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虞清雅对曲子这样熟练,如果不是自己写的,那至少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练习。而虞清嘉谱子这两天才出来,根本没时间留给外人偷练。要是虞清嘉将实情说出来,她的话自相矛盾,根本不会得到听众的支持。
万一虞清嘉谎称自己早就写好了谱子却不慎遗失,那银瓶就在现场,虞清雅当场就能让银瓶拆穿她的谎言。虞清嘉无法自圆其说,既然没法让人信服,那此事就只剩一个可能了。这是虞清雅自己创作的曲目,故而才会这般熟稔。
虞清雅想明白自己如今立于不败之地,内心越发从容,完全不怕虞清嘉说出真相。她笑了笑,洋洋得意地暗示虞清嘉:“六妹,这里这么多女郎都看着呢,有些话你说出来得罪了我不要紧,若是让人看了我们虞家的笑话,恐怕不美。”
虞清嘉也迎上虞清雅的视线,从容又清甜地笑了笑:“若是小妹我不说,这才是惹长辈生气呢。”虞清嘉说着,目光慢慢移到银瓶身上,其中仿佛含着冰棱寒霜:“银瓶,既然你跟了四姐,那我这个旧主子也祝你得偿所愿,日后跟着四姐好好伺候。但是我未谱完的曲子,怎么也被你拿过去了?”
围观的娘子们顿时哗然,她们听到了什么?一句话中居然有这么大的信息量?她们看看近日风头正盛的虞清雅,再看看美貌新归的虞清嘉,对眼前这起姐妹相争的戏码越发兴奋了。
虞清雅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没想到虞清嘉竟然真的拼着鱼死网破说了出来,这样做一个不好,非但虞清嘉无法自圆其说名声受损,就连虞清雅也会被人看笑话。虞清雅想要长鸿曲的美名,想要如前世虞清嘉一般名满天下,她可不能让自己的成名之曲背上似乎是抄袭的争议。虞清雅脸色阴沉下来,威胁般看向虞清嘉:“六妹,话不可乱说。此曲长鸿纷繁复杂变化诡谲,而我却能流利弹出,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对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四姐突然琴技大进,明明我前天才刚谱出雏形,今日四姐就会弹了。”虞清嘉笑着瞥了银瓶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在场的都是大家族里厮混出来的人精,她们一看虞清嘉的眼神就懂了,恐怕,这又是一个卖主求荣的奴婢吧。
虞清雅感受到旁人看戏一般的眼神都要气炸了,她前段时间大出风头,要是一个女郎从小出色,那再怎么出风头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虞清雅却是籍籍无名然而突然窜起来的,这就难免让许多名门女子对她不满。现在虽然大部人谁都不站,呈观望态度,可是能看到虞清雅的热闹,她们都是很乐意的。
眼看人越来越多,素来爱脸面的虞清雅受不住了,她彻底沉下脸,厉声道:“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我弹出来的,你却仅凭一张嘴就想说这是你的曲子。你有什么证据?”
对啊,众女郎也跟着将视线投注到虞清嘉身上,她们也是有妹妹的人,若是什么时候她们的妹妹听到姐姐弹出一支好听的曲子,然后空口白牙说这是自己谱的,那就太恶心人了。虞清嘉既然站出来说,那就必须要拿出足够强硬的证据。
“证据啊。”虞清嘉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轻,仿佛是一个小女孩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一般。片刻后她转眸看向虞清雅,突然歪头一笑:“证据说出来有些不太好,不过既然四姐想听,那我就冒着大不敬说实话吧。银瓶外泄了这支曲子,我之所以这样生气,是因为此曲冲撞君主。”
虞清雅脑子嗡的一声懵了。虞清嘉突然收敛了脸色的笑,不顾众人的惊诧,继续说道:“既然四姐将它称之为长鸿曲,那我也暂以此名代之吧。一弦属土为宫,声沉重而尊,故曰为君,二弦属金为商,是为臣,而长鸿曲一弦和二弦同音,此为臣子对君不敬,冲撞君主。”
虞清嘉这样的话可谓惊天动地,经过她这一提醒,众女们再回想才发现果然如此。然而这还没完,虞清嘉盯着虞清雅的眼睛,慢慢问:“四姐一天就能练会一只曲子,我还以为四姐也精通乐理,原来四姐竟没注意到此事吗?”
