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野心家 石头与水 4431 字 27天前

只是一样,闻家母子这般积极,邵初潘玉夫妇算是来的早的,见着闻氏母子这般早到,心下都是有点数的。褚韶华介绍了这一家子给闻太太认识。先介绍邵初,名牌大学高材生,现在上海做实业,青年一辈中有名的实业家。潘玉也是英国名牌大学毕业,潘家的千金,现在上海的大潘先生潘慎是潘小姐的伯父。

也为邵家夫妇介绍闻太太,闻秘书长的母亲。

邵初很绅士的同闻太太握手,说,“我与韶华是同乡,她如我的妹妹是一样的。”

闻太太精神头儿极佳,先是赞夫妇二人郎才女貌又夸潘家一对儿女漂亮聪明,潘太太这年岁,最喜欢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潘太太还抱了抱潘家小宝儿,说,“真是个有福的孩子。”

大家坐下说话。

邵初喝红茶,潘玉则是咖啡,两个孩子就是温水了,褚韶华道,“我这里有牛奶,阿芳小宝儿要不要喝?”

“早上喝过了,让他们喝水吧。”潘玉是带着两个看孩子的女佣过来的,并不担心孩子会乱跑,反正有人看着。倒是闻秘书长这里,潘玉颇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

夫妻二人送给褚韶华的安宅礼是一套极精致的茶具。

褚韶华带着邵初夫妻参观她这宅子,地段儿大小自不能与潘玉的房子比,不过,褚韶华来上海时间短,这么快就能置产,大家都很为褚韶华高兴。

褚亭一家也到了很早,略迟邵初一家半步而已。

褚太太闻太太两个年纪相仿,且,经历相近,都是丈夫无能,指望儿子类型,故,两个中老年一见面儿,颇有话叙。

待一时宾客到齐,褚韶华这里就颇是热闹了,就是如容老爷这样的无业老宅,也能找到褚老爷这样的志同道合者一块儿絮叨絮叨,何况,俩人竟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另有如褚亭、沈经理、赵部长、潘慎潘放父子、还有邵初、席肇方便都是商界的人了,还有育善堂高主任,能不拿薪水在育善堂帮忙,其家势亦是不差的。高主任见到程辉很高兴,同青年会的两人说些慈善事业的事。

官场中人只闻知秋一人,却是分毫不显突兀,因为,在场诸位男士,都不必褚韶华介绍,闻先生皆相识。大家随意畅谈些时下趣闻,尤其是,褚韶华在上海虽只算是无名之辈,她结交人却非对了性子不可的。故,来参加她安宅酒的,哪怕如容老爷这样的无业老宅,也并不讨人厌。

所以,褚韶华今日摆酒,称得上宾主尽欢。

就是有一事,诸宾客都觉有趣,褚韶华这里没有男主人,这个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也不算稀罕,一般都是主人家请相近的亲戚或是朋友代劳。这一回褚小姐摆安宅酒,男宾这边,邵初邵先生完全是褚小姐娘家人自居,这是褚小姐亲口应承的;还有闻秘书长,那等尽心招待,一看便与褚小姐不是寻常交情。

不过,大家也并为以为奇,褚韶华现在是单身,上海风气较北方更加开放,像褚韶华这样年轻漂亮有才干的女子,有个把男人追求再正常不过了。

褚韶华根本不在意闻知秋这些个小心思,相对于闻知秋这时不时的过来表个情什么的,褚韶华更关心的是,第二天席肇方打到公司的电话,请她吃茶,褚韶华当即一口应下。

第158章 问

闻知秋先前提醒过褚韶华关于席肇方会有事找她,褚韶华也进行过许多猜测,终是未见到席肇方,不知自己猜测可对。

席肇方请褚韶华喝茶,地点就在席肇方在上海的宅子,一处黄浦江畔的花园别墅。

上海这个地方非常有意思,你永远不会觉着自己有钱。

如褚韶华,当初她在陈家时,陈家在北京也不过是有两处铺面,并没有自己的住宅,都是租宅子住,可在乡间,已称得上大户人家。褚韶华在上海不过一年有余,就能置起宅院,倘此事叫老家人知晓,还不知要如何赞叹,认为她发达有钱。

