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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阿琐 3713 字 29天前

元曦唬了一跳,只知葭音姐姐不易,没想到底下的奴才会这么嚣张,生气不已:“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姐姐怎么不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葭音说:“我真心想为皇上分担,可我也看清楚了,我不是当家作主的人。蒙古来的格格,好好的人,还摔成这样……”

元曦问道:“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葭音无奈地看着元曦:“这件事之后,我打算向皇上请辞,再下去,只会告诉世人,皇帝的皇贵妃,连个太监吴良辅都不如。”

元曦恨道:“指不定是那畜生在背后捣鬼,姐姐别急,我们做主子的,还能叫奴才踩在头上。你哪怕不干了,那也得是你不想干了懒得干了,而不是被他们逼下去,怎么也要先出了这口气。”

葭音很愧疚:“元曦,又要把你牵扯进来,我实在是……”

元曦心里却明白:“姐姐别怕,今日你被逼得撂开手,他们就有本事再逼下一个人,兴许就是我呢?我现在不帮你,将来也没人帮我。”

第628章 元曦,朕都知道

看着葭音一脸虔诚的感恩戴德,元曦心中有愧疚。

话是说了,可到底做不做,她还没想好。

一则人家不会催着她,光是这句话就够葭音下几顿饭的,再则眼下宫里什么情形,元曦很清楚。

前前后后为了四阿哥的身后事,的确耗费了无数金银,想要在五月节上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是真有些力不从心。

至少以葭音的手腕,不说底下的人从不从她,便是他们都服服帖帖,怕也难。

但这些话,元曦暂时收在心里没说,与葭音一同急匆匆赶到南苑,消息比她们早一步传到岛上,玉儿痛心疾首,皇后则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葭音和元曦跪着请罪,说是她们在宫里没照顾好人家,玉儿轻轻叹息,吩咐道:“接皇后回去处置这件事吧,若是不行了,就好好厚葬那孩子,若还救得过来,不论如何都要救。科尔沁那里有我应付,你们且将眼门前的事处理好。”

皇后离座起身,抽噎着问:“皇额娘,您不回去吗啊?”

“相见悲伤,纵然感情不深,那也是个鲜活的生命。到如今,嫁来大清的科尔沁女人,谁不指望我活着,可我却带给这孩子灾难。”玉儿自责道,“我无颜去相见。”

皇后可怜巴巴地问:“您这样说,要儿臣怎么办?”

玉儿疲倦不已:“该怎么办怎么办吧,别总这样战战兢兢,皇帝不能吃了你。”

“可是……”皇后欲言又止,她也惧怕太后,生怕说多了,惹怒唯一能让她依靠仰仗的人。

玉儿离开了,留下年轻的孩子们,葭音和元曦上前搀扶皇后,元曦道:“您别着急,等事情过去了,臣妾再送您回来陪着太后。”

皇后小声啜泣着:“我在坤宁宫里,吃不下睡不着,总怕他突然又闯来,我倒是想争口气的,可我还是更想在这里安安逸逸。”

这不是一国之母该说的话,元曦也不知道,英明的皇太后,真的放心这样的皇后,长长久久地存在于大清吗?

皇帝总有一日会羽翼丰满,那时,福临一定会竭力为心上人争取皇后之位,皇后将来的处境,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皇后会何去何从,是像静妃一样从人间消失,还是能在紫禁城一隅,安安静静地过完余生?

而皇后说的这些话,闯入葭音的心里,叫她震撼又恐慌,她很清楚皇后对于皇帝的恐惧来自哪里,不外乎,是因为她董鄂葭音。

“娘娘,皇上……不会的。”葭音的话没有底气,可她不忍心。

“赶紧回宫去吧。”元曦道,“眼下把所有的事处理好,不给太后和皇上添麻烦,其他的事儿,咱们回过头再说。”

一行人匆匆赶回宫中,福临正被政务所缠,一时没来相见,而众人守了半天,太医用尽手段,还是没能留住年轻的生命。

到底是娘家的人,皇后伤心欲绝,做主是指望不上的,元曦还是先把她给送回坤宁宫去了。

妃嫔身后事,宫里都有定例,只是这位年幼,虽然选进宫,但尚无册封,不知该循哪一等礼制,而这自然,就是要皇帝点头了。

皇后无力主事,葭音和元曦之间,就要有一人去向皇帝禀告并得到他的决定。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元曦看穿葭音的心思,轻叹:“姐姐不愿意去?”