虞清雅脸上血色净褪,她当然没注意到,若不然怎么敢在当朝皇子的宴会上弹奏此曲,她疯了吗?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容忍臣子冒犯皇权,而齐国的皇族还尤其心性狭小,多疑嗜杀。这还在颍川王的地盘上,当着颍川王的面虞清雅就敢当众弹奏此类犯君之曲,若是传到颍川王耳中,他会怎么想?
虞清雅嘴唇动了动,刚说出一个“我”字,就看到宴客厅那边一片骚动。似乎是宴客厅也听到这里的动静,许多人朝湖边走来,为首的,正是颍川王慕容栩。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弦属土为宫,声沉重而尊,故曰为君。二弦属金为商,故曰为君。——来自百度百科
第40章 恶报
虞清雅听到虞清嘉说长鸿曲有冲撞君主之嫌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了,等看到颍川王竟然带着人过来,她的脸彻底铁青了。
趁众人注意力被颍川王吸引走,虞清雅立刻在心里呼叫系统:“系统,虞清雅说长鸿曲一弦和二弦同音,这是真的吗?”
系统立刻调出之前录制的音频分析,很快,系统就给出肯定的答案:“没错,宿主你的琴上一弦和二弦音高相似度达百分之七十六。”
虞清雅这回是真的眼前一黑,一弦象征君,二弦象征臣,经过系统精密分析都有百分之七十六相似,那听在人耳朵里,差别基本微乎其微。
琴谱上只说用正调,二弦降律,虞清雅对乐理其实非常疏忽,这种琴调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虞清雅只以为这是正调,为了好听故虞清嘉微调。她只知道这是闻名于世的长鸿曲,所有想法都在如何窃取上,完全没有想过名曲有什么内涵,细节处有什么隐藏。所以虞清雅弹奏了整首琴曲,都没注意一弦和二弦的音高是一样的。
臣之弦和象征君主的弦同音,而长鸿曲通篇激烈,杀伐之气扑面而来,不太符合弹琴以修身的原则。如果说这不是故意的,就连虞清雅自己都不能信。这分明,是弑君。
“两弦同音,我不曾注意,你还能分析不出来吗?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宿主你并没有问。”系统亦回答地理所当然。这就是人和机器的差别,人会主动思考,但是机器不会,即使系统这种高级智能也不能免俗。如果虞清雅询问,系统立刻就能分析各琴弦的音高音调,可是虞清雅没有问,系统当然不会去主动排查。
虞清雅气得不轻,她和系统对话时心绪激动,她以为自己表情上控制的很好,其实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又是瞪眼又是嘴角抽动。她并没有和人说话,却露出这种神情,实在是非常奇怪。虞清雅和系统说话的工夫,她的异常已经惹得好几个女郎注目了。
虞清嘉也看到了,她眼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狡黠又得意。这次想来虞清雅大出血了,看虞清雅之前耀武扬威、迫不及待的作风,恐怕她抱了必胜的决心,积分花费亦极大。长鸿曲的音调独特,有弑君凌君之嫌,这确实是虞清嘉特意埋下的引子,从纵容银瓶偷走琴谱的那一天起,虞清嘉就等着虞清雅鸡飞蛋打的这一刻。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虞清雅为了给自己扬名还特意叫来许多人,现在好了,虞清嘉倒要看看她要如何下台。
慕容栩已经走近,他一靠近就看到了最前方的虞清嘉。慕容栩心里叹了一声,果然,美人盛装之下越发动人。他那次见虞清嘉时在深夜,虞清嘉头发披散,不施粉黛,五官清绝不减,但是比之今日还是少了太多冲击感。虞清嘉今天穿着黑襦红裙,按道理这样的颜色对于女子来说太过浓烈肃杀,有不够柔美之嫌,可是放在虞清嘉身上却完全不存在。浅色烘托她的柔,深衣则陪衬她的艳,无论华服还是淡妆,穿在她身上都只能作为她的配角。
慕容栩暗暗称赞,对着虞清嘉挑眉一笑:“本王听到这里有琴音,便也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熟人。自上次一别,虞美人可让本王好等。”
