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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帝把御帐让给了张茂带回来的姑娘,这个事很快就传开了。
一传开,就有侍卫冷嘲热讽说也不知道张茂他们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带回来了一个陛下能看入眼的女子。
这下好了,这帮人不仅死罪免了,就连活罪也逃了。再回头说这姑娘,就凭现下陛下对那姑娘的态度,今日能住进御帐,改明日怕是就能住进永乐宫了……
在外行军扎营,能带个御医就不错了,谁也不会带个御厨过来,唐妩不吃饭,渝帝就亲手给她做,这简直是吓得人眼珠子差悬没掉下来。
平日里管吃食的婆子端着一碗米饭,流汗道:“陛下……还是奴才来。”
萧胤一侧头,皱了下眉,一句话脱口而出:“她不喜食用主食。”
婆子立马闭了嘴。
还别说,就算是唐妩不记得他了,但生活上的习惯依旧是没改,还是一样的不吃主食,还是一样的喜欢喝柿子汤……
日子过了小半个月,一日,御帐那边的女使孙月急匆匆地来到萧胤身边,大声道:“殿下不好了,唐姑娘吃什么吐什么,已经吐了一早上了。”
“什么!”
上辈子她身子就弱,吃错点什么就会吐,他没想到,这辈子她还是如此。
“宣太医,朕随你一同过去。”
萧胤到的时候,唐妩正捧着一个盆呕吐不止,她本来就瘦,再一配上这吃力的动作,就更是让人觉得她分外可怜。
才不一会儿,唐妩吐的眼圈都红了。
申太医到了时候,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
申太医给她把脉。
萧胤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申太医却是急地连汗都下来了。
他捏算了一下日子,从上一次见她,到这一次,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半月的功夫,可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足月了。
申太医的汗大滴大滴流着,心想他怎么能摊上这样的事!
太医的神情不对,萧胤和唐妩已经都看出来了,因为上辈子她服过避子汤,所以萧胤根本没往有孕那处想,他心里一紧,连忙道:“是什么病症?”
申太医见这事是彻底躲不过了,只好咬着后槽牙道:“回禀陛下,唐姑娘这是有了身孕,呕吐不止,是因为害喜。”
这话一出,唐妩由于太过惊讶而用手捂住了嘴。
萧胤则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
他漆黑的眼眸里荡漾着彻寒,阴鸷,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此刻已是怒火滔天。
半响,他缓声道:“多久了?”这般平和的语气里蕴酿着何等的惊涛骇浪,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已经足月了。”申太医道。
他闷声低笑,用舌尖添了添下唇,前世她决绝喝下避子汤的场景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在他面前经过……
这一世,还真是老天惩罚他。
她入了郢王府,他可以不在乎,可她肚子里这个,他该如何?
这时,唐妩拽了拽太医的袖子,又问了一句:“太医说的可是真的?”
申太医点了点头,“臣行医数十载,喜脉断不会摸错了。”
唐妩一听,立马低下了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默默算了算日子。
她估计,就是殿下给自己递枕头那次怀上的……
倏然,她噼里啪啦地就掉起了眼泪,她心想这孩子为何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她身陷囹圄,拿什么来保护他?
这个孩子殿下本是盼着的……
可如今,他还会要吗?
第42章 赶来
郢王带着于桢回到岁安堂,低声道:“那些细作处理的如何了?”
