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沉闷震耳的鼓声响起,这便意味着攀神塔的仪式正式开始了。
只见一列约莫十来人的黑壮青年走到竹塔底下,从各个方向围在竹塔下,做好了攀塔的姿势。
待开赛的红旗一挥,这些青年便鼓足了劲儿向上爬去,动作敏捷迅速,个个互不相让,底下围观的人一片叫好鼓劲声。
蓝浅浅激动地脸色绯红,看这些人爬了一会儿后她便有些忍不住了,抬脚就要想竹塔底下冲。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海灵随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焦急地在她耳边轻声询问:“小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去?”
蓝浅浅也小小声回答:“我也过去爬爬看,相信我,就算不用灵术我也比这些人爬的快,看着挺好玩的,我去试试看!”
那随从满头汗,“别呀小公主……这攀神塔只允许男子参加的……”
蓝浅浅瘪瘪嘴顿时就不开心了,“这都什么破规矩,凭什么只能男子参加,我爬的比他们都快为什么……”
两人拉拉扯扯间便听到一阵惊呼,就见竹塔一阵剧烈摇晃,蓝浅浅抬头望去,便见竹塔顶尖有两个男人正在缠斗着——
一褐衣男子率先爬上顶端刚准备摘下代表头筹的一段大红绸花,却被后面紧随而来的一个黑衣男子拽住了脚用力往下拉扯,那褐衣男子一时不查险些滑脚摔下塔去,竹塔一阵剧烈摇晃,好不容易稳住了,便见那使诈的黑衣男子后来者居上想去抢夺那红绸花,这下褐衣男子也有些怒了,自是不肯轻易放手,两人便在塔尖缠斗了起来,看得底下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那黑衣男子再次下黑手,伸出拳头出其不意地便往褐衣男子的眼睛狠狠挥去,褐衣男子完全没有防备,眼睛一黑一痛,便一下子松开了手中的花,手脚打滑往往下坠去,还好他动作敏捷一把抓住了竹竿,挂在竹塔半腰处,可由此一来红绸花便落在了黑衣男子手中。
看到这幅情景,底下轰然一片,有唏嘘起哄的,惊声叫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蓝浅浅却看得气极,那黑衣男也忒不要脸了些,她记住了!
若是他今日拔得头筹做了祭海神祈福的主祭者,那她回去可得给流光、蓝深深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凡是这黑衣家伙的祈福一概不能理!
蓝浅浅这事是真的不能忍了,她甩开随从的手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放大了声音朝上面吼:“那谁,还是赶紧下来吧!靠耍阴谋诡计得来的头筹,就算祈福到了海神跟前,小心被一个浪头打来淹死!”
“是啊是啊,卑鄙小人下来吧!”
“赶紧下来……”
……
站在角落里注视着一切的赵元衡本来看着塔顶的那番情景也是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了一个耳熟的清脆女声蓦地想起,在这有些嘈杂喧闹的环境中竟是这般突兀清晰……
赵元衡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便朝对面的人群处望去,然后便在对面人群的最前方见到了站在竹塔底下、双手叉腰仰天大吼的某个让他牙痒痒的女人!
