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蒹葭乃宫中医女,年前便被调到了这太熹宫中伺候九公主。因着这层关系,连父兄也前途倍增。

这宫内只要是九公主的差事就是好差事,可若是做不好却也是要掉脑袋的。

蒹葭见那小公主微微点头, 面上不由带了些笑意。

九公主虽不语, 性情却比宫中诸多贵人要温和许多。

窗外雨打珠帘, 那枝头桃香混着泥土鲜气倒也好闻。

吴裙弯了弯唇角, 轻蹙的眉头微微舒展。

那双月牙儿似的眼睛似蕴了朝露,让人也不禁要跟着笑一笑。

蒹葭指尖微顿,便从窗外见嬷嬷步履匆匆地自正殿内走了进来。

殿内静静地, 沉香袅袅散开,却是无一人说话。

那嬷嬷跪在珠帘幔帐之后,待小公主起身梳洗后才道:

“那位……”

她语气有些犹豫,见吴裙并未不虞才接着道:

“那位突厥武尊求见公主。”

沉香已燃尽, 蒹葭发髻也已绾好了。

粉色的桃带儿更衬地美人面如雪脂,那长长睫羽若小扇般在琼珠之落下一层阴影。

吴裙支着手并未说话,只是目光遥遥地望着窗外。

那神色很动人,显得既柔软又忧愁。

嬷嬷已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话, 为公主凭添了几分烦恼。

“不若让嬷嬷去辞了那突厥人?”

蒹葭见小公主眉头微蹙, 不由低声道。

却见吴裙轻轻摇了摇头。

枝头春雨闹闹, 惊鹊儿也回了巢,那粉衣公主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靥来。

毕玄在门外等了很久。

他牵着高头大马在积石玉阶前站着。

那红棕宝马如来时一般威赫,此刻见了那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竟耐不住蹭了上去。

她生的娇软,被那马儿低头蹭的细颈痒痒的,只得伸手抱住了它。

毕玄微微挑眉:“阿勒巴倒与公主亲近。”

他语气随意不似昨夜迫人,吴裙微微回过头去,便见那俊眉邪目青年武士倚靠在树干上看着她,精瘦的躯体像是草原上最危险的豹子。

小公主眨了眨眼,却是笑了。

“它叫阿勒巴?”

她伸出手指来在马背上写道。

马儿鼻孔里喷了口气,亲昵地蹭了蹭那粉色的桃髻儿。

毕玄眼中也带了丝笑意:“阿勒巴在草原是勇者之意,这匹马已陪我出生入死多年。”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乱蹭的马头,语气难得温柔。

吴裙侧眸看着他,似星鹿一般干净柔软:

“你也是个勇者。”

她这次并未写马背上,而是摊开那人手心,一字一句写道。

毕玄常年练武,掌心俱是厚茧。指尖摩擦间微微有些痒意。

那雪白的手指似已被古铜色的大手完全裹住,在晨光下显得暧昧难言。

她写完便迅速缩回手来,眼含笑意的看着他。

毕玄眸光微暗,却是笑道:

“我以为公主会讨厌毕某。”

他说的是昨夜之事。

吴裙指尖微顿,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能说话。”

她伸手又写道。

掌心细嫩的触感带着涩涩凉意。

她说的是不能,却是与昨夜宴上回答不一样。

那双柔软的眼睛微微敛下,似有些忧愁。

毕玄心中一动,却是伸手轻轻揉了揉那低垂的发髻。

他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动作难免有些僵硬,却让那小公主破涕为笑。

“你跟我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眨了眨眼,毕玄竟似已经明白了她眼中意思,不由微微挑眉:

“你眼中的毕玄是什么样的?”

他纵横多年,无论是血战中原名士成武尊之名还是回突厥为东将军,从未在乎过别人目光,如今却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问出口。

吴裙细想一番,却是眨眼笑了笑:

“大约是虎狼之人。”

她柔软娇嫩的手被古铜色的大掌包在掌心,毕玄思极方才细弱触感,不由挑眉:

“公主年纪尚小怕是不知虎狼之意。”

他眼中笑意沉沉肆虐,那小公主微微愣了一下,却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雪肤之上宛若生了桃色,连眼尾处轻翘的弧度也显得滟滟动人。

吴裙微微撇过眼去便要抽出手来,却被那人牢牢握住。

不由更加羞怯。

那是一种很动人的姿态。

毕玄朗笑一声却是松开了铁钳一般的手。

那花儿毕竟娇贵,若是真惹怒了便也不好了。

吴裙揉着手腕儿微微背过身去,送客之意已是明显。

晨光央央。

那粉桃的衫儿贴在雪色脂玉之上更显得靡靡动人。

毕玄眸光微沉,却是笑道:

“公主已可嫁人,以后自是要知道这些事的。”

那小公主却并不理他,微侧着面容低低垂眸。

庭院里静静地,宫女们早已被打发到了一边去。

枝头花瓣儿被风吹落在长长眼睫之上,似覆了一层香气。

束袍武士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

他此刻语气终于又恢复了之前模样。

吴裙犹豫半晌慢慢转过身来,却见毕玄已翻身上马,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真的要走了。”

他语气朗朗似含着笑意。

小公主眨了眨眼,却是弯下了眸子。

昨夜雨后,今日难免寒凉。

瑟瑟春风吹着单薄衣衫,似那日洛阳一日桃花落尽。

吴裙微微伏身行礼。

不知怎的,毕玄竟想到了那日夜里她俏语无意的话来:

‘待你当上可汗再来与我说话。’

不由朗声一笑。

那位人人敬畏的武尊已扬鞭策马而去,像来时一般,肆意飞跃出这沉沉宫墙。

吴裙轻轻勾起了唇角。

她笑意天真动人,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蒹葭默默将雪色披风披在那美人肩上。

“瞧着一会儿又是有雨了。”

她低声道。

小公主微微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入了殿中。

洛阳城外。

灯火与雨滴漫上画舫,远远望着竟是影影绰绰。

画舫之上一清俊男子负手立于船头,看着城中高楼不知在想什么。

“裴大人怎么不进去喝酒?”

背后突然多出一只手来,裴矩微微皱眉,转过身时却已敛下寒意:“不胜酒力,倒是已有些醉了。”

独孤峰笑道:“裴大人初来洛阳,这不胜酒力却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