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几人便到了邢国公府门口。

苏家的门房认识乔家人,远远瞧见他们过来,微觉诧异,笑着迎上去,恭敬道:“几位贵客前来,真是蓬荜生辉,今日登门,来寻国公的?”

卫国公听得微怔:“安之回来了?”

安之,便是邢国公苏靖的字。

那门房也怔住了:“怎么,您不是知道国公回来,才登门的吗?”

这可真是误会了。

卫国公心下好笑,倒没同他解释,门房忙叫人去知会邢国公此事,又差人引着几位贵客往前厅去。

邢国公听闻卫国公与常山王妃、昌武郡公一道来了,心下微讶,还当是出什么事儿了,匆忙往前厅去,脸上笑容还未出现,便在望见常山王妃身侧的年轻女郎时消弭无踪。

他神情怔然,眼眶泛红,动容道:“大锤哥?你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葛大锤【吐烟圈】: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第22章 讨债

邢国公的面容与苏怀信极为相像, 气度沉稳,冷峻挺拔,较之后者, 更见端肃凝重。

只是此刻,他却失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目光一错不错的紧盯着乔毓。

乔毓被那句“大锤哥”惊了一下, 狐疑的看他几眼,道:“我不是你的大锤哥。”

正是傍晚时分,斜阳的余晖自窗外映入, 也将众人的面庞, 染上了一层柔光。

邢国公回过神来,才知自己是认错人了,这少女虽同那人相像,但年岁上却不相符, 再则……

他心中有些苦涩: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生呢。

卫国公能够猜度到他此刻心境,却不好额外解释什么, 只一指乔毓, 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妹,早些年一直养在外边儿,今天才回府。”

“哦,原来如此。”邢国公见乔毓与明德皇后年少时生的一般模样,心中便猜到了几分,听卫国公如此解释, 不过将那猜测坐实罢了。

为什么将小女儿养在外边儿是卫国公府的家事,人家既然没主动说,他便不多过问,温和的看了乔毓一眼,解释道:“我有个结义兄长,我便唤她大锤哥,不过,她已经过世了。我早先不知你会来,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乔毓看着他面容,实在觉得亲切,便笑着摆手:“大哥早就同我讲,说两家世代交好,再说什么见面礼,却生分了。”

邢国公闻言微笑,另有仆婢入内奉茶,将将端了托盘出去,门却被人从外打开,苏怀信匆忙而来,扬声唤道:“大锤哥!”

邢国公:“……”

卫国公、常山王妃、昌武郡公:“……”

乔毓淡定的笑了笑,解释道:“这回是找我的。”

暮色将至,乔毓却没回来,苏怀信心中便有些担忧,正待出门去找,却听人回话,说卫国公兄弟与常山王妃带了个年轻女郎登门,再想起今早出门时,乔毓说自己有点眉目了,他便有了几分猜测。

难道她真是乔家的女儿?

又或者是因为同明德皇后太过相像,被乔家发现之后,带到邢国公府来问个明白?

想的再多,都不如亲眼去看看来的实际。

现下见乔毓换了女装,端坐在常山王妃身边,苏怀信的心便稳稳落地了,忙向几位长辈称罪:“方才是晚辈失礼,望请几位见谅。”

卫国公府姐弟三人的神情有些微妙,一时没有回应,邢国公眯着眼看了儿子一会儿,迟疑着道:“你方才,管你乔姑姑叫什么?”

“……”苏怀信:“乔姑姑???”

乔毓友善的提醒他:“铁柱,我找到家人了。”

她一指卫国公与昌武郡公,笑道:“那两位是我兄长,”又指向常山王妃:“那是我姐姐。”

苏怀信听见自己骤然降了一辈儿,不禁有些失神,邢国公目光在他们俩人身上转了转,又一次道:“大郎,你方才管你乔姑姑叫什么?”

苏怀信顺嘴道:“大锤哥啊。”

邢国公眼皮子猛地一跳:“怎么又蹦出一个大锤哥来!”

卫国公低着头喝茶,嘴唇抿得死紧,一言不发,常山王妃也是如此,昌武郡公目光往不远处屏风上瞟,手抖得像是得了羊癫疯。

他没有笑,没有笑,没有笑……

乔毓见邢国公瞧见自己,才认错了人,便隐约猜到他的大锤哥是谁: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外号还叫大锤,二姐姐真是个奇怪的人。

邢国公听到“大锤哥”这名字,脸上有一闪即逝的伤感,勉强笑了一下,忽然想起另一事,转向儿子,皱眉道:“大郎,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铁柱了?”

苏怀信讷讷不能言,乔毓见状,忙解释道:“国公见谅,这原是我们结拜时,我信口给他起的诨号,并无冒犯之意……”

“……”邢国公的面色更古怪了:“你们结拜了,你还给他取名叫铁柱?”

卫国公原本一直低头饮茶,似乎是被呛到了,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昌武郡公忙近前去,帮着兄长顺气。

乔毓总觉得邢国公有点奇怪,挠了挠头,忽然福至心灵:“难道国公结识的那位大锤哥,也给你取了诨号,叫做铁柱?”

