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不过,这便与顾云锦无心理会,只要不干她事就好。

顾云锦心中有了底,便垂下目光,安静等待结果。

不料,皇帝却没有当场宣布的打算,他见诸事已有定论,便随意抬了抬手。

旁边立即有太监尖声唱道:“退。”

顾云锦并没得到准确答案,心底仍有些忐忑,但却不得不依言转身,一行人缓步退了下去。

这次无需等待,直接有宫人引路,顾云锦回储秀宫厢房收拾了行装,便提着小包袱直接出了宫门。

武安侯府马车早早等在宫门外,见顾云嬿顾云锦同时出来,有仆妇上前,搀扶着二人上了马车,管家吩咐一声,几辆马车便转头往来路奔去。

顾云锦一上马车,便软倒在短塌上,身体上的劳累加方才情绪剧烈起伏,让她疲惫到了极点,挨着石青色撒花引枕便阖上双目。

马车内伺候的丫鬟中有碧桃,她见状忙吩咐来个小丫鬟给主子揉腿,然后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上前唤道:“姑娘,您先喝口茶水罢。”

顾云锦睁眼,她起得早,又因殿选便没进过茶水,就唯恐多有不便,如今已快午时,自是渴得紧。

她就着碧桃的手,喝了两杯温热的茶水,方缓了过来。

碧桃放下茶盅,见顾云锦精神好了不少,方轻声问道:“姑娘,这选秀……。”

她与主子一起长大,主仆情深,选秀这事儿干系太大,碧桃忍不住暗下询问。

顾云锦摇摇头,说:“尚未知晓,不过未落选。”提心吊胆辛苦了一个月,如今还要这般差个临门一脚,她也很无奈。

碧桃想法向来乐观,她听见未落选,便高兴地应了一声,替顾云锦揉着额际,劝道:“姑娘你先歇歇吧,还有好一段路呢。”

顾云锦腿被揉了半响,觉得松乏不少,便点了点头,阖上眼帘。

武安侯府就在内城,无须多久,几辆马车到了地方,两扇黑漆侧门大开,一行车马驰入内巷。

这回顾云锦也没换乘驴车,驾车家人一挥细鞭,马车直接往里奔去。

顾云锦刚迷糊了一阵,便被碧桃轻声唤醒,原来马车已到了第二道垂花门前,并停了下来。

她下了车,与顾云嬿一同被簇拥进了垂花门,缓步绕过屏风,二人往颂安堂正房行去。

上官氏余氏早已等在堂上,便是许氏,也因为三月之期已满,如今一并在候在下首,三人翘首以盼。

一仆妇匆匆奔进,禀到:“夫人,三姑娘、四姑娘已到垂花门下了。”

说话间,翠绿色的弹墨软缎门帘被打起,顾云锦二人被丫鬟搀扶进了门。

许氏本坐立不安已久,一见顾云嬿身影出现,便立即站起,几步上前,“我的儿,娘总算盼到你回了家。”

不论许氏对待姨娘庶女如何,但在亲骨肉跟前,她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母亲,她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脸,心疼极了,道:“嬿儿出门不过一月,怎地瘦了这许多?”

留宫住宿实则暗潮汹涌,一个不留神便要着道,顾云锦二人日夜谨慎,这等环境下,姐妹二人皆略有清减。

两人刚殿选归家,未及梳洗,此时仍作御前时打扮,许氏见女儿标致了不少,心中欣慰,但转眼一瞥顾云锦,脸立即便拉了下来。

这庶女好本事,她从前虽知其貌美,却不觉对方竟是绝色姿容。

许氏想起顾云锦与女儿一同选秀,心下立即沉了沉。

“好了,孩子们都累了,先让她们坐下罢。”上官氏见状,蹙了蹙眉,开口说道。

这个许氏,如今性子竟这般左,一个庶女也难容下。上官氏暗忖,或许她该请给大夫,好让许氏吃上几贴药。

上官氏手段也是了得,三个月时间没打没骂,便让许氏心生畏惧,一听婆母之言,她下意识便松开顾云嬿的手。

顾云锦二人上前,先给长辈们请了安,然后才被搀扶着坐下。

不待丫鬟端上茶,上官氏便开口问道:“嬿儿、锦儿,如今殿选已结束,不知这结果如何。”