褚韶华也觉自己不错,但,那是还没有来到席家之前。

入眼便是一座东西开阔,南北向的三层混合结构的独立式花园洋房,屋前空地栽有玫瑰郁金香木兰之类的花卉,今在冬日,自是百花凋谢,却可想见春夏盛景。阳台拱门都带着强烈的西式风格,待由佣人恭敬的引褚韶华进屋,底层客厅大的惊人,地上铺陈着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完全可以随时举办舞会。更有柳按门、落地钢窗、油画、水汀等,无一不豪华时尚。

席先生并不在楼下客厅,褚韶华跟随佣人上楼,才发现,楼梯间的通道都装饰着请多玻璃,在阳光晴好的日子,更显室内明亮。

席肇方在二楼玻璃房喝咖啡,一畔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本洋文书,书页中露出一截浅黄色的书签穗子。褚韶华到时,席肇方起身相迎,两人握手,“刚刚在楼上就看到褚小姐到了,请坐。”

褚韶华顺着席肇方的话往外看,果然自这玻璃屋能一览外面风景,一面坐了,笑道,“这里视野真好。”

“我来上海总喜欢在这里看书,当然得是冬天,夏天就太热了。”又问褚韶华喝什么茶。

褚韶华道,“红茶就好。”

“我这里有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女佣收拾了桌上的咖啡,微身退出,一时便沏了壶茶香氤氲的红茶过来。席肇方倒了两杯,示意褚韶华先请,褚韶华见汤色清澈明亮,似胭脂红色,香气浓长,喝起来也别有一种甘爽之意。褚韶华不禁道,“好茶。”

席肇方笑,“你要见了我大哥肯定与他合得来,他也很喜欢红茶,这茶还是他给我的。”

“我对大席先生久闻其名。”

“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我哥对褚小姐也是久闻其名。”

“大席先生怎么会知道我,我不过晚辈。何况,上海滩俊杰无数,我连末流都排不上。”褚韶华含笑说道。

“褚小姐太谦了,就是我们当年初做生意,也没有一年就能在上海置产的本事的。褚小姐只是人年轻,年纪比我们小,待你到我们的年纪,定比我们更有作为。”

“您夸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褚韶华正色道,“我过来上海的时候,上海已经是举国闻名。想二三十年之前,如何有现在的繁华,必是有席先生你们这一辈人的积淀与努力,方有如今上海盛景。如我这样的晚辈,都是站在你们开创的局面上做生事,较之你们当年,不论环境还是条件,都更好。”

席肇方也得说褚韶华口才非凡,这种口才并不体现在如何会说,而是褚韶华的思维更为开阔。席肇方并未绕弯子,他道,“这次请褚小姐过来,是有两件事同褚小姐说。”

“您只管说。”

“褚小姐与田家的矛盾很深吗?”

褚韶华有些惊诧,她原以为席肇方找自己来是有要帮忙的事,不明白怎么席肇方反是绕到田家这里去了。褚韶华依旧如实道,“那叫一家子什么东家,我以前在先施公司时做眼镜柜台就瞧不起他家那样的,一点心胸都无。后来也发生过摩擦,我离开先施公司后就没大见过。”

“先前一次与褚小姐吃饭,褚小姐不是说南京的陈老板稀奇,一下子要定十万大洋的货,后来还有些小小不愉么。”席肇方道,“这事我查了查,陈老板并不是个骗子,他与上海商会陈会长算是远房族亲,同田家交情是极好的。我问了问陈会长,他不好瞒我,说是那事有田家的首尾。只是你们做事谨慎,他非但没能糊弄了你们的生意,反是把十万大洋都搁在了上海。不过,他也没赔,今年江南大雪,呢料很好销,他倒也赚了一笔。”

席肇方说的轻描淡写,“问了问”,这“问了问”三字,就能让陈老板乖乖的把内情吐露出来,想不是寻常的问了问。

褚韶华性子烈,当下眉毛一竖,冷笑,“这等小人!”

