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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那朵白莲花 重槿 3467 字 1个月前

半晌,余光处一暗,宋时瑾已经行至她身后,手在她头顶动了动,发间多了支步玉簪,红翡垂珠而下,极为精巧。

“及笄礼?”顾怀瑜摸着簪坠,笑道。

宋时瑾点头,又摇头,“我的心意。”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两人对视许久,明白过来后,顾怀瑜仰着头缓缓道。

我等你,来娶我。

宋时瑾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澄澈莹亮,只有他一人。

他喉结微动,俯身在她额间亲了一口,声音沉了又沉:“等我回来接你。”

……

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眉头紧锁,正批阅着堆积的奏章。

日前派到临州的钦差尚未查出天象异常是何故,倒是叫他意外查出了临州知府贪赃枉法,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为扩建府邸,竟私自驱逐平民,拆毁其房产,侵占良田之事,惹得整个临州民生载道。

将知府羁押抄家之后,自其府中又搜出白银百万余两,珍宝古画五百余件,证据确凿。

如此关头敢顶风作案,实属容忍不得。

历来皇帝都信天象之说,元德帝自然也不例外,自然而然就会将天象异常与之联系起来。

天怒人怨恐会降祸于朝,皇帝心下一凛,当即便下了御令,将临州知府斩首示众,严查授贿之人,凡与之勾结或欺压百姓的,以同罪论处,所抄家产调拨二十万两以平民怨,其余充入国库。

殿内光线正好,能瞧得清兽首铜炉中白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漆黑地板映射出的光线将元德帝的面容衬托愈发苍白。

做了判决后,他才掩唇咳了咳,刚将奏章放到一旁。

李玉躬身小跑进了殿内,低声禀告道:“皇上,大皇子求见。”

皇帝眸中绽亮,搁下朱笔正了正身形,笑道:“快请进来。”

李玉“嗻”了声,自大皇子认回皇家之后,皇帝的心情也就只有在看到大皇子之时要好一些,如今他龙体有恙,李玉也不敢耽搁,搭着拂尘小跑着出去了。

宋时瑾已经换了身黑色衣袍,只有袖口衣领处以银丝滚边,温润不再,多了些冷清阴厉之味,“参见父皇。”

皇帝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行了礼,挥了挥袖:“平身。”

“微臣受命追查符家余孽,临行前接到消息,尚有十万余兵马藏于巫山境内,粮草兵械充足,符敬源、符敬寒二人欲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帜行大逆不道之事,现下已经将人马纠集齐。”宋时瑾面无表情说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对于他还是自称微臣,皇帝有些许怅然,但听着他继续说下去,眉头却渐渐紧蹙。

虽只有区区十万余人,可乌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崇山峻岭中多是瘴气,若叫那二人起了事,恐会民不聊生。

“如此,朕再增派十万大军,由你统帅。”顿了顿,皇帝才道:“务必当心。”

“是。”宋时瑾拱手领命,“微臣告退。”

“等等……”皇帝踌躇片刻,想了想,“若你得胜归来,朕便许你之愿。”

“谢父皇。”

殿内空了下来,皇帝看着门口的白玉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般执拗的性子,到底还是像自己一些。

宋时瑾得了圣旨之后,那缴获的八十余万两随后便作为了军饷交到了他手中,十万万兵马本就已经待命,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汇合。

此去荆州路途遥远,符敬源二人不难解决,若不是想要寻个由头娶她,宋时瑾大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他无意于高位,功勋对他而言,不是那么必要,且这一来一回恐怕会耽搁好些日子,也不知能否赶得上她及笄。

时间紧迫也不能过多耽搁,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于次日凌晨宋时瑾便带着人出了城,向着荆州而去。

顾怀瑜没有刻意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带着他送的簪子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背影遥遥远去,此生之事以与记忆中不同,事关于他,心里总归是担心的。

二皇子府内

卫峥穿着一身灰暗的衣服,面色憔悴坐在书案前,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经文。

靠近墙角的一片地砖动了动,倏然间被顶了上来,从里头出来一个浑身泥渍的人,疾步走到他身边说了几句。

卫峥笔尖一顿,漆黑的墨染上了宣纸,“你说什么?”

那人又将消息重复了一遍。

卫峥霍然起身,差点将牙齿咬碎,在将屋子内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碎之后,这才喘着粗气坐回到椅子上。

“这两个蠢货!”说的自然是符敬源与符敬寒二人。

藏在乌山内的十万兵马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绝境万不可透露出半分消息,他已经失去了舅家的支持,连往日里拉拢的朝臣也抄家流放十不存一,只凭这区区十万人如何能成事,更遑论断了赤隐散那么一大笔收入后,本就已经捉肘见金。

自密道进来的侍卫颤了颤,压低声音道:“主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卫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如今他被困府内不得而出,皇帝只怕是早就已经疑心自己,只是没抓到确切证据罢了。而宋时瑾却挂帅出征,结果怕是想也不用想,他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要是再将这些人剿灭,后果不堪设想。

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若不做点什么,那些留下的证据便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为今之计,也只有在后方搞出点什么动静,让他无心战场,暂且将时间拖延住,自于自己,总归是有法子出去。

只是这个人选……

思索片刻之后,卫峥朝侍卫招了招手:“这样……”

第133章

时至初秋,草树颜色愈发深绿起来,接连几日的靡靡秋雨落下,卷走余夏的残温,气温又凉了好些,晨起已经有了薄薄一层雾气,笼罩住禁宫顶上一片金瓦。

未央宫内,宫人屏气敛声,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膳食,放在桌上。

大大小小的碗碟摆了二十多样。

皇后往元德帝面前的小碟内布了一筷子翡翠银丝,轻言轻语道:“皇上近些日子国事操劳,连膳也未曾好好用着,看起来清减了些。”

皇帝“嗯”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鹿角胶粥舀了一勺,并未接话。

屋子里的香炉冒着淡淡的香甜气,气氛却有些沉闷。皇后默叹了一口气,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你这般看着,朕如何能进的下。”皇帝蹙了蹙眉,不悦道:“有什么事便说?”

