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田氏现在没这个兴趣跟他胡搅蛮缠,问起了绿琪一些体考的细则。绿琪不敢隐瞒,事无巨细的都交代了。

夫妇二人越听越沉默。

孟光朝:“你是说,这件事情是昇阳县主幕后操控?是她给圣上的一个惊喜?”

绿琪挠头:“小姐是这样说的,至于五殿下那一头,他与咱们侯府本就有渊源,这个时候帮帮小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也有道理。

五殿下回朝之后没多久就去了淳王府,孟光朝多番打听都没打听出个缘由来,从贵妃宫中倒是得出些说法,可是他不信。原本想着静观其变,看看是不是淳王府这边有什么想法,现在看来,五殿下未必对侯府设防,否则不会这样帮云娴。

田氏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之前昇阳来跟她求过人情,希望帮她的一个好友引荐,寻一个能入族学听课的恩师。

如今昇阳真的帮云娴考上了流辉苑,于情于理,她也该兑现诺言才是。

此外,还有一个念头忽然蹦进了她的脑子——

当年质子夫人就是与吴国的一批歌姬舞姬一起被送过来的。

质子夫人貌若天仙,当年的圣上对她无法自拔,多少与那一舞倾城有关系。

五殿下身为夫人的儿子,或许知道一些母亲的事情。皇上尚且对夫人念念不忘,而今若是能有五殿下的指点,给了云娴一些方向,让皇上一看便惊艳喜欢,也不是不可能的。

田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还想到了什么,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有点转不过弯来,加上府里陡然热闹起来的氛围,她索性将那没想到的事情暂时放下。

……

荣安侯府庶出的二小姐成为本次入学考试的大赢家的事情当天就传开了。

拿到圣上亲笔写下的文书时,孟云娴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感。

这、这就办到了吗?

有很多人来祝贺她,就连一些之前待考时候凶巴巴的小姑娘也一脸艳羡的来套近乎,孟云娴一时间脱不开身,回头望去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周哥哥,甚至连昇阳县主都不晓得去了哪里。

因为体考还要继续,她并不是最后一个,加上府里已经来接,她只好收起自己的文书,赶紧回去告诉父亲和嫡母这个好消息。

今日是个热闹的好日子,孟光朝捧着她的入学文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心情大好想要喝酒。

田氏也让下人准备好酒好菜,看着孟云娴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欣赏与慈爱。

阿茵和阿远更不用说,一想到二姐姐踢毽球厉害,阿茵喜极而泣,恳求她以后一定要与她一组,踢垮族学里的那些球霸!

孟云娴还没进流辉苑,就已经从弟弟妹妹的口中听到了无限的美好,心里怎么都是美滋滋的。到了晚饭的时候,瞿氏和曹氏给孟云娴送来些礼物,瞿氏送的是一个精致的荷包,只说是楚绫亲手绣的,贺她考上流辉苑,曹氏送来的是一套毛笔,无论材料还是做工都是上乘,一问才知这是二叔亲手做的。

孟光朝直言客气,本想请两家都出来用饭,可是曹氏和瞿氏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客气的婉拒。

田氏看在眼里,破天荒的什么都没说。

孟云娴实在是太开心了,就像是实现了一个很难的梦似的,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晚一些的时候,淳王府派人来接孟云娴,说是昇阳县主也为她准备了一个庆功宴。田氏一听是昇阳派来的人,赶紧命府里的人准备了厚礼,跟着孟云娴一并去了淳王府。

没想孟云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求见田氏。

“夫人,来人说……出了些状况,一定要面见夫人。”

……

淳王府的确准备好了接风宴,但是显然不是昇阳准备的。

看到一串每一颗仿佛都有石狮子眼睛那么大,圆润饱满泛着莹光的糖葫芦时,孟云娴捧脸叫了起来,兴奋不已的接过。

“我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个了!”她双目放光,将冰糖咬的咔嚓响,吃的津津有味。

周明隽笑着,与她并肩坐在一起,时不时地伸手接一下从她嘴里掉落的碎糖渣,这时候她会飞快的从他手里捻起糖渣一口吃掉。

糖葫芦吃的很尽兴,孟云娴舔舔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周明隽一眼:“周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明隽眼中一丝好奇都没有,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发问:“什么?”