蓝浅浅五感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这道灼热的目光,顺着那视线的方向望去便对上了男人那双燃着熊熊火光的双目。
蓝浅浅一愣,忽然便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就这般,隔着喧嚣的人群,静静地对视着,大眼瞪小眼,都失去了最本能的反应……
直到蓝浅浅身边的那个海灵随从对于小公主突如其来的安静感到很不对劲,看看她视线中的男人再转过眼看看自家小公主,迟疑地问道:“小公主,您这是……”
蓝浅浅蓦地回神,然后猛地转过身,大力拨开人群,拔腿便跑。
赵元衡也回过神来,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他磨牙低恨一声,再顾不得别的,运气内力,双脚用力一点,飞速往对面的人群掠了过去。
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就这么傻傻地看着皇帝突然运起轻功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还是跟在赵元衡身边的暗卫们反应最快,只略略晚了一步,也顺着赵元衡的身影跟上追了出去,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东境官员。
蓝浅浅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大街上东窜西跳,然后不小心将路边一个小贩的蒸笼包子给打翻了,白胖胖的包子冒着热气瞬间滚落了一地,很快便被群拥而上的乞丐给捡跑了。
那卖包子的小贩都快要哭了,蓝浅浅着急想溜,他死拽着蓝浅浅的衣角就是不肯让她走,一定要让她赔钱。
蓝浅浅心中急切,一摸袖管中的钱袋,才发现钱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并不见了!这下好了,那小贩拽蓝浅浅拽得更紧了,说是要拉她去见官。
而就是这么一个耽搁磨蹭的空当,赵元衡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赵元衡黑着脸看看这个捂脸和他装不认识的女人,再看看那个拽着她衣袖死活不松手的包子小贩,赵元衡阴沉着脸色,先是取出一大锭银子陪给了那小贩,然后浑身缭绕着黑气死死拽住蓝浅浅的一只胳膊就往前走。
蓝浅浅下意识就想挣脱,才刚动一下,便听见男人咬牙切齿强忍怒火一字一句道:“别、动!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不知为何,蓝浅浅忽然就莫名地蔫了,任由男人拽着往前走。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47章 抓捕逃妻
赵元衡面色沉沉, 紧抿薄唇, 大手死死握住蓝浅浅纤细的手腕强势地拉着她一路往前走。
赵元衡心乱如麻, 也没心思去找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便就近找了一家酒楼, 丢给掌柜一大锭银子让他给找个僻静的雅间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今日是海神祭, 这家酒楼的生意异常火爆, 几乎所有雅间都满了, 只有三楼尽头的拐弯处还剩下最后一小间。
于是赵元衡便拉着蓝浅浅直奔三楼,进了那个小雅间, 当蓝浅浅还未完全从两人再次重逢的震惊中回神时,就见赵元衡使出全力“嘭”一下将房门用力地合上了。
巨大的关门声吓了蓝浅浅一跳, 瞬间回神,有些心虚地顺了顺胸口对男人抱怨道:“这么用力做甚,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赵元衡看着这个还一脸强词夺理埋怨他关门太响的女人,牙齿磨得嘎吱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蓝、浅、浅, 原来你真的在东境!”
蓝浅浅有些底气不足, 心虚地别开眼不太想去看男人的眼睛,双眼四处乱瞟,“我……我家在东境,回来了之后自然……自然是在东境……”
赵元衡看着这个明显气短的女人, 冷哼一声, 现在这女人说的任何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呵!你家在东境?在东境何处?我倒是很念着四个孩子, 你且带我回去瞧瞧罢!”
“我家……”蓝浅浅瞬间就梗住了,两眼左瞄右瞄回避着男人灼灼的锐利目光。
她之所以会选择隐瞒,实在是不得已,她在阿爹的龙冢前发过誓的不可在凡人面前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本来想等将来与阿执的感情坚定了以后再找机会带他回深海告之她最后的秘密。
可是谁曾想到阿执竟也隐瞒了那般更加不可容忍的秘密,所以她干脆地回家也就没机会再向阿执道明一切……
唉?不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犯的错误还要大,他都不心虚那她还在内疚个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蓝浅浅原本矮下去的气势立马就又熊熊高涨起来,她挺了挺胸上前一步,纤细嫩白的手指狠狠戳一下赵元衡的胸膛,然后双手叉腰,“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家在何处你能奈我何!自己都是个混蛋骗子,骗我道你没有妻儿,结果呢?你还不是欺骗我,居然早就在家里囤了那么一堆姬妾,还打我!”
赵元衡眉头迅速皱了起来,他有些无力再一次解释道:“浅浅我说过,那些女人是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我母后做主纳进后院的,我完全没碰过她们,后来我……”
蓝浅浅直接开口打断,“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些人是你的姬妾你无法否认吧?”
赵元衡沉默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她们联合起来打我也是事实可对?”
赵元衡再次点头。
于是蓝浅浅冷哼一声总结道:“这不就结了,这两点便摆明了阿执你就是个混账,不必再狡辩!”