皇后搁下手中银箸,起身对着皇帝福了一礼,而后缓缓道,“臣妾有一事请皇上定夺。”

“何事?”皇帝看了她一眼。

皇后面色无异,淡声道:“符氏伏诛后,六公主至今尚在禁足,皇上口谕两月为期,已逾了好些日子,这……”停顿了片刻,她接着说:“臣妾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叨扰皇上了。”

皇帝搁下碗,勺子碰撞出清脆的瓷响,似乎撞在了皇后心上。

半晌之后,他才冷声道:“如此,便放出来吧。”

言罢便起身出了门,皇后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才端起面前的碗,用起早膳。

“娘娘,您为何要替六公主说项?”旁边的老嬷嬷挥退了宫女,低声问:“符氏犯了滔天大罪,您这样,岂不是会惹皇上不快。”

“滔天大罪。”皇后笑了笑,声音如同沾着外头的雾气,有些凉:“嬷嬷,你瞧着如今我这个皇后是何光景?”

嬷嬷弯着腰颤了一下,不敢开口。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怅然。

皇帝并不宠爱她,待她甚至称得上冷漠,每月也只有一天例行公事到自己宫里,已有大半年未行周公之礼。

嫡子,她已经不敢奢望。眼下倒是有现成的一个正正经经的嫡子,可惜她慢了一步,卫昭显然已经搭上了柳贵妃,每每想起围场当日,她便悔不当初,白白地将机会给了柳贵妃。

如今宫里头势头最甚的是她,皇后难免多想两分,取而代之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她不得不为自己筹谋。

。……

顾怀瑜方才穿戴妥当,绿枝便提着一个大篮子,匆匆忙忙进了屋,“小姐,马车已候在府门口,可以出发了。”

昨日宋时瑾已经抵达荆州,顾怀瑜接到信后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准备再去慈云寺一趟,不为别的就求个平安。

老夫人心里估摸着也是知晓她的想法,慈云寺历来香火旺盛,颇为灵验,寺中香客也不乏贵人,且还为女宾单独设有厢房,倒也不会存在危险,想了想之后也只嘱托了她多带些护卫,旁的倒不再多说。

顾怀瑜“嗯”了声,由着红玉替她拢上一件披风,天青色凌波缎上只以极细的丝线绣着祥云福纹,她捏了捏袖中薄薄的信,忽得打了个寒噤。

“小姐,奴婢替您多带两件衣裳吧,这天雾蒙蒙的,山上想来要更冷些。”红玉望了一眼窗外笼罩在雾中的树,不放心地说。

顾怀瑜点了点头,问绿枝:“手里拿的什么?”

绿枝抬了抬手中的提篮,笑道:“姑爷交代了要奴婢好生照顾着您,奴婢怕您来去途中饿着,备了些您爱吃的点心。”

“不过短短那么一截路,哪能就饿着了。”顾怀瑜笑了笑,也没纠正她口中的姑爷之称,这两个丫头并不傻,这些话也只会在无人时说说。

绿枝立马道:“有备无患总归是好些嘛。”

顾怀瑜勾了勾唇畔,无奈地摇头,待红玉将包袱收拾好之后,主仆三人便直奔慈云寺而去。

夜雨至卯时才停,拐上了山之后路开始变得有些泥泞,为稳妥起见,车夫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达。

慈云寺坐落在山顶,下有一百零八青石阶延绵而上,拦住往来车马。

众生平等,凭你是何身份也不能例外,想要去,便得逐步走完这一百零八阶,方显求佛之心诚。

石阶旁边就是云雾蔼蔼的悬崖,让人望之生畏,却又有一览众山的豁达,将广袤繁华的盛京尽收眼底,只是今日雾大,看不清下方景物,反倒有种置身云上,所去天宫之感。

顾怀瑜领着红玉绿枝二人,刚一走完台阶,正巧赶上了日出,棉花似的云端被朝阳染成了金色,一轮红日初升,外头还氤氲着金光。

“阿弥陀佛。”门口的沙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将人往里头领:“施主今日来得这般早。”

顾怀瑜以佛礼相还,“慧觉大师可在?”

沙弥点了点头:“施主是想求签还是问卜?”

“求签。”

大殿里弥漫着醇厚的檀香味,烛火将金身佛像照的庄严肃穆,顾怀瑜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之后,便有小沙弥递来一支签筒。

因着时辰尚早,大殿内香客不多,只有外头沙弥们的诵经声和撞击出的钟响发出悠远绵长的声音。

随着竹签与签筒碰撞,脆响过后,一支细签砸落到地上。

小沙弥看了一眼签,对顾怀瑜道:“请施主随小僧来。”

京中多数世家都有在佛前供奉,荣昌王府也不例外,绕过大殿,后头便是专门接待的禅房。

顾怀瑜心下有些不好,看着签文顿了顿之后起身,双手合十朝小沙弥躬了躬,随着他一道去了禅房。

房内只有两个蒲团和一个案几,几上摆着一鼎香炉与一碗睡莲,一个老和尚坐在蒲团上默禅,见了顾怀瑜念了句佛号,伸手邀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