“不,当然没有。”

邢国公神情端肃,摇头否定:“我叫铁牛。”

“……”乔毓远目:“真是个好名字。”

……

出了邢国公府,天色便有些黑了,乔毓苍蝇似的搓了搓手,激动道:“我们这就去新武侯府?”

卫国公催马上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笑道:“走着。”

“耶!”乔毓欢呼一声,催马向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了最前边儿。

夜色微深,新武侯府门前已经挂起来灯笼,亮盈盈的,很好看。

乔毓盯着那府门看了会儿,再想起自己离开此处那日,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么个时辰,正门早就关了,外边儿也没人守着,偏门虽开着,但几人是来砸场子的,怎么可能去走偏门?

乔毓下了马,便将缰绳交与侍从,大步到了府门前,拍的“咣咣”作响,气势汹汹道:“开门,开门开门开门!你们别躲在里边儿不出声,我知道你们在家!”

常山王妃:“……”

卫国公与昌武郡公:“……”

常山王妃下了马,将那个傻孩子给拉开,又叫随行卫率去砸门。

这动静闹的不小,惹得周遭府邸开门探看。

此处乃是永兴坊,高官云集之地,被砸门的又是新武侯府,大唐十六卫之一,谁敢轻侮?

各家各户里的门房仆从们心下迟疑,还当是有醉汉不要命了,跑到这儿来撒野,远远瞧见新武侯府门前形容肃整的站了一群人,以为是禁军来抄家,却是吓了一跳。

再近前几分,众人见为首之人赫然是卫国公与常山王妃,便什么心思都没了,忙不迭回去,将这消息通禀主家。

乔毓叉着腰,站在常山王妃身后,虚情假意的问了句:“是不是闹的太大了?”

“四娘,你以为乔家是凭什么居于十六卫之首的?”

常山王妃没搭腔,卫国公淡淡道:“整个长安,只要不是皇城宫门,我就敢给他砸开。”

乔毓感动坏了:“仗势欺人的感觉可真好!”

常山王妃看她一眼,头疼道:“你是该好好念书了。”

府门前闹出这么大动静,新武侯府里即便住的是死人,也能给吵醒了,更别说他们都是活人。

仆从们满心怒气的将门打开,正待使一通威风,不想迎面被人撞倒,按得严严实实。

卫国公看也不看,道:“走,进去瞧瞧。”

乔毓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快步走进去道:“我给你们带路。”

事情闹得不小,惊动了葛老太爷的心腹葛禄。

夜色初起,他提着盏灯笼,面色凝重,神色匆匆,望见不远处那重重人影,先声夺人,扬声喝问:“什么人?”

乔毓义正言辞道:“是正义的使者!”

“……”葛禄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反应不及,近前去瞧了眼,神情顿变。

他是葛老太爷的心腹,仆从里边儿也是极为得脸的,自然识得乔家几位主子,眼见那几人与乔毓一道前来,心里边有种不好的预感,赔个笑,恭谨道:“国公,王妃,郡公,几位可是稀客……”

卫国公瞧他一眼,一指乔毓,道:“认识她吗?”

乔毓立即抬起下巴。

葛禄心下暗恼,面上却赔笑道:“这位女郎是?瞧着眼生的紧。”

他不肯认,卫国公并不觉得意外,也不同他纠缠:“去叫新武侯出来,再把你们府上能主事的都叫过来。”

说完,又向乔毓道:“带我们去前厅坐坐,站久了有点累。”

乔毓应得痛快:“好嘞。”

昌武郡公拍拍葛禄肩膀,多添了句:“记得叫人送茶过去,要淡一点的。”

葛禄:“……”

妈哒!

这是你们家吗?就这么自在!

葛禄心中恼恨,却也知现下这情状,已经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叫仆从跟过去,又叫人去知会新武侯夫妇,自己却往葛老太爷处回禀消息。

乔毓走得那个傍晚,给新武侯府一干人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新武侯夫人断了腿,新武侯世子比她还惨,除去两条断掉的腿之外,蛋也被踢碎了。

葛老太爷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心理上受不了。

他年纪大了,情绪本就不宜大起大落,这几日又是怨恨,又是悔痛,两种剧烈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竟染上了心悸的毛病。

新武侯府一干人等,都恨乔毓恨得牙痒痒,暗地里都在盼望能捉她回来,等折磨个够,再要她性命。

现下听闻人真的回来了,他们反倒生出一种恍惚感来,再听说她是跟乔家的人一块儿来的,先前那股恍惚,便尽数化为惶恐了。

新武侯与卫国公同朝为官,素日并无深交,却也能说上几句话,现下见了,却尴尬起来。

“忘了同你介绍,这是我家小妹,只是早年养在外边儿,方才没人知晓。”

卫国公大喇喇的坐在主座上,一指乔毓,道:“希明,你可识得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