“回禀殿下,依照拿到的名册来看,此次抓到了四十一人,逃了七人,据留下的那两个活口说的话来看,他们抓了夫人,应该是为了献给渝帝或是献给渝国的杜将军……”说完,于帧便感觉头皮麻了起来。
殿下近来有多疼那位喜桐院的,他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知道,于桢才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家殿下的脸色。
这时,郢王忽然沉着嗓子道:“从顺贵妃那儿缴获的胄甲等物,你今日连夜运出来。”
这一听,于桢突然睁大了眼睛,顺贵妃那些东西,可不是花园里的摆件看着好看的。那都是骑兵的装备,一旦运出来,就意味着见血的厮杀。
“殿下是要出征了?”郢王提起胄甲,于帧才幡然醒悟。
怪不得那天殿下在见到郢王府的一片狼藉之后,转身就走了,原来是去宫里请战了。
郢王道:“我方与渝国迟早有一战,王户达从前线来报,说渝帝现已在荆州扎营,本王已派人去秦州疏散百姓了。”这一世很多东西都变了,上一世中戌关之战之后,渝帝是直接借着天灾攻占了邺城,根本没有秦州这一战役。
所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就连他也无从知晓。
“那殿下是准备走哪条路?”通往秦州那个方向路有很多,不同的方向,自然有不同的作战方式。
“此战由程煜挂帅,他守城池,本王走西北方突击。”
于桢一听,脸色立马凝重了起来,“殿下万万不可,秦州与荆州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山势却极为复杂,西北方易攻难守,若是敌方的弓箭手超过三成,恐会令殿下身陷险境。”
郢王坚决道:“此事不必多说,荆州的地形图王户达已经呈上来了,现下只需秣马厉兵,修阵固列即可。”虽说兵分两路会有些铤而走险,但真要是打起仗来,还是夹攻的胜算能大一些。
于帧听后,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虽说殿下绝口不提小夫人,但他却知道殿下的脾气,他越不说,就越是在乎。就比如顺贵妃留下那些胄甲,殿下一直说带等过些时候再取出来,谁能想到这才没过两天就改了主意。
就在这时,曹总管突然在门口报,说王妃在外等候有事求见。
郢王一皱眉,干脆地说了句不见。
这几日,安茹儿是恨不得一日来岁安堂三次,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她一跪,就能跪上两个时辰。
她也不大声喊冤叫屈,就是默默流眼泪,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按说唐妩被掠走这个事是敌国细作干的,安茹儿又无过错,殿下本不该迁怒于她。但奈何出事的当天晚上楚侧妃一直在暗处,郢王后来回府,她就一五一十地把王妃和陆嬷嬷说的话,完完整整地朝郢王复述了一遍。
可安茹儿怎可能认,她大骂楚嫣这是血口喷人,就是趁机想拉她下水,她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要殿下为她做主。
安茹儿还反问楚嫣,问楚嫣为何明明看见唐姨娘受辱,还要在暗处一直躲着,都不肯出门呼救。
这话一出,也算是让楚嫣自己也搬起石头砸脚了。
你一句我一句,二人吵得是不可开交。
这事若是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可这俩人千不该万不该在郢王已是怒火中烧的时候上演了一出,狗咬狗一嘴毛。
她们还没吵完,就得了一个“滚”字。
安茹儿当时没了理智,不代表她一直都是个傻的。
所以等她反应过来以后,她便想尽一切办法和郢王解释清楚,毕竟唐妩已经回不来了,接下来就是她和楚嫣的战争了,她若是因此事失了殿下的心,那就本末倒置了。
只不过……
任凭她有一千张嘴,郢王不长耳朵,她也是没辙。
……
当日夜幕降临,郢王又去了一趟喜桐院。
他停驻在她院落的门口,身体有些发僵。这几日,好像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能听到她娇滴滴的那声殿下……
可是这里的灯却再没亮起过。
他感觉胸口泛了一股他两辈子都没感觉到的闷气。
他一直以为他把会政事和后宅之事划分的很清楚,就像他当初宠爱她,却因为她的身份,从未想提过她的位份。
该给的他都能给,不该给的从一开始也没给过她希望。
可与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就如同一步一步地朝深海中走去,他总以为脚踩着地,每走一步都知深浅,想回头便能回头。
最后却在失重时发现,他真的是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他自己……
天刚一亮,郢王便启程了。
他与程煜分路而行,程煜走官道自然快些,郢王等一路骑兵由于走的是小路,要慢大约两日的路程。
数日之后,程煜率先行军在秦州扎了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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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太医诊完脉,御帐外面就来了个急奏。
一个末等宣兵跑到了御帐门外大声道:“报——燕国来人在秦州扎营了。”
这一喊,就是萧胤想把他的嘴堵上都晚了。
他立马回过头去看唐妩,果然,这刚刚还哭的了无生气的面孔立马又活分了起来。
萧胤轻哼一声,不禁感叹她身上果然有本事。谁都知道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若没有万全的准备,以燕国素来谨慎的态度是断不会出兵的。
这才几日的功夫,竟然连营帐都扎好了。
“陛下……”唐妩轻生唤了萧胤一声。
萧胤一看她泛着光的眼睛,就知道她要做甚,他不想听,便转了身子。
唐妩看出他要走,便急急地又唤了一声陛下,这一声,比刚刚那一声还要柔一些。
萧胤整个人顿住。
“陛下,妾乃是燕国子民……”
听到这,萧胤的眉头不禁皱地更紧了,他默默对自己道了一句绝不可以心软,就抬步继续朝外迈。
唐妩见他冷冰冰的,完全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心里一急,直接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