席肇方道,“商场上虽不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总有这些尔虞我诈的小人。好在你们足够小心,并未上当。”

“田家那几棵葱就没一个脑子够使的,找的这么个陈老板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真个蠢的,难道就以往做过几单不大不小的生意,我就能为他去做保?也不动脑子想想!使诈都使的这么不高明,真是不晓得田老爷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修来这等不肖子孙。”褚韶华很是刻薄了田家几句。

席肇方道,“查到这点小事,不好不与你说一声,商场上总要多加小心才好。”

褚韶华点点头,谢过席肇方的关照,先开口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听闻褚小姐与督军府关系不错,时常能出入督军府,更是深得陆老夫人喜爱。”

席肇方话音刚落,褚韶华就知席肇方为何事找她了。褚韶华向不托大,她道,“每天去督军府巴结奉承的不知多少,我虽每月也去两三遭,不过是陪着她老人家说说话,别的就再没有了。我看老夫人并不管外头的事。”

“外头的事?”席肇方斟酌着这句话,笑睨褚韶华,“褚小姐知道我所为何来了。”

褚韶华吁口气,“打这桩主意的,全上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怕您笑话,我们商行也痴心妄想过,可哪里竞争得过你们这样的前辈?只得老老实实做些小本买卖了。”

“我不知褚小姐也有此意,席家从不做独门生意,既你也有此意,我们双方可以合作。”

褚韶华摆摆手,“还是算了,我们本金太少,再说,原本我们精力也没放在这上头,原是想着看有没有漏捡,要是有,就捡一个,没有也就算了。我跟陆家这点儿浅显交情,您也知道,倘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只管吩咐。”

席肇方必不会让褚韶华白帮忙,他先说事,“明年五月是陆老夫人的大寿,陆督军最是孝顺,我想准备一样陆老夫人喜欢的寿礼,一直却拿不定主意。”

阳光自玻璃窗顶照耀,似给褚韶华都镀了层淡淡金光,她眼睛微眯,略思量道,“老夫人笃信佛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想讨她老人家喜欢,必要从这方面下功夫。可这事,上海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想出奇出新就太难了。”

“是啊。”席肇方道,“可越是难事,才越有挑难。”

“一时想不大出来,凡市面儿上有的都不必想,有的是人送,必要想个常人想不到的才好。”

“对,就是这个意思。”席肇方道,“这事当真是把难着了,我想褚小姐你聪明伶俐,能帮我想一想最好。”

褚韶华拍下肩,笑,“感觉千斤重担。”

席肇方笑,“要是别人,我必要劝他宽心。褚小姐你不同,你是压力越大,事做的越漂亮。这事我便托给褚小姐了。”

难得天气晴好,席肇方又带着褚韶华参观了自家花房,褚韶华对这些奇珍异卉兴趣并不很好,她倒更喜欢这别墅南面,种着香樟、龙柏、罗汉松、广玉兰、桂花树的大块草坪,视眼开阔,意境清幽。

中午饭亦是鲜香可口,无一不好。

晚上闻知秋给褚韶华送东西过来时,褚韶华主动说了席肇方邀她之事,把席肇方让她做的事都与闻知秋说了。闻知秋好笑,“他倒挺会使唤人。”

“这样的事,席先生自然不可能只知会我一个,约摸是他见我时常去陆家,才动的心。”褚韶华也有不解之处,找闻知秋商量,“可就是一事我想不通,我虽时常过去,陆老夫人无非当我过去奉承,如席家这样的显赫,在陆老夫人面前自比我有面子的多,席先生为何要找我这去问陆老夫人寿礼之事呢?他手下,能人无数啊。”

闻知秋给褚韶华空荡荡的书房的书架上填充书籍,这是闻知秋送给褚韶华的安宅礼,甚合褚韶华心意。就是一时书忒多,肯定看不完,不过,褚韶华也不急,慢慢看呗。褚韶华把一套二十四史搁书架上说。

闻知秋道,“席家女眷与陆家女眷肯定也认识,可这种认识更多是商人与军官的来往,你不一样,你一分钱没花,就能在陆老夫人跟前奉承,这种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褚韶华打量闻知秋一眼,看闻知秋是不是在笑话她会拍马屁。

闻知秋笑着打趣,“我要有你的本事,现在肯定能弄个副市长当当了。”

“副市长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副的,瞧你这出息,要我,当就当老大。”褚韶华除了拍马屁厉害,放大话的本事也不逊于拍马屁。

闻知秋好笑,说她,“你就别多想了,这种给陆老夫人准备明年寿礼的事,许多大商家都会提前准备。老席也不指望你一个,估计这次寿礼格外要紧,到时兴许叫你帮着掌掌眼说不定。他约莫这次是要在寿礼上让你做他的智囊之一。”

褚韶华道,“我同褚亭商量好了,要是能帮上席先生的忙最好,帮不上忙,该尽的心尽一尽,也就是了。”

“这是最明智的。依你们的实力,军火生意不要想,倒是若能帮席家这一回,叫他家欠你们个人情,以后你们生意必然好做。”

俩人说话间把书码整齐,褚韶华看这满满一书架的书,心情大好,她手指在一册册书脊上划过,同闻知秋道,“你回去问问你妹妹,当初她来我们商行大闹前,是不是被田家人挑拨过?”