葭音低垂着眼眸道:“我去了,他又该挤兑着皇后,又该问,皇后在哪里,岂不是害了皇后娘娘。”

元曦一面往乾清宫走,一面心中苦笑,这就是皇帝,带给董鄂葭音的爱?

福临一直在忙,吴良辅进去请了几回,都插不上嘴,退出来为难又尴尬地对元曦道:“娘娘,实在不是奴才不尽力,这几日为了南边郑成功的事儿,皇上已经好几夜没合眼了。”

“我知道,等一等不碍事,眼下人已经没了,不急这半天。”元曦和气地说着,打量了一番吴良辅,见他消瘦不少,便问,“吴公公,一切还好吧?”

“托娘娘的福。”吴良辅打千。

“若有人挤兑你欺负你,不把你放在眼里,只管来告诉我。”元曦道,“没道理的事,皇上忙不过来,还有我们后宫的娘娘能为你做主。”

“奴才谢娘娘恩典。”吴良辅道,“奴才何德何能。”

“这宫里正经能干的人,非吴公公莫属。”元曦道,“大家都是有眼睛看的,如今皇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并统领十三衙门,我跟在一旁,眼看着娘娘辛苦,更感慨昔日吴公公的不易。”

“娘娘,奴才不敢当。”

“人心,都是肉做的,纵然是一群躺在金银上的人,也多少有个情分在。”元曦笑悠悠看着吴良辅,“这一次保下吴公公的,并不是皇上,而是你这么多年对皇上的付出,这么多年的情分。”

“娘娘的意思是?”吴良辅微微皱起了眉头,努力藏好他的尾巴。

“那些人如今为了和你昔日的情分,做些不本分的事情,一时是痛快了,可若因此糟践了你与皇上多年的情分,那将来……”元曦眼中含威,“吴公公还指望,谁来保你?”

吴良辅紧张地看着元曦,元曦依然客气:“吴公公是聪明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说,那些人给皇贵妃穿的小鞋,早晚套在皇上的脚上,皇上不自在了,这天下,谁都别想自在。”

“奴才可……什么都不知道。”吴良辅低下头。

“是呀,那不是更冤?”元曦道,“就当我说闲话,别往心里去。”

他们说话的功夫,里头的大臣出来了,元曦主动回避,带他们走远后,吴良辅已经进去了一趟,出来说:“佟嫔娘娘,皇上得闲了,您请。”

元曦颔首,从他身边走过,但听吴良辅低声道:“多谢娘娘。”

“还是谢谢皇上吧。”元曦一笑,留下吴良辅,径直往门里走。

吴良辅长长吐了一口气,他其实什么都明白,纵然眼下自己无权无势,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依然是能在宫里横行霸道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皇贵妃在内宫之事上,处处掣肘施展不开,全都是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倒也不是皇贵妃不让他进承乾宫的门这么简单,换做谁上位,都是这个下场。

可他到底是糊涂了,一时意气,没分轻重,佟元曦说的没错,如今上位的人是皇贵妃,给董鄂葭音穿的小鞋,早晚穿在皇帝的脚上。

其实元曦还说漏了一半话,但她相信吴良辅自己是明白的,这次保下他的,不仅仅是吴良辅与皇帝多年的感情,还是皇帝自己想争口气,想向大臣们,甚至是太后争口气。

但若这口气,成了将来的怨气,福临也不会委屈自己吞下去,吴良辅终究不过是个奴才,他能保,自然也能杀。

这些话,就让吴良辅自己去掂量,元曦调整心情走入殿中,款款向福临行礼。

“你们已经回来了?”福临疲倦地看着元曦,恍然想起来,刚才吴良辅告诉他,人已经没了,才正经了神情,“现在怎么样?”