赵元衡有些疲惫,这些天为了找蓝浅浅他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揉揉眉心有气无力道:“浅浅你讲道理些,当初在山洞里对你撒谎实乃形势所迫,至于那些女人,此次朕回去之后自会将他们全部处理妥当,至于你说她们联合起来打你那也不是我指示她们打的啊,况且她们可比你惨得多了,你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贤妃,还有朕的四个皇子,你不能就按着自己的性子要来便来要走边走,为了找你整个大梁都快翻个遍了,你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还满一路沿街乱花钱,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和孩子们!”
蓝浅浅起先还是听着的,结果听到“贤妃”二字的时候她就没怎么注意后面的话了,当即炸毛,“都说了鬼才要做你的贤妃!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我还就是要来便来要走边走了,你能奈我何!”
说着蓝浅浅就想夺门而出,可男人此刻就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前,她是在是被气坏了,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一阵乱转,然后忽然就瞥见了前面的窗子,她冲过去一把将窗子推开,利索地往窗外爬去。
赵元衡看着要跳窗的女人,一瞬间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三两步急冲过去就想把人给拽下来,“蓝浅浅你干什么!?这是三楼!快下来!”
蓝浅浅被男人突如其来激动的吼声吓了一跳,整个个人蹲在窗子上不动了,回头便看到惨白着一张脸的男人朝她冲过来,她忽然间便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然后头脑一抽,脑海中忽然就跳出了这些天看的那些话本子,于是脱口而出,“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赵元衡忽然懵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听了蓝浅浅的话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怕刺激到蓝浅浅,只敢微微朝前挪几步,声音都有些颤抖,“浅浅你听话,那儿危险,快下来,有什么话下来以后咱们都好商量,你要什么我依你便是,快下来……”
蓝浅浅眨眨眼,看看突然面色大变的男人,再往窗外探了探头。
东境靠海,陆上也是河湖众多,方才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注意到,这家酒楼竟是沿河而建的,从这窗子往下望去,便是一条宽阔湍急的运河。
蓝浅浅盯着底下的河微微出神……而她身后一直在神不知鬼不觉悄悄靠近的赵元衡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蓝浅浅的胳膊想将她拉回来。
赵元衡习武,力气自是不小,本来这般行事他自是有把握保证安全,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蓝浅浅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一般的女人不一样……
他用力拽,没拽动……再拽,还是没拽动……
蓝浅浅一回头便见赵元衡过来拉她,下意识便要甩手挣脱。
于是两个人在你拉我扯的推拒间蓝浅浅踩在窗框上的脚一个打滑,大头朝下,倒栽葱一般直直往下坠去……
而赵元衡手上脱力,最后只是抓住了一截从蓝浅浅袖子上扯下来的布料,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下坠去。
在看着蓝浅浅下落的那一瞬间,赵元衡只觉神魂俱裂,他双目充血,冲着那快速下落的身影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声嘶吼:“蓝浅浅!!”
回应他的却是人砸入水中后飞溅起的巨大水花声还有底下人的惊呼声。
赵元衡忽然觉得身边一切都寂静了,他脑中一片空白再无法思考,只是凭着最后剩下的本能一把甩披在身上厚重的狐裘大氅,一脚蹬跳上窗子也跟着跳了下去。
原本雅间外追上了主子后守在门口等着的暗卫们察觉到房间里的不对劲后一脚踹开房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一扇大开摇晃的木窗,赶紧往窗子下瞧去,便见到了再水里奋力往前游的皇帝的身影,暗卫们也不敢犹豫,会水的几个立马也跟着跳了下去,剩下两人则掉转头快速下楼而去。
赵元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奋力划动双臂,此处的河流地势高低较明显,水流从高处湍下,很急,赵元衡会水却并不精通,在急流中来回打转了好久,眼睁睁地看着蓝浅浅的在水中动作熟练,轻松愉快地几个沉浮,如利箭一般直向前冲去,顺着流水就不见了踪影。
赵元衡浮在原处,呆呆地想了想,然后低咒一声,想骂一句脏话,他一定是被蓝浅浅那家伙给气傻了,情急之下居然给忘了,蓝浅浅这女人的水性可是好的不得了,能在惊涛骇浪中将他从海中救起,还能潜海捞海参,更是凭着那绝佳的水性带着四个孩子在守卫森严的大内都是来去自如呢!