此话落下,堂上诸人皆看向姐妹二人。

正常情况下,有没有被选上,大约将身处何方,殿选便能知道个大概,尤其是如今皇帝后宫不进人,仅给皇子们选妻妾的情况下。

只不过,顾氏姐妹的情况却很例外,她们知道自己如无意外必是选上了,但至于花落谁家,却是无从分辨。

顾云嬿是姐姐,因此便由她主叙,顾云锦从旁补充,两人将殿选情形细细给说了一遍。

上官氏听了,半响无语,这也太凑巧了些,顿了顿,她方道:“既然如此,咱们亦无可奈何,唯有等明天方知分晓。”

一般殿选过后,次日便会有正式结果,届时宫中有旨传到各家,该进宫进宫,该赐婚赐婚。如今建德帝后宫不纳新人,明天第一时间颁下的,必是赐婚旨意。

不过,自顾云锦二人叙述的殿选细节中,其实已侧面反映了皇后与张贵妃之间的紧张关系,这也等同太子与越王。

上官氏眉心蹙了蹙,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两虎相争,必定波及左近,武安侯府早些站队,也是好了,以免最后为双方所不容。

她略想片刻后,便抬头吩咐道:“嬿儿、锦儿都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最终如何,明日便能分明。”

颂安堂散了后,顾云锦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眼皮子已经睁不开了,她原本想先去林姨娘那边一趟的,如今这顾不上了,午膳也没吃,便歪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比在储秀宫厢房舒畅多了,顾云锦恍惚醒来,心中有丝明悟。

不论她之前十数年如何憋屈,原来,这顾家亦已是一个可是安心酣睡的地方了,不过很可惜,她很快就要离开。

半响,顾云锦睁开眼,一个熟悉的温柔面容印入眼帘,她不禁笑道:“姨娘。”

“锦儿醒了。”林姨娘一直坐在顾云锦床畔,她见女儿醒了,很是欢喜,忙道:“锦儿快起来用膳罢,如今都酉时了。”

“嗯”,顾云锦应了一声,便起身梳洗。

她大约饿过了头,现在反倒没什么饥饿感,只觉得腹中有些空,想了想,她问道:“姨娘,这个月你过得可好?”

其实顾云锦是想问,许氏刑满释放出来后,有没有为难林姨娘,不过如今屋里人不少,她只得隐晦说话。

林姨娘听懂了,她笑笑道:“锦儿放心,姨娘极好。”

两人说着话进了次间,在攒边海棠纹小圆桌旁坐下,桌上刚摆了热气腾腾的晚膳,林姨娘挥退丫鬟,亲自给女儿布菜,方轻声说:“你祖母掌家,这几日也有关照姨娘,姨娘不出门不惹事,日子也算轻快。”

其实,在许氏抄经期满后的第一日,就招了林姨娘到正房立规矩的,不过很可惜,到了第二天她欲故技重施时,就不行了。

许氏是有婆母的人,她到颂安堂请安时,上官氏留下她侍候着,整整一天,直到晚间睡下后,才将她放回去。

第三天也是如此。

这么一来,许氏根本没工夫找林姨娘麻烦。

许氏也不是蠢笨如猪,当然很清楚上官氏的意思,她虽心有不甘,但这么折腾了多日后,也乖巧了,昨日上官氏让她早些回去,她没敢再折腾林姨娘。

而且还有一件事的发生,给完全转移了许氏的注意力,让她暂时没空搭理其他。

早两日,二房一个新姨娘晨起呕吐,给请了大夫诊脉,发现有了将近两月身孕。

时隔多年,二房将再添丁口,顾继严大喜,当时收到消息就去看了新姨娘,随后,颂安堂也赏了不少物事。

至于许氏,不用多说,这等动摇根本的大事,她面上欢喜,心中必然如临大敌。

林姨娘顾云锦之事,便被她抛在一边了。

顾云锦听了,倒有几分诧异,她这是要有新弟妹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事不足为奇,顾继严未满四十,新姨娘正值妙龄,时机合适的话,有孕才是常事。