“怎么说?”

“席先生今天与我说的,今冬南京那位十大万洋的陈老板,就是受田家指使过来坑我的。结果,坑我没坑着,把十万大洋都撂上海了。”褚韶华转过身看入闻知秋的眼睛,“我与田家那点子过节,你也知道,这都多长时间了,我都不大理他们。不想他们现下还心心念念找人害我。”

“他们要害我是甭想,我不会给人可乘之机。倒是你那蠢妹妹,要我是田家,动手必然是一内一外,手段并用。你家里,也就你妹妹是个蠢的,必从她那里下手。”褚韶华道,“我是不怕姓田的,也给你提个醒儿。你家里人口少,别总叫这些个蠢货拖你精力。平时你工作那么忙,家里事清静着些好。你那妹妹,别叫人当枪使了,还犯糊涂哪。”

闻知秋这人虽极是狡猾,也不是特别正经的君子,但这人也不是没好处,经常帮褚韶华一些忙。有正经事与他商量,也是个能商量事的人。褚韶华自己是个六亲无靠的,感觉闻知秋虽勉强算出身在破落大户之家,家里除了个母亲比较可靠,那个蠢妹妹闻春华委实够呛,也便好意提醒闻知秋一句。

当然,这里头有没有离间闻知秋与田家关系的意思,也只有褚韶华自己知道了。

果然,闻知秋的脸的笑慢慢收敛起来,他道,“我会问春华。”

第159章 一个好母亲的重要性上

褚韶华与田家有些旧怨,这事,褚韶华从没瞒过闻知秋。甚至,褚韶华不止一次当着闻知秋的面刻薄田家。闻知秋非但没觉褚韶华刻薄小器,反是认为褚韶华光明磊落,并非鬼祟小人。

这次褚韶华直接告诉闻知秋田家做的好事,也完全是褚韶华的个性,她就这样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纵有些想让闻知秋与田家生些隔阂的心,褚韶华却从不是个会乱说的性子。

何况,褚韶华的推断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想收拾谁,必然是内外一起动手的。

褚韶华如此,闻知秋亦如此。

毕竟是过去的事,闻知秋也没有急着调查。他把书给褚韶华放好,与褚韶华一起读了些德文。如今,褚韶华搬到自己家,且都在租界,也就没有门禁了。闻知秋待十点方告辞回家,叮嘱褚韶华锁好门,准备再过几天寻两条狼狗送给褚韶华看家护院。

闻知秋没有直接找妹妹问这事,他没得这些闲功夫,他是把事交待给母亲办的。闻太太皱眉,“不至于吧,你岳母她们待你妹妹都不错。”

“我就怕春华没心眼,叫人糊弄了。妈你敲边鼓问问她,我岳母不至于,保不准是其他人的鬼。”

闻太太道,“成,那明天我叫你妹妹家来好生问一问她。”

相较于闺女这里,闻太太更关心儿子的事,闻太太问,“今天又去褚小姐那里了?”

闻知秋道,“买了些书给她送去,她那个人,除了赚钱,也没多少爱好,就爱看书学习。”

“这样才好,要不褚小姐发财哪,一看就有见识。”闻太太感慨,“爹好娘好祖上好,都不如自己好。上回那安宅酒,人虽不多,可你看,来的都是体面人。褚小姐那个同乡邵先生,唉哟,是第一批庚子赔款的留学生,多么出众,娶的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膝下一儿一女,粉团儿一般,瞧着就让人打心底喜欢。我看褚小姐也并不比邵太太差,无非就是出身不如邵奶奶家是个大户,以后你若是能与褚小姐成亲,生这么几个小孙子,孩子定也聪明上进的。”

闻太太总结,“儿子多是像母亲,女儿则多像父亲,要不是你妹妹像了你爹,她前程不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