孟云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真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人伤人。

“其实,我的体考抽到的是毽球。”

周明隽挑眉:“哦?那不是很好吗?”

“重点不是这个!”她摆摆手,一本正经道:“之前,你告诉我体考还有第四种选择,虽然这支新舞我咬咬牙能跳下来,但是它毕竟不是体考的题目,所以我心里还是存着犹豫的。”

周明隽若有深意的笑着:“既然抽到了毽球,直接考试不是更好?在当时那个情况下,结果更为重要,于你而言,最有把握的才最让你安心吧。”

“那不一样!”她极力反驳,但是又说不出周明隽那样掷地有声的辩驳之词,只能嘟囔道:“反正就是不一样。”

虽然在那一刻犹豫过,不确定过,甚至因为紧张冒出许多的猜想来——一个是十拿九稳,一个是埋头苦练狠下功夫可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说不定刚刚起个头就会被叫停然后赶出去。

到了那个节骨眼,明明告诉自己就是冲着最后的结果去的,不知怎么的还是放弃了一早被奉为最好结果的毽球。

如果一定要一个答案,那大概就是——

“因为我相信你。”她转过头,对着周明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周哥哥你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你比万无一失还要万无一失!”

她自小就是这样,嘴巴甜起来能把你夸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周明隽忍俊不禁,双手向后撑着身子,模样慵懒:“我谢谢你了。”

她看着他的侧颜,想到今日的顺利,又一个人闷头笑起来。

周明隽无声的看了她一眼,有些话到了唇边,还是压了下去。

只要她好好地,任何事都无所谓,让她开开心心便是。

……

孟云娴考上流辉苑的消息传到了鲁国公府那边,二表哥田允然派人来递帖子,说是要在老地方给她大办一场,请些朋友来为她好好庆祝,也顺便给她入学之前多眼熟眼熟几个同窗。

她这几日被冲昏了头脑,人生第一次觉得开心的能找不到东南西,加上孟光朝和田氏也有心让她好好放松,也不加以管束。孟云娴觉得自己能一直撒欢到明年开学,直到昇阳县主派人来请她。

孟云娴对昇阳县主心存感激,想也没想就准时赴约。

天已经很冷了,这一次昇阳县主竟然没有选精致素雅的小别苑,而是挑了一处临着街道的酒楼,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刚上好的热茶片刻就凉了。

“来了。”昇阳县主对着她柔柔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孟云娴觉得这个笑叫人怪不舒服的。

“你这几日可是京城的红人,人人称羡,还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如此看来,真是给我面子。”

孟云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昇阳县主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昇阳笑了一下:“我能说什么呀,你近几日听到的话,左右也不过那么几句,多我这一句也不多。”她眼神一飘,往街道的方向看过去。

孟云娴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见到一个眼熟的人。

是个又黑又瘦,一身素色棉裙的姑娘。

“是她……”孟云娴认得她,那日体考,她就是那个哭着的小姑娘!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这才发现昇阳选的位置是在一个分岔路口,视野极好,那个姑娘带着人推着车,车上载着一车物什,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小姑娘与门仆人交谈几句,仆人立刻请了主母模样的人出来,而主母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姑娘。

精致姑娘一看到黑瘦姑娘,忍不住嘲笑起来:“许茹兰,你可真够厚脸皮的,你们家都丢人丢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有脸抛投露面的,你们姐妹没被你爹打死吗?”

