来,指着孟云娴厉声道:“果然是你,你还害的我们不够惨吗!”

绿琪听到声音追赶进来,立马将孟云娴护着:“放肆,你们是什么人也敢这样斥责我们小姐!”

比起许茹兰,许茹心就要尖锐多了:“你们小姐我们惹不起,所以也请你们别来装好人!说的真好听,你想帮我澄清,那当日我被所有人指责偷了你的纸条作弊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御前献舞,当场录用风光无限!可是我却因为身份曝光,害的我姐姐再也没办法参加族学考试了!”

绿琪气急:“你替考本就是荒唐,是作弊,若你真的那么清高,我家小姐递条子给你的时候你为何不喊出来?那时候你怎么没有此刻的气节?得利时喜不自禁,失利时疯狗咬人,所以你们这样的人才更不值得偏帮!”

许茹心:“那你们滚啊!我们不要你们假好心!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是说些漂亮话,假惺惺的争公平道理,百无一用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旦风向不对便拍拍屁股明哲保身,再不会管什么正义公平,你们就是虚伪,就是伪善!莫非你们家小姐得了那些风光还不够?是觉得我将她咬住了给她抹了黑,所以想借着帮我们,来给自己彻底洗清嫌疑吗?呸!”

“茹心!”

“绿琪。”

许茹兰和孟云娴同时拦住了身边的人,又对视一眼。

许茹兰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孟小姐,此事就算是过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还是那句话,若您真的想帮忙,就请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也不要再管我们。”她顿了顿,微微一笑,拿出手里的香膏:“这盒香膏我收下,再次谢过孟小姐。”

说完,她带着许茹兰告辞,酒肉热菜自然也不会带走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小姐……”绿琪一转身,立马就心疼起来:“小姐,您千万别伤心,跟这样的人伤心犯不着啊!”

孟云娴其实一点都不想哭,可眼下除了流眼泪,好像再难找到宣泄心中情绪的法子。

“你一大早跑出府,就是为了来这里挨一顿骂?”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绿琪赶紧给五殿下行礼。

自从体考一事之后,绿琪就听闻了五殿下与小姐之前的事情,现在看来,说不定五殿下真的是在小姐去王府学舞的时候对小姐生了情意,连皇上与侯爷他们都不曾说什么,她这个做丫头的更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