赵郎几人也跟在慕容栩身后。自颍川王出现在宴客厅后,大堂里的氛围更上一筹,没想到颍川王只是坐了坐,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他这一走,其他人只能跟随,赵郎本来兴致缺缺,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他挂念了一下午的那位姑娘。赵郎见到人的时候眼神一亮,随即就听到颍川王熟稔地和虞清嘉打招呼,语气中似带调笑之意。不只是赵郎,此刻许多郎君心里都是一滞,原来颍川王已经结识了美人,并且看样子对这位小娘子极为感兴趣。
臣与君抢女人从来都是大忌,敢和慕容家抢女人就简直是活腻了。慕容氏的男人本来就很疯,在女色方面尤甚。众多少年们齐齐失望地叹气,看来,这等美人恩他们是无福消受了。
颍川王主动和虞清嘉说话,口吻还极为亲昵,不止慕容栩身后的少年们滞了滞,就是水榭中的女郎也集体静默。然而视线中心的虞清嘉却丝毫不觉得被一个皇子主动搭话有什么可自豪的,她又听到了那个她非常排斥、光从字面上就流露出浓浓不祥预兆的称呼,虞清嘉心中不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参见颍川王。民女不敢碍了颍川王的眼,这就告退。”
虞清嘉一转身就走回人群中,很快就淹没在众多女郎之中。其实即使如此,虞清嘉依然显眼,但是她的这番行动无疑是种表态。慕容栩只是笑了笑,他对美人的耐心总是很好,于是他也不生气,继续饶有兴致地问:“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方才本王隐约听到了琴音,是谁在奏曲?”
众女刷地看向虞清雅,虞清雅此前无数次想象过这幅场景,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脊背发麻,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行礼道:“是小女。小女不善音律,恐污了颍川王的耳,不值王爷记挂。”
“无妨。”慕容栩看着却颇有刨根问底之心。慕容栩也好音律,他对音阶的敏感度远高于虞清雅,他隐隐听出这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演奏手法也很独特。慕容栩对此饶有兴致:“琴音修身养性,静以言志,为何此曲却激烈铿锵,隐隐有金戈杀戮之声?”
水榭又诡异的静了静。其实此时能人大多疏狂,乐曲而已,每个人弹奏出来都不同,杀伐之气重完全可以解释为个人风格。此事麻烦就麻烦在君弦和臣弦同音,如果有多事的人故意拿这件事做文章,去皇帝面前编排……恐怕也足够让作曲者喝一壶了。
亭中女郎们已经向虞清雅投去怜悯的目光,这种事可大可小,就看当权者愿不愿意追究。若是君王气量大,理解乐者多放诞不羁,大可一笑而过。可是,他们齐国的皇帝是这种人吗?而且现在看颍川王的样子,也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虞清雅为难了许久,还是不敢赌帝王那捉摸不定的疑心,咬牙道:“小女弹琴也喜恬淡,只不过小女见猎心喜,看到新曲子手痒,所以才动手一试。我并不知道这曲的原委,更没有冲撞君王的意思。”
“哦?”慕容栩颇感兴趣地挑挑眉,“这竟然不是你的曲子?”
虞清雅想到自己近一千的积分,明明心在滴血,还得咬着牙说:“不是。”
虞清雅话一出口就崩溃了,她压上了所有积分,还服用了对大脑副作用很大的“音乐神童”,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说长鸿曲不是自己谱的。她付出了健康和积蓄,现在却一无所得,那她折腾这一通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栩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继续追问:“那谱曲者是谁?”
虞清雅眼中流露出凶光,看那眼神她几乎想把虞清嘉吃了。她一字一顿,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她的后槽牙咬得很用力:“是我六妹。”
虞清嘉上前一步,忍着笑,对着慕容栩轻巧行半礼:“回颍川王,是我闲暇时玩闹之作。”
这还叫玩闹之作?女郎们看着虞清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自谦也要有个度吧,此曲曲风激烈变化诡谲,这也叫随便写写?