黑瘦姑娘叫许茹兰,她神态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精致姑娘讽刺的不是她似的。

主母大抵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跟许茹兰多说话,东西点算清楚,让仆人搬进去之后就带着人进去了。

“等等。”

小姑娘回过头,掏出几块碎银子,打发乞丐似的丢到了许茹兰的面前:“按照规矩,送禄的差人是要打赏的,天儿冷,也不知道你要送到几时,本就长得难看了,赶紧买几块热乎的馍捂捂你那更难看的手吧。”

许茹兰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几个碎银子,等到那母女二人进去了,她弯腰把铜板捡起来,对着跟自己出来的差人一笑:“大家分了吧。”

几个差人也不客气,瞬间将银子分了。

许茹兰立马带着人往下一家走。

孟云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不远处,悄悄地盯着这一幕。

昇阳的声音就是在这一刻响起来的:“许家这对姐妹,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孟云娴望向昇阳:“县主此话何意?”

昇阳是笑着说的:“在朝为官,自然要拿俸禄。照规矩,地方官员的俸禄由官员自己前往所在的州县固定的仓储领取,京官本也该如此,但他们嫌累,便请户部的差人亲自送上门,再予以赏赐,免了自己走一趟。可是你该晓得,京城权贵如云,发放俸禄一事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掂量的事情太多,也容易得罪人,此事本该是户部下司农寺来负责,可后来司农寺被户部分离出来,自成一署,如今的寺卿名唤许厚德,方才那个小姑娘,就是许寺卿的双胞姊妹之一,许茹兰。”

孟云娴愣了一下,仿佛猜到了什么:“双、双胞姊妹?”

……

事实证明,孟云娴的第一反应没错,许茹兰的双胞姊妹叫做许茹心,当日的体考,本该是许茹兰前去应考,可是那一日她病倒了,许茹心便去替考。

没想到许茹心不仅被发现是帮姐姐替考,还作弊了,眼下朝中最反感作弊一事,监学寺查明此事,取消了许茹兰姐妹的考试资格,终生不得入族学。

孟云娴心里一咯噔:“作、作弊?”

昇阳端着姿态,神情渐渐变得正经起来:“是啊,作弊。”

她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锐利,直直望向孟云娴:“她被抓替考本就是大罪,还嚷嚷着说是她并非主谋,是妹妹你帮她的。”

孟云娴整个人一震,终于从这几日近乎忘我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

她忽然转身,似乎是要追上去。

“站住!”昇阳厉声呵斥,竟真的呵斥住了她。

她回过身,有些心虚的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当日我的确是抽到了毽球,可是我心里并不想放弃连日来的苦练,恰逢身边那个小姑娘哭得伤心,说她只会踢毽子,并不懂得跳舞,而她抽到的又是云仙舞,因为那一日,只要我按照周哥哥的计划来,无论抽到什么都是一样,所以便将自己的条子给了她……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昇阳慢慢走了过来,严肃的脸上忽然溢出一丝笑来,当真喜怒无常。

她亲切的抓住孟云娴的手,格外的有力道:“原来你是担心自己会被牵连啊?傻妹妹,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些事情扫了好兴致。其实啊,那小妮子胡嚷嚷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站出来为你作证,大家都知道你是清白的。”

孟云娴像是在听一个笑话:“我……清白?”

昇阳眸子亮亮的:“对呀,你就是清白的。正如你所说,那一日你只是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冲着给圣上一个‘惊喜’而去,不管你抽到什么都不重要,所以那纸条对你来说自然也无所谓,有人亲眼看见许茹心趁你不备偷走了你的纸条,前一刻还哭兮兮,后一刻便眉开眼笑,大家知道你是无辜的,那小妮子替考已经是大罪,当然能咬一个是一个。”

“这件事情我知道,五殿下知道,你母亲也知道,可是大家都相信你,你没事的。”

她摸摸她的脸,笑容刺眼:“看把你吓得,怪叫人心疼的。”

昇阳县主的一反常态,让孟云娴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看着她许久,忽然道:“可是县主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安慰我。”

昇阳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拢入袖中,语气低沉悠长:“你知道许茹兰在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