元曦将来意说明,请皇帝示下,果然福临跟她说话,就没想着皇后如何如何,理智而清醒地与元曦分析到底该如何处置,问她皇太后是什么态度,两个人干脆利落地,就把事情定下了。

“皇上别太辛苦,要保重身体,臣妾先退下了。”得到了皇帝的肯定,元曦就该走了,走之前见福临的茶碗空了,命人送茶来,亲手端到福临的手边。

福临很累,眼下一片青黛,他对元曦说:“葭音温和孱弱,说话都不会大声的人,后宫这些个奴才都是人精,难免欺负她。有什么事,你多帮帮她,她受了委屈,也从来不愿对朕说,可她愿对你说,你……”

两人四目相对,福临心中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不久前,在南苑上岛的桥下,他对元曦大呼小叫地发脾气。

“元曦啊。”福临愧疚地站了起来,就在不久前的事,他竟然转身全忘了,他总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女人。

“臣妾在呢。”元曦含笑相对。

“朕、朕……”福临说不出话,抓住了元曦的手,满心感慨,竟是眼眶也湿润了。

皇帝这模样,勾得元曦心酸,她就是没出息,她就是忍不住要心疼他。

“朕一定改。”福临这一次,终于没有说对不起,而是道,“等朕摆平了天下事,朕一定改。”

元曦热泪盈眶,搀扶福临坐下:“咱们不是说好了的,皇上,臣妾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只在心里记着,咱们好的时候。”

福临不安地说:“玄烨他,他的生辰过了吧,朕又没能顾得上他。”

元曦笑道:“皇上别担心,有的是人围着他转,只要皇上龙体康健,朝廷稳固,就是臣妾和玄烨最大的福气。皇上,慢慢来,日子还长着。”

福临颔首,捧着元曦的手说:“朕知道,元曦,朕都知道。”

第629章 愿能促成良缘

红着眼睛走出乾清宫,元曦抽了抽鼻子,门前的小太监殷勤地说:“佟嫔娘娘,您留神台阶。”

她哦了一声,抬起头,见那边已经有大臣准备觐见,且与吴良辅说说笑笑。

不知怎么,福临带给她的伤感心疼,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元曦冷静了。

回想方才福临的句句话语和神情,还有他包在眼眶里的泪水,此刻她忽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相像,福临和董鄂葭音,越来越像。

真有一日盛世太平,他必定带着他心爱的女人逍遥去,他会改什么呢,一切太平看什么都顺眼时,还用得着改吗?

可朝廷纵然雄霸天下,也绝不会有一日真正的安宁,皇帝随口捏来的承诺,她可以当情话珍藏在心里,但睁开眼过日子,还是听过则以吧。

元曦不自觉地笑了,深吸一口气,避开门前的大臣,低调地离开了乾清宫。

两日后,摔伤身故的蒙古格格,被对外宣称是病故,并追封悼妃,一切身后事按妃位礼制,宫里正儿八经地办了一场葬礼。

前些日子才折腾完四阿哥的身后事,王公贵族们又不得不穿戴缟素,来恭送一个连名儿都没听过的娘娘。

自然死者为大,谁也不能挑着日子离开人世,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和女眷们,除了日常政务和当差之外,剩下的日子,的确就是用来应付皇亲贵族和官员之间,绵绵不断的红白喜丧。

这日悼妃出殡时,大臣们缓缓跟在列队之后,不知是谁提起来,说佟图赖快不行了,渐渐说开,几个大臣都在商议着,是不是该去府上看望一番。

但佟图赖自卧病在床后,除了昔日旧部与朝中挚友,几乎不再见其他人,以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毕竟人家有个大外孙是皇子,不得不避嫌。

而之所以会提起佟图赖,大家议论的,却是眼下郑成功在南方渐成大势,战火凶猛,朝中能不能有一员大将帅兵南下将反贼一举歼灭。

昔日八旗铁蹄,威震四海,可入关之后,渐渐露出短板,满人来自北方,不适宜南方环境,军队一旦拉到南方,战斗力便大幅下降。

而昔日驰骋沙场,跟随先帝开疆拓土的将军们,老的老病的病,更是走了一波又一波,就连投降大清的汉军将领,如洪承畴之辈,也都早已见了白发。

于是话题就聊到了佟图赖,提起佟将军已病入膏肓,叫众人唏嘘不已。

悼妃葬礼后两日,索尼到南苑拜见太后。

玉儿见面就问他:“南边怎么样了,打完李定国之后,队伍收得回来吗?

索尼如实秉告:“眼下郑成功派部下集中兵力,进攻温州府所属瑞安县,火力之猛,除浙江驻守军加强防御外,朝廷不得不从河南、江西、山西、山东抽调兵马增援。一旦郑成功在温州等地征集粮饷后,必定移舟北上,入长江,取江宁。”

玉儿沉沉地叹:“这并不是皇上决策失败之过,不打李定国不行,打李定国也不行,是福临运气不好。你在朝堂上,可要多多站在皇上这一边。”

索尼道:“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