“玩闹?这样复杂的指法,恐怕不是玩闹能写出来的吧。”慕容栩用扇柄点了点虞清嘉,语气似有所指,“商弦和宫同音前所未有,必然是你特意为之,何况你写的曲子金戈之音甚众。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整个水汀都安静下来,不少女郎都在心中轻嗤,虞清雅的吃相太难看了,先前弹奏时洋洋得意,现在一看要出事了,立刻将锅扔到别人头上。尤其是虞清雅前段时间太过高调,无形得罪了许多人,现在众人看到了虞清雅的所作所为,对其更加鄙薄。
可是女客们怜惜归怜惜,却并不会出来给虞清嘉说话。这种事情一个说不好是要牵连家族的,既然确实是虞清嘉写的,那现在被颍川王质问,也无话可说。
女郎们目带怜悯,而外面的男郎们则是急切。虞清雅现在还在浑身轻颤,最后一切竟然还是回到了虞清嘉头上,那她的积分怎么办?等听到颍川王的问话,虞清雅才好歹打起些精神,没事,她虽然没了积分,但是保住一条命回来,她倒要看看现在虞清嘉要如何脱身。
众人都在替她紧张,而虞清嘉本人却淡定极了。她眸光流转,抬头对着慕容栩莞尔一笑:“殿下,明武陛下建齐国,大败柔然、契丹、高句丽,南征北战,匡扶社稷。北赵踞西北虎视眈眈,南朝亦时刻不忘北伐,在此等群狼环伺中,大齐短短几年内成为国力最富庶、兵马最强之朝,此等赫赫功绩,竟然只是一根琴弦,就能折煞的吗?”
慕容栩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说得好!”
虞清嘉这话无疑说到了点子上,如今南北对峙,北朝齐和赵也各据东西,对峙良久。明武帝是前朝大司马,北赵皇帝是前朝大将军,各自拥兵自重,后来前朝末帝忌惮大司马权势盖主,跑去和大将军求救。末帝刚刚跑出去,明武帝转手就立了个新的小皇帝。赵地大将军也不服,他们俩人手一个小皇帝,最后双双改朝换代,弄死了小皇帝自己上位。慕容氏居东,占据琅琊、齐地等衣冠礼仪之地,而北赵居西,拥有西域马场。天下三分,南朝和北朝两国各自都想一统天下,现在虞清嘉当着众人的面说齐国才是三朝国力最强,这句话完美戳中了慕容栩的心思。
无论是身为皇室子弟还是身为男人,虞清嘉的这席话都极大满足了他的自尊心。慕容栩大笑出声,以至没有注意到,虞清嘉只说明武帝的功劳,却不说当今皇帝的。
美人顾盼神飞,出言称赞,既然这样,一首小小的曲子算什么。慕容栩笑了笑,长鸿曲的事就不再计较,他含笑点了点虞清嘉:“你倒会说话。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本王不和你计较,但是下不为例。”
虞清嘉却轻轻哼了一声:“我意识到不妥后,本来也没打算让其现世。谁知道,谱子不知为何流传到四姐手里,四姐还弹出来了呢。”
方才虞清嘉短短几句话让慕容栩转怒为笑,亭中众人无不对虞清嘉刮目相看。美人语气清脆,妙语如珠,在渐渐昏暗的湖上几乎会发光一般,让人根本无法移开视线。被虞清嘉这样一说,还有哪个男人生得起气来?众郎君的心大起大落,复杂难言,现在听到虞清嘉的话,不少人“咦”了一声,集体看向虞清雅。
怎么,这竟然不是虞清嘉自愿献曲的吗?
虞清雅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脸上一僵,她咬了咬牙,忽的沉下脸怒斥银瓶:“贱婢,你明明说这是六妹谱好的曲子,送给众姐妹赏析的,我这才弹出来。原来竟然是你自作主张,假传主子的话?”