突兀片刻后,她便欣然接受了,这样也好,许氏的关注点肯定在那边,林姨娘这边就能松乏不少了。

涉及亲娘,当然死道友不死贫道。

顾云锦提起多日的心放下,略略用了些晚膳,再与林姨娘说了个把时辰话,直到月上中天,两人便各自歇下不提。

翌日,便是圣旨赐婚之时。

第二十一章

翌日清晨,顾云锦早早醒来,梳洗更衣后,略略用了些早膳,便往许氏正房而去。

她今日乌发松松挽了纂儿,仅斜插了一根白玉钗,身穿粉白色潞绸褙子,水影红挑线纱裙,一身疏松闲适,缓步徐行。

顾云锦微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都轻松了不少,这一个月来严阵以待,就连梳个发髻,头皮都得紧绷几分。

到了正院,顾云嬿居然也到了,她云鬓高挽,戴了一支花朵状缠丝步摇,其上硕大的明珠颤颤巍巍,身着大红镂金缠枝纹交领长裙,一袭盛装华服,看着比殿选还要隆重得多。

毕竟,殿选衣饰有限制,样式偏简单,只能在做工精致上头下功夫。

顾云嬿见了顾云锦打扮,愣了片刻,方哼了一声偏开头。

这姐妹二人,在储秀宫这种特殊环境下,倒是有了些许革命情谊,只可惜宛如朝露,被阳光一照射,便再也不见踪影,未能留半分痕迹。

顾云嬿甫一出宫,便固态萌发,顾云锦见状也不甚在意,即便是同父姐妹,两人显然也不是一路人,无须介怀太多。

许氏昨晚一夜辗转,竟能未成眠,她已有了年岁,这般下来眼下自一片青黑,连脂粉也掩盖不住。

她看了眼女儿,颇有几分心神不宁,待顾云锦请过安后,便领着女孩们出了门,匆匆赶往颂安堂去了。

到了颂安堂,上官氏已整装完毕,用过早膳,正在堂前徐徐呷了着茶水,见许氏等人来了,倒也不意外,随口便让几个坐了。

顾云锦安静端坐,微微侧头看了左右,许氏顾云嬿面上难掩焦灼之色,便是平素镇定自若的上官氏,此刻看着,也有了些许不同。

她敛目,便是自己,一日没有得到准确答案,不也是心中忐忑么?且与嫡姐不同,她甚至已无退路了。

不过话说回来,有秀女参与殿选的人家,在旨意下来之前,又有几人能坦然安坐。

真不想入皇家的,在秦王进京前,大概就定了亲事了吧。

顾云锦收回视线,微微一叹,直到此刻,她算是知道父亲调任回京的真相了。

颂安堂诸人便这般隐带焦急地等着,一直待得旭日高升,滴漏处已至辰时末,方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上官氏腾一下站起。

门帘子被猛地撩起,一个外院管事仆妇冲了进门,气喘吁吁,胸膛及急剧起伏,显然她是一路急速奔跑过来的。

上官氏也没有呵斥仆妇失仪,她立即开口问道:“有何事?”

其他人眼睛一眨不眨,俱盯着她。

顾云锦经过一夜休息,心绪本已和缓不少,此刻却又再次翻涌起来了,呼吸微微紧促。

那仆妇喘了两口气,便急急道:“回禀夫人,侯爷命您立即领人到前院一同接旨,奴婢往后头来时,宣旨天使已到了侯府门前正街。”

上官氏点头,随即吩咐下去,领了后宅一干人等,俱匆匆去往前院而去。

顾云锦到了前庭时,府中正门正厅大开,宣旨的内监已经到了,正被祖父顾青麟迎进前厅用茶,等待侯府这边准备妥当。

堂前设了香案,顾云锦跟在许氏身后,随上官氏立于香案右后方站定。

须臾,前院便站了黑压压数百人。