……
赵元衡被从水中捞起以后,也顾不得浑身湿透寒气刺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太守府,当即命王群关上城门搜城,这次他特意强调了,东境的各个河道内须派重兵截守,暗卫们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挨家挨户地搜寻蓝浅浅的踪迹。
到了夜晚,华灯初上,本来在海神祭的第一日天东境是开放宵禁的,可是今年徒生变故,白日里便早早地关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天一夜便开始实行宵禁,街上本欢腾嬉闹的人群被强制驱散,不但如此一队队官兵忽然就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大街上。
东境的百姓们一下子便慌乱了,莫不是东临的贼寇又上岸了?直到后来官兵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时,大家伙这才得到了一点风声,听说是有重犯越狱逃跑了,太守正在全力追查……
官兵们在暗卫的带领下,一家一户地敲门进入,仔仔细细地盘问搜查,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东境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不能例外。
玉府是深海设在人间的供上岸的海灵们落脚的一个据点,有专门负责长期看府的海灵,流光和蓝深深偶尔也会在上岸的时候来这边歇脚修整。
比如现在,蓝深深和流光在上岸之前便与蓝浅浅约定,一旦走散便在玉府汇合,后来果然如他们所料,蓝浅浅成功地不见了踪影。
蓝深深和流光在办完要办的事后也没兴趣凑什么热闹,便直接去了玉府等着,直到后来一个海灵匆匆跑回来说她原本跟在小公主身后,小公主本来看攀塔看的好好的,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跑掉了,他没追上,就这样和小公主走散了直到天黑都没能找到人。
蓝深深和流光本来还没怎么当回事,想着蓝浅浅再怎么不着调,整个东境城里有头有脸的玉府应该还是容易找的,况且这凡间估计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正这般想着,忽然府门外便传来了不同一般的动静,有海灵来报,说是外头官府丢了要犯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是太守的亲令,任何人都不得违抗。
蓝深深和流光对视一眼,便同意引人进府,这是在凡人的地盘上,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先学会低调做人。
于是一群官兵呼啦啦地涌进了正厅,为首的小伍长也还算是个人精,知道这玉府在东境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很是客气地道明来意,道还请流光行个方便。
流光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找什么,但想着总归与自家无甚关系,便同意了,拉过蓝深深站到一旁,客套几句请官兵们自便。
官兵们四下散开壳子行动搜查去了,那小伍长并带队的两个暗卫就一直站在正厅中,之间那伍长与流光凑近乎,瞄一眼蓝深深寒暄道:“玉员外,想必这位……便是令夫人吧,今日一见果真端庄淑丽温柔貌美,与玉员外当真是郎才女貌,最是般配不过了!”
流光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说他和蓝深深般配了,当即便来了兴致和那小伍长聊上了。
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蓝深深偷偷翻个白眼,紧挨着流光偷偷拧了他一把,示意他适可而止。
而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却被一旁的两个暗卫无意间注意到了,两个人顺着那伍长的话暗中打量着蓝深深,渐渐地便皱起了眉……
他们和这些奉命搜查的官兵们不一样,两人皆是赵元衡的心腹死士,在接到任务来东境之前便见过蓝浅浅的画像,心中明白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会儿突然见到蓝深深心中突然一惊,回想起来,竟是与画像上见过的贤妃有九成九的相似!
于是两人暗中彼此对视一眼,一人则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而留在原地的那个暗卫听着流光和小伍长的胡吹侃大山,越来越心惊,总觉得心头凉凉的——
这个玉员外称呼这个与贤妃画像像了九成九的女子为“娘子”……
完了!等一会儿陛下一到,肯定要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接到暗卫禀报后的赵元衡一刻都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玉府,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提前吩咐下去,等到了玉府门口,原本在里面搜查的官兵都已经被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