银瓶脑子顿时一懵,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就被其他丫鬟狠狠踢了下膝盖。银瓶膝盖一痛,扑通一声跌跪在地。
第41章 破斧
银瓶半是害怕半是被迫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磕得她钻心的疼。然而即使如此,都比不过她心里的冷意。
银瓶在内宅混迹这么久,怎么能意识不到,她已经被虞清雅当做替罪羊推出来了。
虞清雅猛地呵斥下人,疾言厉色,一副气愤的样子。随后她回过头,眼中水光闪闪,抬起手用帕子擦拭眼角:“都怪我识人不清,这个贱婢拿来一张谱子,说这是六妹写好送给姐妹们品鉴的,我信以为真,以为大家都已经知晓此事。谁知道六妹今日突然找上门,我才知道原来这是这个婢子偷拿的。说来这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下人的诡计,让六妹误会我不说,还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虞清雅打定了主意要将所有事都推到银瓶身上,一个婢女,死就死了,但是她身为大房嫡小姐,却不能染上任何污名。
银瓶欢天喜地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可是她的欢喜才持续了一天,转眼就高枝就变成了地狱。银瓶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发抖,虞清嘉眼睛从银瓶身上扫过,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视线。
追名逐利是每个人的权利,可是想享受荣光,就要准备好承担失败的代价。银瓶既然当初选择了虞清雅,那现在被虞清雅当做弃子抛弃,也就没什么可怜悯的。
虞清嘉不再关注银瓶,她看向虞清雅,不肯就这样放过虞清雅,而是优哉游哉反攻:“原来是这个婢女偷拿了送给四姐的,这样说来银珠其心果真当诛,她身为一个侍女,非旦偷拿主家的财物,还正好泄露给四姐。这不是陷四姐于不仁不义吗?幸好今日人多,四姐在众人面前能解释清楚,要不然,四姐拿了东西,而我一无所知,时间长了,谁还能知道此事?”
许多女郎们低头笑了笑,心底了然。虞清雅推丫鬟出来顶罪,虽然众人面上都一副同情理解的模样,可是在场之人都是大家族里面长大的,谁看不懂这些阴私手段?不少人都猜到恐怕是虞清雅指使丫鬟偷拿虞清嘉的琴谱,方才还抢先一步弹奏出来,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这才不得已推脱给丫鬟,将自己摘清。
虞清雅脸色僵硬,她被周围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发慌。正好这时,那个质疑虞清雅琴技的周娘子又发问了:“我方才听着就觉得很奇怪,现在听你们说完就更想不通了。听虞六娘说这支曲子是刚写的,那就奇了,既然不是虞四娘的曲子,四娘为什么这么快就弹会了?”
虞清嘉心道问得好,她立即接着问:“对啊,我也在奇怪此事。既然四姐能一个音都不错地弹奏全篇,那怎么会没注意到一弦和二弦定音不妥呢?此曲乃是我心血来潮,和另一个朋友共谱而成。我写完后就觉得不妥,本来打算将其烧毁,没想到却被侍女泄露了出去,今日突然听到四姐弹奏,还真把我吓了一跳。”
虞清雅原先只是心疼积分,现在慢慢感到些许不妙了。她眼角瞟到慕容栩也向她看来,所有人都等着她给出一个说法。可是虞清雅哪里有说法,她今日能弹奏出来,全是因为系统用药物帮她作弊罢了。
虞清雅心神慌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家婢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我无颜面对众郎君女郎,诸位稍等,等我处理完家宅之事后,再来给诸位解惑。”
女郎们听到心里顿时“啧”了一声,虞清雅这拖延时间也太明显了。可是虞清雅都说了家宅私事,他们还能拦着人家不让她去处理私事吗?慕容栩颔首笑了笑,说:“虞四娘请便。”
虞清雅告了罪,低着头匆匆带着人离开,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大房众侍女心中都升起不祥的预感,她们大气不敢出,垂头屏息随着虞清雅走出水汀。等到了供女客更衣的客房,周围再无外人,虞清雅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快要气疯了,她在屋子里看了看,端起插屏前的花瓶,用力朝银瓶掷去:“你个贱婢!”
银瓶被正砸中额角,血立刻就蜿蜒下来。银瓶从前跟在虞清嘉身边,每日清闲安静,哪里能料到这种阵仗。她眼前晕了晕,只是因为跪下时慢了片刻,又引得虞清雅大怒。
虞清雅见银瓶跪下时迟疑,越发肯定这个贱人轻视她,故意害她。其实银瓶只是因为血糊住了眼睛,实在看不见而已。虞清雅摔了花瓶还不解气,她在屋中寻找更尖锐的东西,红鸾等人看着不对,连忙上前劝道:“小姐,银瓶命贱,您什么时候处置她都行,可是现在还在颍川王府,若是在王府上闹出了人命,恐怕对小姐名声有损。”
其他几个丫鬟也大着胆子应和,还是系统在脑海中提醒了一句,虞清雅才勉强恢复理智。她看着地上的银瓶,目光阴鸷,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虞清雅恨毒了这个让自己出丑的贱婢,阴沉沉说道:“将她堵住口鼻拉下去,回府等候发落。”
银瓶头上还在流血,本来就晕乎乎的,被人掩住口鼻后害怕地连连挣扎。可她终究是个弱女子,很快被其他人合力拉走。银瓶被像个牲畜般拖出去时非常绝望,她暂时捡了条命回来,不必被四小姐当场打死,但是回到虞府后,她的命运真的会比被现在打死好吗?银瓶忽的想到刚才在水榭时银珠跟在六小姐身后,光鲜又体面。银瓶比银珠聪明机灵,还比银珠好看,若她没有跟着四小姐走,那今日站在那里的,本应该是她。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机会。
银瓶被拖走,红鸾几人不敢说话,全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屋子里只能听到虞清雅起伏不定的呼吸声。过了一会,虞清雅在心中问:“系统,‘音乐神童’我没用上,可以退换积分吗?”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行。系统商店所有商品,一经兑换概不退还。”
“可是你的药物完全失效了,我根本没有用上这个药!”
“并不是我们的药物失效。”系统冷冰冰地说,“是宿主你任务失败。请宿主注意积分余额,一旦余额为负,系统许多功能将不对宿主开放,若负数时间达到90天,将直接抹杀。宿主‘扬名长鸿’任务失败,倒扣积分200,现在总积分156……”
积分为负,虞清雅眼前一黑,朝后栽了几步,险些没站住。红鸾连忙过来扶她,却被虞清雅一把推开。虞清雅神态激动,脸上的肌肉细微又快速地抽搐着:“你真的不知道长鸿曲的陷阱吗?虞清嘉故意设计害我,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长鸿曲既然能作为不世名曲传世,那相关信息一定极多,虞清雅见识过系统的数据库,其事无巨细涉猎之广乃是人类所无法想象。明明是一检索就能知道的信息,虞清雅不信系统不知道长鸿曲以臣凌君,乃是对皇权的大不敬。系统明知这个曲子特殊却不告诉她,它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被虞清雅明显不信任的语气激怒了,它虽然是智能体,可是对于一些带有强烈攻击和怀疑的词句同样具有识别功能。虞清雅不光不信任它,现在还对系统的公平公正提出质疑,这对电子机器来说远比物理摧毁更为侮辱。
“宿主,按照协议,系统为你提供帮助和逆袭指导,同样你需要为系统开放授权,必要时无条件配合系统的要求。你现在质疑系统的正确性和公正性,严重违反了女配系统协议第16则第27条及第19则。经系统判断宿主主动攻击并且恶意程度达到第二级,进入协议观察期,如果宿主再次表现出攻击性,系统将有权中断第067号女配协议。”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宿主。”系统不带感情的电子音冷冷响起,“现在颍川王和其他人还等在外面,先想想如何和众人解释吧,我的宿主。”
虞清雅感到浑身的血都凉了,心上倏地涌上一股苍凉和憎恨。她怀疑今日之事都是系统的圈套,它知道长鸿曲的特殊之处,它也知道虞清雅弹奏出来后会惹上麻烦,但是系统依然什么都不说。系统故意将“音乐神童”价格调至她剩余积分的位置,然后诓骗她花重金买下此物。等现在她一无所有,再无积分,甚至还要因为积分为负而受到被抹杀的威胁时,系统就可以随意操纵她了。
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系统是天降福音,是上天派来帮助她的神器呢?分明系统才是主,她是仆。她和系统之前毫无平等可言,系统可以随意威胁她,虞清雅却不能做出任何事来制约系统。完全不平等的地位,有什么谈条件、签合同的权利?
虞清雅心中升起一股恨,有对虞清嘉的,也有对系统的。虞清雅告诉自己,她暂时还需要系统的帮助,等她取代了女主,成为琅琊王妃后,她就会将系统毁灭。虞清雅和系统时刻绑定在一起,朝夕相处,系统知道虞清雅的弱点,虞清雅未必不能知道系统的。
来日方长。
虞清雅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将所有恨意掩藏,公事公办般问起虞清嘉的事:“为什么前世虞清嘉写长鸿曲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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